“豈有此理!”陳瑕怒道:“就算可以成親,我總該知道陳青到底在哪裏。”

    墨奇微微一笑,“這就好像一件東西,有時候,你刻意去找,未必找得到,往往她會在你不經意的時候出現。婚禮未成,你跟我談什麽陳青的下落?你覺得我會告訴你嗎?”

    陳瑕閉起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好,叫喜兒出來……這就成親好了。”

    墨奇又把手一擺,“慢著……”

    “還有什麽事!”

    墨奇微微一笑,“大喜的日子,你好歹也莊重一些嘛,你看看我平時最怕熱的人,今天都穿得這麽正經,可你衣衫不整,歪戴著個帽子,倒拖著鞋,喜兒看到會不開心的。”

    陳瑕無奈,隻好正了正衣冠。

    墨奇起身說道:“各位墨門弟子,鄉親父老,先聽我一言……”

    他一聲吆喝,中氣十足,聲音一直傳到禦顏閣之外。掃視了一言眾人說道:“咱們墨門從先秦墨翟開宗立派,到後來墨家钜子四分五裂,唯有祖上墨虛一支,方為嫡係正宗,在座的諸位,都是當年跟隨祖上一起來到大鮮卑山的弟子後裔。世世代代,都以我們姓墨的為掌門,可惜的是,我那兒子和媳婦死得太早,就隻剩下一個孤苦伶仃的幼女,給我這個老人家撫養。自我之後,我墨門再無後繼之人啦。

    時至今日,大鮮卑山千餘戶村民,便隻剩下這區區幾百人,這其中又多是老弱病殘,我們為了守護先祖的秘密,又不能出山,唯一的辦法,就隻能是把外人招進來,娶妻生子,使得我們這樣一個小小的部落,也能繁衍生息。陳瑕英俊倜儻,武藝不俗,心腸不壞,呆頭呆腦,又愛偷懶耍滑……”

    梅麗絲在一旁笑道:“親家,你是要誇他,還是要損他?”

    墨奇笑道:“都無所謂了,我隻是實話實說,你也不要介意。”眾人早知道墨奇詼諧,因此全都不以為意,有人甚至笑出聲來。唯獨陳瑕冷眼旁觀,倒要看看墨奇說些什麽。

    墨奇接著說道:“不管怎樣,陳瑕係大漢的將門之後,身世清白,雖然少年多難,但是往往也都能化險為夷,可見其福澤不淺。他曾和喜兒許下婚約,隻要救得了老夫,那喜兒便以身相許,這其中也有不少波折,就不值一提啦。當日我被困烈焰鉤吾壇,先救我之人,便是陳瑕,而非陳青,此事我已查明,既然有言在先,那陳瑕就絕不會食言。這也算是天意如此,我這個做祖父的,理應撮合他們走到一起。諸位……我想,大家也不會有什麽異議吧?”

    梅麗絲心中暗讚,“這個墨奇把所有的話全都說死了,別說陳瑕推辭不了,就連我恐怕也難以悔婚了。”

    其實,梅麗絲是不大喜歡墨喜兒,更不想同意這門親事,隻不過她來大鮮卑山另有大事要做,陳瑕和喜兒的婚事絕不可以成為她計劃的絆腳石。墨奇既然請她到此,她也樂得做個順水人情,至於陳瑕心裏是否願意,梅麗絲也顧不得。

    江浪在下麵坐著也是頻頻搖頭,可他一身的武藝得以恢複,要仰仗墨奇的“七煞印綬”,如果反對的話,墨奇一句話,他就得把那寶貝交出去,沒了武藝,他今生報仇無望,無可奈何之下,也隻好違心地不去表態。

    胡古又並不在場,而其他人,沒有一個是站在陳瑕這邊,自然就連一個為陳瑕說話的人也沒有。

    墨奇見無人反對,這才拍了兩下手,道:“叫新娘子來拜堂啦!”

    大鮮卑山物資貧乏,也沒有什麽花轎、爆竹、吹拉彈唱等絲弦響器,眾人就擊掌相慶,門口處,有人拿著麵銅鑼象征性地敲了一通,不多時隻見幾個清秀的女童,攙扶著一身大紅的墨喜兒款款入內。眾人齊聲道賀。

    一些女子,對著墨喜兒的頭上撒著花瓣。本來大鮮卑山常年冰雪,此時又是中秋時節,沒有那麽多鮮花,這些花瓣都是墨奇叫人連夜剪了兩匹綢緞做成的假花。

    看著墨喜兒紅彤彤的臉龐,含羞帶怯,陳瑕就仿佛入墜夢中,這場婚禮也和那些飄零的假花瓣一樣,顯得那麽不真實。難道自己真的要和她在一起了嗎?

    大鮮卑山如何辦一個婚禮,已經與漢人大不相同了,陳瑕也不知接下來該如何是好。人群一起簇擁著墨喜兒,把她推到陳瑕身邊,互相推搡著要他們緊緊貼在一處。

    墨喜兒心情激動,正眼也不敢去看陳瑕,隻把一雙冰涼的小手,塞進陳瑕的手心。陳瑕下意識地捏了一下,又趕緊放開,隻覺得心中越發不安。

    可墨喜兒已經沉浸在幸福之中,哪裏會想到陳瑕此時心裏在想著另一個人,陳瑕的手鬆開了,她就又把它握住,同時挽住陳瑕的胳膊,頭輕輕地靠在他的肩上,低著頭,帶著笑,與平時潑辣調皮的她,判若兩人。

    見陳瑕依舊無動於衷,一臉茫然,墨喜兒輕聲喚了一聲,“瑕哥哥……”

    陳瑕如遭雷擊,猛地打了個冷顫,問道:“你可曾見到陳青了?”

    墨喜兒還不知道陳青便是慕容倩,笑著說道:“爺爺說他有傷在身……而且你我成親,怕他受到什麽刺激,所以暫時不叫他來,等傷愈之後……我們再一起告訴他,瑕哥哥,你不用擔心的,我會和他說清楚。”

    墨喜兒還以為是兄弟之間的矛盾,對陳青是個女子之事,毫不知情。

    陳瑕苦笑了一聲,道:“這件事,你無論如何也說不清楚的。”

    這時,有老婦人端過來一盤薄餅,幾雙筷子和兩個酒碗,遞給二人,說道:“喝了和親酒,長長又久久,吃了長壽餅,孩子不生病。”墨喜兒端起酒碗遞給陳瑕,又用筷子了一小口餅,陳瑕則愣愣地看著,墨喜兒道:“吃啊……瑕哥哥。”

    一旁的老婦人笑道:“這叫富貴餅,新姑爺得富貴,必須要吃的。”

    陳瑕看了看墨奇,見他麵帶微笑,手裏卻拿著一條金色鎖鏈,好似不經意地隨手搖晃。陳瑕心中一動,“那不是小倩的金鈴索嗎?”昨晚大戰蘭天定,隻把他的鐵棍斬斷,可金鈴索卻不知下落,沒想到被墨奇給收了來,他這是提醒我,要救小倩,就隻能笑著把酒喝,把餅吃了。其實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他又何必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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