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天水鄉,風鳴樹響。冷月如銀,高懸蒼穹,月光投入河中,變成無數的光點隨波搖蕩。斑斑駁駁的光影反射到河中的一座石碑,依稀可以看到上麵的四個金漆篆字:絕世钜子。下麵沒有落款,也不知是何人所題。

    紅砂太華壇四麵環水,唯獨這塊石碑卻好似從水中長出來一樣,盡管聖火教的人並不喜歡這塊石碑,卻無法把它從水裏移開。新建城池時,連鬆木柵欄也要在這塊石碑之後繞過,給它讓路。大寨的城頭之上,蘭天定手按著腰刀,極目遠眺,隻見河對麵的墨家弟子生火喝酒,好不愜意,一波波的弓箭射過去,均被盾牌擋住,此時已經射了不下三千支箭,可對方依舊安然無恙。他們既不進攻,也不離去,就死死地守住吊橋附近,不知意欲何為。

    一旁的尉遲新若堪稱神箭,可是就連他的強弓也射不穿對方的盾牌,幾輪弓箭射完,尉遲新若按捺不住胸中怒火,指著田碧恆的人頭說道:“侯爺,簡直豈有此理,他們不過二十幾人,我們這裏的人馬是他們二十倍之多,怕的什麽?我這就出去,把他們的人頭一個個砍下來,也像這老頭子一樣,把腦袋掛起來!”

    蘭天定眉頭緊鎖,對於尉遲新若的話,並不迴答。風中傳來一陣哭聲,月下那些墨家弟子,往火盆裏添了許多黃紙,夜風襲來,攪得片片飛灰向西天飛去。蘭天定問道:“他們在做什麽?”

    身後有一個黑袍之人說道:“這是中國祭奠死者的方式,他們以為把那些紙燒掉之後,到了陰間就變成了錢。”

    尉遲新若怒道:“娘的,堵著家門口拜死人,分明是前來挑釁!今日一戰,已經殺了慕容廣一員大將,鮮卑人自古就四分五裂,難道我們於闐國就怕了他們這群烏合之眾?”

    蘭天定冷笑了一聲,道:“他們是有備而來,否則安敢如此?他們的目的,便是要引我們出去,說不定在這二十幾人之後,就埋伏著千軍萬馬,我想慕容廣名聲在外,曾經是漠北一帶的豪傑,與我們匈奴人也曾在古琴山交過手,雖然他最終敗了,但是我看他用兵絕不會如此大意。”

    那黑袍人點了點頭,“二位將軍,巫仙給我們的任務就是守住此地,紅砂太華壇裏有的是流沙陷阱,不怕他們來攻,雖然現在有月亮,但是夜裏終究視線不明,如果冒然出去,中了他們的埋伏,可就糟糕得很了。依我看,墨家的村子被我們奪了,大部分的糧草都在我們這裏,他們的目的很明顯,就是要和我們搶糧食。所以隻要我們不出去,過了幾天,他們自然退卻。”

    蘭天定點頭說道:“國師所言極是。”

    尉遲新若卻道:“國師,難道你看不到他們有吃有喝,還很豐盛呢,我看你說的不對!”

    “這是虛張聲勢而已!故意如此。”蘭天定道:“沒我的命令,誰也不準出城,今晚三班輪流巡護,任何人不得在城頭上睡覺,如有什麽風吹草動,立即向我稟報,違我令者軍法處置!一切等到天亮再做打算!”

    留下這句話,蘭天定大步下了城頭,吩咐其他沒事的人早早休息,不必理會那些漢人。

    尉遲新若今晚負責守夜,坐在城頭暗暗氣惱。

    不過片刻工夫,忽聽對麵有人喊道:“魚翅熏肉,你這個縮頭烏龜,被我打了一頓,落荒而逃,現在我們吃的喝的,都是你送來的,你爺爺的酒不夠了,你還不再多送一些。”

    尉遲新若接著朦朧月色,定睛一看,喊話的正是今天遇到的那個小將,隻見他一手拿著個酒壺,一手抓著個豬頭,一邊喝酒一邊吃肉,站在護城河前大罵不止。

    尉遲新若記得樓環曾說過:今日與你交手之人名叫陳瑕,通天教幾次行動都被此人破壞。而國師也曾提起:他與陳瑕有過一麵之緣,此人力大無窮,驍勇過人,殺人不眨眼,就是有勇無謀,是個莽撞之輩。

    那國師為何如此評價陳瑕?原來他不是旁人,乃是當日在檀石村傳教的聖火堂傳教士烏維圖。聖火教是匈奴的教派,所以聖火堂隻是名義上屬於通天教的一個分支,實際卻是巫仙直接掌控,其堂主便是右護法淳於炎。

    當日,陳瑕在檀石村外的大河裏孤身鬥?魚,乃是烏維圖親眼所見,後來他用計,點了陳瑕的穴道,想說服陳瑕入教,不料陳瑕被墨喜兒所救。到了夜半時分,陳瑜偷襲檀石村,把他的那些手下殺了個精光,幸虧唿衍潔為尋找當年銀萍失散的一對骨肉,途徑檀石村,這才叫烏維圖僥幸脫逃。兄弟二人長得一般無二,因此在烏維圖的印象裏,始終認為他所見到“尹無悔”與陳瑕是同一個人。他把二人的身份合二為一,所以他才說,陳瑕力大無窮,殺人不眨眼,又是個有勇無謀的莽撞之人。

    尉遲新若今天也發覺,那個陳瑕的確武功不弱,隻是頭腦簡單了一些,居然用輕功把自己忙得暈頭轉向,要不是鮮卑人的援兵趕到,蘭天定下令撤走,尉遲新若非和陳瑕較量一番不可。陳瑕那一拳打得他不輕,雖然仰仗著九子六合功,未曾受傷,卻也震蕩得五髒六腑一陣劇痛,今日陳瑕居然帶著二十多人堵在門口大罵,尉遲新若如何還能咽下這口氣。

    他拿過一張大弓來,對著陳瑕的胸口便是一箭射來。

    陳瑕罵得正歡,隻見一支狼牙箭直奔胸前,他把豬頭一舉,剛好就把那支箭接住,“尉遲新若,你這個窩囊廢,就隻會暗箭傷人。你這點本事可不如蘭天定!蘭天定也不過是仗著他的馬快,要我看,他做匈奴人的走狗不該叫蘭天定,應該叫蘭舔腚,專門舔優留單於的腚,單於吃了魚翅熏肉,上茅房的時候,蘭舔定就在下麵接著!”

    蘭天定本來就是匈奴人,並非完全是走狗,這一番罵詞,陳瑕自然想不到,都是江浪教他的,隻不過他內力雄渾,因此由他去罵,叫城中之人全都聽個清清楚楚。

    墨家弟子全都哈哈大笑,墨喜兒也在一旁忍俊不已。

    “豈有此理!”尉遲新若暗忖道:我成了魚翅熏肉,侯爺成了給人家舔腚的了。他忍得了,我可忍不了!

    “臭小子!你等著,我這就下去把你們這幫家夥一個個全都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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