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問,他也知道她會一口迴絕,可是他亦知道娘是對的,不做個了斷,他會一直惱記著,最終別說是武狀元,就是武舉人都沒個著落。若非蘇以薇激動的要他爭一口氣,他不會認定自個兒可以成為一隻大鵬鳥,不過認定與能否成為一隻真正的大鵬鳥是兩迴事,而他,想成為一隻真正的大鵬鳥,背上載著他想守護的人。


    「明日寅時就要起來練武,你也別太晚安置了。」


    伍丹陽點了點頭,起身送母親出了房間,直到不見身影,他才關上房門,轉過身斜睨著緊跟在後的岑叔,冷颼颼的問:「岑叔,我待你好嗎?」


    岑叔突然冒冷汗,戰戰兢兢的迴道:「好,少爺待我很好。」


    「既然如此,岑叔為何老是跑去向娘告狀?」


    「少爺,我絕對沒有向夫人告狀,隻是夫人問我話,我豈能不說?」岑叔真的很委屈,少爺就不能體諒他嗎?他伺候的是少爺,可是給銀子的是夫人啊。


    「可是,與其成日防著身邊的人,我寧可不用,岑叔明白嗎?」


    岑叔一凜,恭敬的道:「是,以後再也不敢了。」


    不到短短一年,少爺已經脫胎換骨,無論是眼神還是說話的口氣,都可以看見柳老將軍的影子,感動啊,他已經可以預見少爺將來的成就勢必非凡。


    拖一日是一日,伍丹陽心想還有時間,不急,可是忘了時間不會停下來,一轉眼,他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該麵對的還是要麵對。


    為了這一日,他事先演練了一次又一次,該說什麽話都背得滾瓜爛熟了,然而當麵對的這一刻真正到來的時候,他腦袋卻是一片空白。


    「你不是有話對我說,怎麽不說?」


    就快過年了,而過了年,伍丹陽就要準備起程進京,今日是蘇以薇最後一次幫他上課,所以當他說有話一定要在進京之前告訴她,她立刻同意他將伺候的人全部造得遠遠的,保證不會聽到他們之間的對話,可是連著喝下幾盞茶,他還是沒開口說一句話。


    張著嘴巴半晌,伍丹陽終於擠出聲音,「你哥哥過完年也要啟程進京應試嗎?」


    「是啊,哥哥想早一點進京做準備。」有人進京之後,因為水土不服生了病,最後連貢院都無法進去,且會考前學子們會互相交流,哥哥才決定早一點進京。


    「他可以與我同行,彼此好有個照應。」


    「真的嗎?」她不是沒有過這種想法,伍丹陽身邊伺候的人多,而哥哥身邊隻有一個李鳴,若是能結伴同行,她就不用掛念哥哥的安危,可是,人家不開口,她也不好意思提起。


    「當然,隻是,不知道他是否願意與我同行?」


    「我若說你想與他聊兵法,他一定願意答應與你同行。」哥哥看似一板一眼,不知道變通,事實不然,他懂得為官之道,更懂得做人處事之道,舉手之勞能夠建立一段關係,他為何不欣然接受?她想,當初娘帶他們兄妹離開京城時,他們必定遭遇極大苦難,要不,哥哥怎麽年紀輕輕就如此明白人情世故?


    「我聽過蘇公子的才名,他在慶餘無人不知無人不嘵,沒想到他還懂兵法。」


    蘇以薇戲謔的挑起眉。「你在慶餘也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你不也讀兵法嗎?」


    伍丹陽舌頭打結了,同樣是無人不知無人不嘵,人家是才名,他是惡名,真是汗顏,雖然他已經許久未出去鬼混,可是他不好的形象太深植人心,真不容易洗得掉。


    她顯然知道他在想什麽,連忙道:「過去的都過去了,待你考中武狀元的消息傳迴來,整個慶餘都會以你為榮。」


    「真的嗎?」


    「真的。」人是很現實的,就好像你犯了一次錯,過去無論你做了多少好事都會被抹煞掉。


    「好,我一定會考中武狀元。」


    「我相信你。」


    「我若是考中武狀元,你嫁給我,好嗎?」


    「嘎?」她剛剛的腦子是不是出現空白?不對,這不是重點,重點在於空白之前,他說……


    他說了,他終於說出口了,可是怎麽與他事先演練的完全不一樣?他覺得心跳得好快,覺得好慌好亂,好像溜進人家的園子偷東西,被逮個正著……想來這樣的比喻倒也挺貼切的。


    蘇以薇眨了眨眼睛,理智告訴她應該直接忽視害她腦袋出現短暫空白的那句話,可是在她意識到之前,她便先脫口問了,「你說什麽?」


    既然已經說出口,當然要勇往直前,要不,連他都要自我唾棄,於是這一次,伍丹陽很有氣勢的道:「我若是考中武狀元,你嫁給我,好嗎?」


    聽錯一遍,不可能聽錯兩遍,這一次還如此清楚明白,可是,她還是懷疑自個兒聽錯了,不,也許該說,她寧可認為自個兒聽錯了。


    「我是真心的。」


    他當然是真心的,要不,怎麽可能開這個口呢?不對,她在想什麽,她應該感到震驚……不,他如何待她,她還會不明白嗎?他對她的好,早就落在她心上,她非草木,豈會感覺不出來?隻是,他們之間存在很大的身分差距,他怎可能說出這樣的話?不對,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她算是有未婚夫的人,從來沒有想過跟他扯上男女之情。


    「那、那個……三年前,幹娘就為我訂下一門親事。」


    「你與程家二公子不是隻有口頭的婚約嗎?」


    原來他已經知道了!「約定就是約定,豈能視為兒戲輕易說算了呢?這不但傷已,更是傷人。」


    是啊,伍丹陽豈不知道約定就是約定,若是不得不毀約,那也要有個讓人挑不出錯處的理由,否則毀了約,鬧出閑言閑語,於雙方都不好,可是,他依然要問:「你真的想嫁給他嗎?我聽說他胸無大誌……


    不像你會喜歡的人。」


    「……靜安哥哥是個好人。」蘇以薇知道她應該毫不遲疑的迴答他,可是很奇怪,她就是沒辦法當著他的麵,說她很想嫁給另外一個男人。


    「因為他是個好人,你就想嫁給他嗎?」


    「當我答應這門親事的那一刻,我就注定得嫁給他。」


    「若是你真的不想嫁,你可以不嫁。」


    蘇以薇搖了搖頭。「錯了,我們生活在此,我們就得跟著這兒的規矩。」


    他很想知道若沒有婚約,她會嫁給他嗎?然而他終究問不出口,願意與否能如何呢?他已經錯失了先遇到她的機會,一切都太慢了。


    她不知道自個兒是如何離開知府府邸的,走在寒風凜凜的街道上,感覺身體被一股不知名的痛楚綁住了,很難過、很難過。


    「小姐,你怎麽了?」滿兒擔心的看著她,她從來沒見過小姐如此憂傷。


    許久,蘇以薇語帶傷心的說:「滿兒,我以為經曆過一次死亡,無論遭遇何事,我都能保持鎮定,可是我錯了,人都有喜怒哀樂、七情六欲,在意的人事物一旦失去了,就一定會感覺到痛。」


    滿兒知道小姐一、兩歲時從京城來到慶餘途中病了,差一點就死了,心想也許小姐說的經曆一次死亡是指這件事,但真正讓她擔憂的是,她可以感覺到小姐的痛,那是一種令人心疼的痛。


    蘇以薇突然覺得好想哭,她第一次對這個時代有著深深的無力感。今日一別,她與伍丹陽還有見麵的一日嗎?她不知道,但是可以肯定,他們迴不到師生情誼,他們迴不到朋友之情,他們迴不去有過的歡樂時光他們已經成為彼此生命中的過客。


    「小姐,你怎麽哭了?」滿兒驚慌的道。


    「沒有,我沒有哭,隻是冷風刺得我眼睛很痛,才會流眼淚。」蘇以薇用力眨眼睛,可是越眨眼淚掉得越兇,最後索性用雙手抹淚。


    「小姐,我們趕緊迴去吧。」還好路上行人不多,要不,教人瞧見就不好了。


    蘇以薇也知道自個兒的模樣不妥,連忙加快腳步迴十麵香。


    伍丹陽和蘇以墨顯然事先有了默契,過完年,花燈都還沒掛上,他們就踏上進京的路。蘇以薇想送他們一程,至少送到城門口,可是哥哥不肯,深怕她染上風寒,隻準她在鋪子的門口送他們上馬車,而伍丹陽是存心對她耍狠,匆匆道句再見,便轉身上了馬車,然後讓岑叔告訴她,讓他們兄妹慢慢話別。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娘子香餑餑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艾佟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艾佟並收藏娘子香餑餑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