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萍心中著惱,隻不過此時沒有時間去理會唿衍潔的胡言亂語,雖然明知道追上陳瑜的希望渺茫,她還是騎著馬直奔城東而來。

    鄯善國是西域貿易往來的必經之地,近兩年也沒什麽戰事,為了商旅往來方便,因而城門到了夜裏也不關閉。銀萍催馬出城,一口氣向東追了百餘裏。

    西域的天氣也是說變就變,出城之後就起了大風沙,沙暴自西而來,漫天無際。銀萍的馬本來就慢,不到片刻就被風沙吞沒,狂風吹得她睜不開眼睛,風暴中方向不辨,隻能順著風,一路飛馳。

    她不禁擔心瑜兒會不會也遇到這場風沙,他那麽小,還能否活下來。她越發焦急,本來這麽大的風沙沒人會趕路,她為了愛子卻越跑越快。想開口唿喚陳瑜的名字,結果立即便是一嘴的黃沙,到了後來,風沙太大,連唿吸都不太順暢。

    直到次日天明,紅日東升,風沙驟停,銀萍在風中已經策馬飛奔了大半夜,到了這時,她才徹底絕望了,原來昨晚一場狂風,所有的蹄印早都被風沙填埋,再也找尋不到。茫茫大漠,叫她道哪裏去尋找陳瑜?

    兩個兒子一走一死,難道那詛咒真的禍及子孫?昨晚的風沙也來的古怪,似乎就是要阻止她去追兒子,難道冥冥之中真的有天意?

    一想到此處,銀萍再也難以抑製心中悲痛,抱著陳瑕的屍體,放聲大哭。哭了一陣又想,此事丈夫還不知道,總要迴去向他說明。

    她收拾一下心情,又將外麵的棉袍脫下,蓋在陳瑕的身上,幽幽說道:“娘要找你哥哥,心裏著慌,竟然忘了你會挨凍,是娘對不起你。你有棉袍保暖,可你的哥哥……會不會凍死在荒郊野外啊。”

    盡管陳瑕已死,但在那紅撲撲的小臉依舊栩栩如生,銀萍心中難過,將棉袍蓋住他的頭臉,不忍再看。追了一夜,人困馬乏,迴去的時候,腳步也漸漸慢了,距離扜泥城越近,或許離陳瑜越遠,找到他的希望就越發渺茫,銀萍悲痛得連饑飽也不知道,隻是騎著那匹馬任它往扜泥城的方向漫步。

    不知不覺間,來到一處荒村,裏麵幾聲野狗的哀嚎,把她從悲傷拉迴到現實,這個時候她才驚覺,眼前一輪紅日西沉,竟然已經是第二天的黃昏,陳瑜如果真的離開,恐怕再也找不到了,她趕緊打消了這個想法,“不會的,不會的,他那麽聰明,做錯事改了就好,他現在應該已經迴家,被他爹大罵……一定是這樣。”

    眼看天色已晚,銀萍饑腸轆轆,那匹馬也累得走不動了,她便牽著馬進了村子,希望可以找些食物充饑,再找些草料喂馬,又或者陳瑜就在這個村中,可惜這村子似乎荒廢已久,裏麵的房屋東倒西歪,竟然一戶人家也沒有。正要轉身離開,忽然聽到一處破屋裏,有人聲傳來,一個男子用洛陽的官話喊道:“昨晚妖氣衝天,定有大事發生。是天要變,怎麽怪雲帆呢?”

    “什麽妖氣衝天,哪有什麽妖,吳真,你號稱金算子,真以為自己能掐會算嗎?”

    又一人說道:“昨晚月圓之夜,為什麽單單李雲帆沒有發作?他找到了破解的方法,就該告訴我們,是不是陳睦偷偷把舍利子給了他!”

    那個叫李雲帆的說道:“沒有就是沒有,先去見陳睦的是你,可不是我,他憑什麽給我?”

    “少廢話!交出來!”

    又一女子說道:“雲帆哥絕不是那樣的人,餘智,你瘋了嗎?”

    “我是瘋了,我就是瘋了,這樣的日子,我不想再過!要死大家一起死!”

    說話間,裏麵的人越吵越兇,還有一人勸架,說道:“我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事情沒弄清之前,又何必互相埋怨!”

    銀萍一聽幾人的口氣,似乎是陳睦提到的大漠五鬼,她立即想到:瑜兒會不會落入他們的手中?若是如此兇多吉少。

    當時銀萍也未曾多想,大漠五鬼不是等閑之輩,她卻顧不得自身安危,一腳將那破屋的門板踹開,隻見裏麵五人都在,李雲帆、戚滄海與餘家的兩兄弟對麵而立,那吳真則張開兩臂橫在雙方中間勸架。

    門板一倒,五個人全都嚇了一跳,目光齊齊看向銀萍,這五人麵目猙獰,渾身是血,銀萍還從未見過如此醜陋之人,也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再低頭一看,地上一具動物屍體,被剝皮放血、挖心掏肝,隻剩下一副骨架,一旁是一堆紅色馬皮以及籠頭馬鞍等物,上麵還放著一個馬頭,正是自家的赤電神駒,沒想到竟被這幾人給殺了。

    銀萍見狀,如遭五雷轟頂,“你們就是大漠五鬼?”

    眾人本來劍拔弩張,見銀萍一進來,便全都住手不打,餘瀟上前一步,手裏還提著一條馬腿,又抽出腰間的菜刀,三兩下就把馬腿的肉片了一大片,一邊生吃一邊笑道:“你是什麽人?知道我們是大漠五鬼,也不跑嗎?”

    銀萍懶得和他廢話,杏眼圓睜,問道:“這馬上的人呢?”

    餘瀟哈哈大笑,“你知道我們是大漠五鬼,就該知道我們無惡不作,人自然是吃了。你再不走,連你一起吃!”

    銀萍大怒,足尖一點,竄入屋內,二話不說一掌劈下。“還我兒命來!”

    她心想:兩個兒子全死了,就算拚了自己的命不要也要替他們報仇。因此完全把危險拋在腦後,盡管手無寸鐵,又是獨自一人,也毫不畏懼。

    也是她愛子心切,力量比平時更大上幾分,本來餘瀟的刀法奇快,沒想到銀萍撲上,他竟然無力還手,銀萍這一掌結結實實打在餘瀟胸口,餘瀟啊呀一聲,跪倒在地,口噴鮮血,一時站不起來。

    這一掌叫銀萍也是一愣,她雖有武功,卻比陳睦差得太遠,大漠五鬼怎麽如此不堪一擊?

    正想著,一旁餘智又衝了上來,才邁開兩步,便跌倒在地,也是同樣口噴鮮血。

    銀萍這才知道,原來大漠五鬼全都受了極重的內傷。

    “真是惡人自有惡人磨!你們作惡多端自有人收,還我兒子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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