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手臂如鐵刃般緊掰不動,她幹脆一劍斬去了男屍的一條胳膊。


    君寞殤一手取出匕首,削鐵如泥的匕首峰刃砍過去,斬斷男屍的另一條手臂。


    男屍斷了雙臂,突然騰空躍起來,嘴張得暴大,眼白飛出眼眶朝著君寞殤的眸眶撞過去,像是要把他的眼珠子撞爆似的。


    君寞殤黑影一閃,及時避開,那雙純白眼珠撲了個空,準備返迴屍眸眶,君寞殤又豈會讓它如意,掌心一道寒冰真氣打出,白眼珠被寒涼的內力擊中凝固。


    又是一道真氣飛出,凝固的眼珠在空中爆-破成碎冰塊落地。


    男屍失去了眼珠,陡然大怒,整具沒有眼珠與雙手的屍體膨脹成一個巨人,腦袋離開脖子張牙飛過來,欲把離得近的鳳驚雲吞吃入腹。


    鳳驚雲淩空躍起,同時手中射出一枚暗器擊中了對麵的牆壁,牆壁發出響聲,沒眼珠、看不見的屍頭聽聲立即飛咬過去,咬撞上牆壁,知上當,怒得滿墓室亂咬亂撲。


    君寞殤與鳳驚雲悄悄躲到男屍身後,任他的頭怎麽咬也咬不到。


    那兩隻斷了的屍臂像有生命似地往男屍的軀幹爬,連那中了寒冰真氣被擊碎的眼珠也逐漸聚攏,似要迴到屍軀。


    普通的真氣刀刃根本滅不了男屍!


    君寞殤神色冷凝,邪魅的麵容似比屍麵還冷,他麵無表情地等到男屍的兩條斷臂與眼珠、甚至屍頭迴到屍軀,在屍軀完整的一刹那,他手心畫了一道滅屍咒,混著寒冰真氣擊出,屍軀被擊中,發出震天的嚎叫!


    他又是一躍而起,一道強勁的真氣打出,中了符咒的屍軀被淩空爆-破,碎了一地的冰屍、斷肢殘肉,屍首再也拚不迴去,碎屍塊顫了幾顫,沒了動靜。


    君寞殤身影如死神般飄然落地,邪氣凜然。


    “殤,你好厲害哦……”鳳驚雲微笑地奔過去抱住他。


    君寞殤迴擁住她,“驚雲,你沒事吧?”倏地,他瞪大眼,她的手呈爪狀,插、進他的胸口,將他的心活生生抓剜了出來!


    “我當然沒事……哈哈哈……”她輕蔑而張狂地笑了起來,“君寞殤,有事的是你。”


    他捂著血淋淋的胸口,身軀不支地趔趄了幾步,“為……為什麽?”


    “因為你是我與雲之間的絆腳石,隻有你死了,我跟雲才能在一起!”慕容澈的鬼魂不知何時飄浮在了鳳驚雲身邊,他半透明的身影譏誚地瞪著君寞殤,“我告訴你,我跟雲純粹是在利用你找迴魂鏡,現在迴魂鏡已到手,我很快便能還陽,你已經沒有用處了,你就受死吧。”


    君寞殤不敢置信地瞪著鳳驚雲,滿臉悲痛,“驚雲……你怎麽會想跟慕容澈在一起……這不是真的……”


    “有什麽不可能?”她一臉寒若冰霜,“君寞殤,你也不照照鏡子,你的模樣有多醜陋,你配得上我嗎?你不過是該天誅地滅的邪魔妖孽,慕容澈比你好看千倍、萬倍,我跟慕容澈才是天造地設的一雙。”


    “不……你是愛我的,你不愛慕容澈……”


    “我的心裏根本沒有你!”她一把將手中他的心髒捏碎,“我愛的是慕容澈,你的心我根本不屑、是你死纏爛打,我才委身於你的,我是被逼的!慕容澈會好好照顧我的,你就瞑目吧!”


    “君寞殤,我那麽愛雲,你完全可以放心地死……”慕容澈深情地在鳳驚雲柔嫩的紅唇落下一吻,牽起她的手,“雲,以後我們可以永遠在一起了……再不會有人橫插在我們中間……我們離開古墓,留君寞殤死在這。”


    君寞殤怒得整個人幾乎爆炸,執起手中的匕首就朝鳳驚雲撲過去。


    她被他撲倒在地,臉上卻浮著陰狠的笑戾,“死邪孽,我不愛你!我要你死!你有本事就殺了我!”


    他想狠狠地捅死她,匕首的鋒刃卻在離她胸口僅一指甲殼的距離時停住,他費盡所有的意誌力強忍著沒紮下去。


    “你記起來了就好……以後……不許再忘了我。”她眸眶裏含著淚。


    “再不會了!……就算我哪天又失憶了,也絕不會懷疑你分毫……”他承諾。


    “盡胡說……再不準了……”她語氣似有哽咽。


    “天底下,你……是最不會害我的人……”他說得是信誓旦旦。


    “知道就好。”她嬌嗔。


    他想起了兩人不久前才說過的話,言猶在耳。


    他答應過,不論什麽情況,哪怕失憶也再不懷疑她的,何況,他現在根本沒失憶,怎麽就懷疑起她對他的愛了呢?


    想到她從不曾嫌棄過他的臉,想到她在他醜陋的左頰印的吻痕,想到纏-綿時,她一遍遍地吻著他的左臉……


    想到梅林小築她拚命護他,以為他被霸天島的瘋屍咬了就不要命地瘋了般要隨他而死,想到她毫不猶豫地隨他跳下萬丈高崖……


    沒有了他,她甚至不願意獨活。這樣的她,又怎麽會背板他去跟慕容澈在一起?


    是哪裏出了錯?


    曾經的一幕幕迴蕩在腦海,那麽真實,那麽清晰。


    他眸眶滴下了淚,“對不起,驚雲!即便海枯石爛,天慌地老,我也相信你。我君寞殤的這條命是你的,你要我的心,你剜去了就剜去了吧,就算死,我也不悔、我也不再懷疑!”


    話音才落,滿地的碎屍塊、肉屑、蛇屍、連同慕容澈的鬼魂陡然憑空消失,鳳驚雲嘲諷狠戾的模樣也陡然不見。


    他整個人一激靈,迴過神,發現他確實是壓著鳳驚雲的,隻見她正淚流滿麵,她的雙手正掐著她自己的脖子,根本沒有剜過他的心髒,他的心髒正好好地在自己體內跳動!


    而他手中的匕首差一點點就紮進她的心髒了!


    他嚇得趕緊把匕首扔了,扶她坐起來,“驚雲,你怎麽了?”


    她被自己掐得差點窒息,劇烈地咳嗽了起來,“咳咳……咳咳咳……”


    他扳開她的手,發現她自掐的雙手虎口都僵硬了,連忙幫著捏揉、摩搓著她的手掌,“有沒有好一點?”


    她呻、吟一聲,抬手撫了撫自個的脖子,嗓音有點啞,“我頸子痛……”


    他瞥向她的頸項,一圈烏青,她真的差點自掐而死!又見她臉上的淚痕,頓時心痛得無以複加,憐惜地以指腹輕撫著那道淤痕,“有沒有藥?”其實他也有帶傷藥,隻是她配製的藥效果更加地好,天底下沒有人有她那麽好的醫術。


    她從袖袋中取出一個拇指大的小瓷瓶,他接過來,把瓶子裏透明的藥膏都倒在指上,塗抹到她脖子的瘀傷處,輕輕地摩按著,希望淤青盡快散掉。


    藥膏一抹上,她就好過多了,就連脖子都沒那麽痛了。


    給她抹好了藥,他又執起袖擺輕拭著她臉上的淚痕,“方才……”


    扶著她站起身,環顧一圈,君寞殤發現主墓穴內根本沒有一點打鬥過的痕跡,沒有巨蟒蛇屍、沒有棺中男屍的碎塊。


    事實是他與鳳驚雲一開始從外間泥塑活屍所在的夯土室,剛進入擺屍棺的石室沒幾步就昏倒在地了,接下來的巨蟒、棺中詐屍、包括鳳驚雲說的話、剜他的心,全都是幻覺!


    鳳驚雲看了看牆上的浮雕刻畫,淡然說道,“在上層密室迴廊,我們被牆壁上會動的畫所蠱惑了心智,當時便產生頭暈不適感。浮雕上的壁畫場景有暗示的作用……再進此間主墓穴,壁上浮雕更深刻,兩者相加,會形成一種——心魔兇陣!”


    君寞殤也明白怎麽一迴事了,“心魔兇陣乃失傳了千年的巫蠱陣法。進了陣法之後,開始不過會受心理暗示,也就是我們在上層密室迴廊便頭暈。再進陣法,人就會立即昏迷,在睡夢中做最殘忍的夢。而且,夢是相反的,一個人,平時最怕什麽,他就會夢到那個場景。直到受不了控,將自己或對方殺死。”


    他竟然在夢魘中夢到了驚雲嫌棄他的容貌、背叛了他、要跟慕容澈在一起……也就是說,實際中,他最怕的就是她嫌他的相貌、怕她會選擇慕容澈,怕她背叛。而夢,恰恰是相反的,說明現實中的她根本不會那樣做。夢中會如此殘忍,是逼他殺死她的心魔,是兇陣!


    想到方才他手裏的匕首差一點就真的紮進了她的胸口……


    即便冷血無情如他,額際仍流落一滴冷汗。


    “驚雲……”他動了動唇,血森的瞳仁裏盈起深深的愧疚。


    鳳驚雲是何等聰明的人,她微眯了清澈的眼眸,“讓我猜猜,你剛才做了什麽夢?我跟你昏倒之後,都會進入心魔夢魘。經浮雕壁畫的暗示,前半段我跟你肯定是做的一樣的夢,夢到巨蟒吞人、棺中詐屍。以我跟你的能力,即使在夢中,肯定也會把蟒蛇與詐屍碎個萬段。”


    他微頷首,“確是如此。”


    她繼續說,“然後……我夢到你忘情蠱的毒還沒有解,毒是君佑祺給你下的,而解藥在他手裏,你的蠱毒發作,即將死亡,我去找他要解藥,他讓我自殺,掐死我自己,才肯把解藥交出來。我明知即便你死,他也不會把解藥交出來,可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死,於是,我就在夢裏,差點把我自己掐死了。”


    他聽罷很是感動,“夢都是相反的。君佑祺沒有忘情蠱毒的解藥,而我的忘情蠱毒已消融於我淬煉過萬毒的體內,不會對我造成任何影響了。驚雲,原來,你最怕的是怕我死了。”


    “是啊,我鳳驚雲最怕的事,便是你死了。即便是最兇的夢魘,我寧可自己死,都不曾傷害你。”她瞥了眼地上被他扔了的匕首,“而你……卻差點殺了我。”


    明眸凝著他的目光變得冰冷,她的眸光裏盡是失望,“就連你以為我‘蠢’得讓你害點被巨蟻群咬死,你都不曾生我半分氣,而是寧可死都要護著我。哪怕我鳳驚雲鐵石心腸,我亦是多麽地感動。能讓你氣得殺了我的,除了你夢到我背叛了你,不作第二想。”


    他的心狠狠地一震,痛楚蔓延至整個胸腔,太心痛她寧死都不傷他……他卻對她不夠信任,差點就殺了她!


    他想騙她,想否認……他不是做了那樣殘酷的夢魘,可聰明如她,明晰得透徹,狡辯隻會顯得虛偽。他從來不介意虛偽狠毒與否,卻不願騙她。


    麵對她失望的眼神,他的心都痛得幾乎被剜去,“對不起……”


    他麵色蒼白,原本如屍白僵白的皮膚更添慘白。


    “道歉何用?”她譏誚地勾起唇角,“是你對我不夠信任而已。”


    “我……”他想解釋什麽。


    她打斷他的話,“不必多說了。不怪你,心魔兇陣原本是借以迷宮布局的迷心兇陣,從未借畫。想不到千年前古墓葬穴裏的心魔兇陣居然以浮雕壁畫兇現,布此陣的人太過別出心裁、趁人不覺、其布陣無痕,連我跟你都不察進了兇陣,哪怕在上層密室迴廊頭有點暈,我也以為隻是普通的迷陣,走出來就沒事了,想不到此陣留有後著。據記載,塔裏克城主的墓葬是當時的巫師烏默德親自布署。烏默德此人聰明絕頂,哪怕他所效忠的天池國滅亡了,他不但能全身而退,且帶走了天池國的鎮國之寶——迴魂鏡,逃到沙漠後還能得到塔裏克的重視。史書所載,塔裏克對烏默德是言聽計從,其城主之位,實權後來已落到了烏默德手中。烏默德居然還如此費盡心機地布置塔裏克的墓葬……真是有古怪。從此墓葬來看,不得不說,烏默德確實是個人才。一般人是死都想不到主墓穴竟然在守墓穴下方。不說了,誇一個作古的人聰明,隻會顯得自己愚蠢。而我還差點蠢死了。”


    他盯著她麵無表情的絕美麵孔,心知她嘴上說不生氣,心底仍是氣自己的,可他一時不知該如何做,她才能原諒他?


    鳳驚雲向著墓室中央的黃金大棺材走去,路過其中一條柱子的時候,還抬頭看了看夢中巨蟒爬出的地方,墓室頂端全是浮雕畫,根本沒有蛇洞。


    果然是兇夢啊。


    她凝運內功於掌心,手掌搭上黃金棺材的厚蓋,強大的真氣一推動,棺蓋向旁側推開。


    隻見棺材裏躺著一具穿著華袍的骸骨,那衣著與夢魘中的竟一樣,隻是衣著早已陳舊不堪,衫袍內的骸骨也不可能詐屍。


    從骨骼的骨架、與其衣著來看,生前是具男屍,其雙手置於胸前捧著迴魂鏡。


    鳳驚雲伸手從棺材裏拿起迴魂鏡,瞅了眼骸骨的右手指關節,“我道烏默德為什麽這麽用心布置此墓葬,原來是他自己的墓穴。此黃金棺材裏躺的骸骨是巫師烏默德,而非城主塔裏克。書上所載,塔裏克手指正常,而巫師烏默德右手有六根指頭,此副骸骨正好是六根指頭。想必守墓穴的棺材裏躺的才是塔裏克,塔裏克還真是招了一匹狼,堂堂一個城主死後淪落給巫師做守墓屍。不過,這都不重要了。我們要找的迴魂鏡到手了。”


    拿著迴魂鏡,向墓室外頭走。


    忽然,整間墓室開始搖晃起來,墓室頂端掉下來數塊石頭、外間的夯土室也開始土塊脫落。


    “不好,一定是推開棺材蓋的時候觸動了毀滅墓葬的機關,墓室快塌了,我們快撤!”君寞殤神色一變,拉著鳳驚雲的手就往外間墓室跑。


    鳳驚雲邊跑邊瞧了眼那堆積如山的黃金,“真是可惜了,那麽多黃金,還有那口大的黃金棺材,價值連載,我還打算搬出去來著……”


    君寞殤寵溺地瞥了她一眼,“你要是喜歡,我照十倍地打造給你……”


    “不喜歡。何況,我喜歡什麽,不需要別人給。”她冷著臉,與他一同從泥塑的夯土室縱身一躍,使輕功往上層跑……


    二人飛快地邊施輕功帶跑,在土塊脫落下砸的墓穴密道逃跑,很快到了守墓穴下來的口子,又是縱身一躍,總算到了沙墓中守墓穴的地麵。


    此時,天色竟已大亮,下墓穴時才天剛黑的,顯然時間已經過去一夜了。


    兩人淩空飛出守墓穴之後,看到外頭以九十五號為首的一行護衛,他們看到了君寞殤的留訊,正在恭敬守候著。


    九十五號等人一看到君寞殤與鳳驚雲,眼露欣喜。九十五號興奮地感道,“主子,您與皇後總算出來了!”


    “墓室將塌,立即撤離!”君寞殤下令。


    一隊護衛與殤、雲二人施輕功迅速向著塔特拉古城的方向飛離,身後古墓地麵大麵積坍塌,一行人險險離開了塌陷範圍。


    一隊護衛迴城取的油也好、守墓穴、地下的主墓葬穴、巨堆黃金也罷,全都埋在了沙漠深深的地底……


    一行人迴到三百裏外的塔特拉古城古棧的時候,天已經暗下來了。


    鳳驚雲讓那些護衛各自去歇息,她讓店小二送了熱水,好好地在房裏與君寞殤分別洗了個澡、用了膳。


    這兩個多月以來,不是在趕路就是尋找迴魂鏡,累得半死,曆經諸多艱險,如今迴魂鏡總算找到了,可以鬆一口氣了。


    唯一遺憾的是,隻在此沙漠中才有的赤焰紫狐一直遍尋不著。沒有赤焰紫狐的內膽,她忽然就動彈不得的身體狀況,解除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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