燦爛一笑,一口整潔的牙齒又亮又晃眼,“有你跟寶寶的地方,就是朕的家。”


    這迴換作君寞殤怒了,收到鳳驚雲的警告,他也沒動手的打算,隻譏誚地瞥了君佑祺一眼,“你還給得了鳳驚雲一個家?”


    君佑祺明白他是諷刺自己已經不能人道,當下是又怒又恨又氣惱,想將君寞殤碎屍萬段,偏偏,不能表現出來,他不想雲兒知道,哪怕隻是自欺欺人,也要在她麵前做個正常的男人。若是被她知道了,他光是想像都無地自容,隻能裝著不在意地迴敬,“朕給不了她一個家,難道你可以?”未待他開口,補充道,“怕是你願意,雲兒也不會要你。”


    複又討好地對鳳驚雲說道,“雲兒,他那麽傷害你,你不會原諒他的吧?以你的性子,你不會再跟他在一起了。”


    她抬眼,“那你呢?你對我的傷害比他少?”


    他麵色僵了下,露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兒,“朕知道錯了,雲兒,你原諒朕。”


    “早說過,我從不怪你。”


    聽她這麽說,他不但不高興,反而心頭異常沉重,因為不在乎,所以無所謂怪與不怪。她不是第一次這樣說,他也不是頭一迴聽到。


    卻總是希望著,有一天,她能原諒他。


    凝視了眼她懷裏的寶寶,小小的,那麽稚嫩,那麽可愛。


    不論他與她之間有多少傷害,他們之間還有寶寶,永遠也斷不了的血源牽係,是君寞殤那個妖孽永遠也比不了的,不是麽?


    似在向她保證,他誠懇地說,“雲兒,總有一天,朕會等到你真心的諒解。”


    她眼神裏含著幾分嘲譏,“怎麽,你認為傷害過了,道個歉就能一了白了?我可以明白地告訴你,不可能。”


    “可是朕真心悔改了……”


    “也要看是什麽事情。”她見寶寶吃飽了,放下衣衫,係好,“難道別人甩你一巴掌,再向你道句歉,你就會當成沒事發生?”


    “朕知道朕……”他還想說什麽,她打斷他,“不要再說了。免得影響我吃飯的心情。”


    君寞殤在一旁,心虛地不想吭腔。他想到那一幕幕傷害她的言詞,想到為了氣她,在雷喀鎮召集了所有待嫁的女子挑選……


    盡管他沒碰過雷喀鎮的那些女人,她……還是介意的吧?


    鳳驚雲把孩子順手交到旁邊的君寞殤懷裏,“你也抱抱孩子吧。”


    寶寶出生了一晚上,他昨晚一直陪在她身邊,孩子都是君佑祺在抱,第一次抱寶寶,他居然有些顫抖。


    君佑祺不幹了,“雲兒,那是我的孩子,你把孩子交給他,萬一他傷害孩子……”


    君寞殤血森的眸光一瞪,“再羅嗦,朕就殺了你兒子。”


    祺很鬱悶受製於人,他也不敢真的頂上去,他可就那麽一個兒子,“你小心著點抱,朕的兒子太小、太嫩。”


    君寞殤是很煩聽到君佑祺老是把自己的兒子說成他的,“你閉嘴!”低首掃了眼寶寶,視線就移不開了。


    真的好小個,紅紅的皮膚,嫩得讓人心疼。


    或許是感受到生父的注視,寶寶忽然就睜開了眼睛。


    那是一雙黑黑亮亮的眼睛,圓骨碌的,生機勃勃又有幾分庸懶,寶寶的眼睛像是會說話一樣水靈靈地眨巴了一下。


    君寞殤的心驀地激動得漏掉了一拍,一種父愛的感覺悄悄自心底裏滋生。他想疼愛這個孩子……


    君佑祺也盯著寶寶,看到他睜眼了,激動得叫了起來,“兒子……兒子,你父皇在這兒!”


    寶寶不知道是迴應君佑祺還是剛才奶喝多了,“咯”了一聲,閉上眼睛,又閉眼睡覺了。


    “把朕的兒子還迴來。”君佑祺伸手要。


    君寞殤把寶寶直接就朝他扔了過去。


    他大驚地接住,臉色發白,“君寞殤,你怎麽可以這樣!”


    鳳驚雲是懶得說什麽,反正君佑祺盯得緊,別說君寞殤,連她都有把握寶寶一定不會受傷的,她坐正了身子,又開始吃飯。


    生個寶寶力氣消耗透了,又累扁了,不多吃點,哪補得迴來。


    君寞殤同樣不看君佑祺一眼,要侍候驚雲,才把兒子扔走的,拿起筷子,幫鳳驚雲夾了滿滿的一碗菜,“別為了寶寶餓著。下次寶寶再餓,你先顧著自己再說。”


    她不說話,接過他遞來的一尖碗菜,慢慢地用筷子夾著吃。


    瞧著她不急不徐的速度,哪怕是吃個飯,動作也格外的優雅,說不出的氣質從容。


    房裏的人幾乎視線都落在她身上。


    她的吸引力連寶寶都被壓下去了。


    君佑祺微眯著眼,盯著妖孽的一舉一動,“‘三皇兄’,你何必如此細心?侍候雲兒這等下人做的事,不勞煩你。”


    “朕不覺得是下人所為。”他凝視鳳驚雲絕美的側顏,“能為她做點什麽……”比了比胸口,“心裏有一種叫做‘甜’的滋味。”


    “你別忘了,你在雷喀鎮說過什麽,你說她純粹是攀附你的權勢,說她水性楊花……”


    “我錯。”他是向鳳驚雲說的,俊美卻膚色若屍的右頰盈滿痛楚,左頰冷冰冰的麵具似乎也更陰沉了幾分,“鳳驚雲,你要如何才肯原諒我?”


    她沉默著繼續吃飯,像是沒聽到。


    君佑祺笑了,“風水真是輪流轉。輪到你了。”


    君寞殤血森的眸仁裏充滿了歉意,“鳳驚雲,我知道我錯得離譜,你根本不在乎權勢名利。”


    她放下碗筷,神色淡然地睨了他一眼,站起身向著門外走。可沒那麽容易原諒他。


    “雲兒,你不多吃點?”君佑祺在後頭喊,“你吃飽了麽?”


    她微點了下頭。


    在她走出房門之前,君寞殤擋住她,“你剛生完寶寶,做月子,不宜吹風。”


    她瞧了瞧院外,“陽光正熾,也沒風,我在房裏悶著了,出去曬一下太陽。”


    他不放心地跟著叮囑,“得快些迴來。”


    她當耳邊風,禁自走了出去。


    君佑祺也抱著孩子跟了出去。


    暗影與園子在房裏對視一眼,都有點感歎彼此的主子在鳳驚雲麵前竟然如此……


    咳,疼愛她。又不忘對立的立場,同時冷哼了聲,分別跟上自家的主子。


    一行人走到院子裏。


    遠遠地,魏雪梅與魏靖堯在池塘邊散步,見到鳳驚雲,二人快步走了過來,見君寞殤那漆黑如厲鬼的身影亦在,又不敢靠太近,停在十餘步開外。


    “雲兒,你才剛生完寶寶,應該在床上躺著,怎麽下地了?”魏雪梅心疼地道,“快,快迴房去。”


    “睡了一晚上又剛吃了飯。”她搖首,“實在不想躺著。”抬頭看了看天空,又環顧了下院子。


    天氣晴朗,萬縷金光透過層層疊疊的樹葉間隙,在地上撒下明晃的點點斑斑,明晰舒目。


    明媚的陽光照在人身上,暖暖的,讓人覺得舒適。


    魏靖堯那雙厲盡蒼桑的眼眸是一直就瞧著君佑祺懷裏抱著的寶寶,寶寶的小模樣兒十足的可愛,真想奪過來抱,又不敢向皇帝開這個口,隻能眼巴巴地看著,訕訕地問,“給寶寶取名字了嗎?”


    “咦,是啊。”魏雪梅狐疑地道,“雲兒,怎麽沒聽你給寶寶取名?”


    “懶得取。”


    “為人母親,這怎麽能犯懶。”魏雪梅不滿地瞪了她一眼,“娘跟你舅舅倒是給寶寶想了很多名字。想來想去,都不知道哪個好。寶寶的父親姓君……君山河、君光耀、君文堂、君天衍、君四德……想了太多太多了,名字老是定不下來。後來,我跟你舅舅啊,還是覺得最重要的是寶寶一生平安就行了。娘覺得寶寶就叫君平安、你舅舅說寶寶叫君長壽,想寶寶長命百歲。”


    “隨便。”鳳驚雲攤了攤手。


    “那怎麽能隨便!”君佑祺有點生氣了,“雲兒,朕知道你不情願生下寶寶,可你不是說,你生寶寶差點去了半條命。就衝著這份不易,也要珍惜。朕有點傷心,你一定是覺得寶寶是朕的,恨他不是君寞殤的種,你才如此輕慢是不是?”


    鳳驚雲翻了個白眼,她純粹就是犯懶,懶得費心,名字而已,這也跟不珍惜寶寶扯得上關係?


    君佑祺見她不說話,還以為她默認了,氣不打一處來,一張陽光朝氣的俊臉也黑了下來,“你想想,‘三皇兄’他能有孩子嗎?朕了解過的,他自幼受萬毒噬體,全身毒血,他根本就是個毒人。以你的醫術,定然明白,他若有後嗣,孩子根本不可能正常!”


    鳳驚雲撇了撇嘴,“你了解得還真清楚。”


    “朕隻是‘關心’三皇兄而已。”君寞殤百毒不侵,養了數名醫術高名的醫者,為的不過就是專門針對他的毒人體製究克製他的毒藥。當然清楚了。


    君寞殤臉色冷寒如冰,對於‘十皇弟’所言,是事實,他也想不通,為何寶寶明明是自己的子嗣,相貌卻正常?


    凝視鳳驚雲一眼,她一點兒也不緊張,是那般的嫻靜而素雅,清逸絕塵。他總覺得依她的性格,若寶寶不是他的,她根本不屑說謊。


    既然憶記中,她親口說寶寶是他君寞殤的,那就一定是。


    雖有疑問,他卻並不懷疑她。


    君佑祺不免有些得意地瞟了君寞殤一眼,“‘三皇兄’,不是朕寒摻你,你這輩子是生不了一個正常的兒子了。為免你的後嗣不人不鬼,生出來造孽,像你一樣為世人所不容,你還是絕子絕孫為妙。”


    “是麽。”君寞殤譏誚地勾起了唇角,不知道是誰絕子絕孫?


    他嘴角的笑令君佑祺不舒服,直接被解釋為他是嫉妒自己有兒子,裝做不在乎生不出健康的子嗣而故意嘲諷地笑。


    不然,他君寞殤越是傷心,做為他的十皇弟就越是開心。


    不想在此事上說多,他清楚地知道君寞殤忘了雲兒,卻記得全天下。在霸天島上,君寞殤個妖孽切了他的……之時,雲兒正好不在場。必然記得親手剁了他做為男人的尊嚴……


    君佑祺閉了閉眼,那是他心中永遠無法抹滅的痛。


    那顆千瘡百孔的心又在冒著血,在霸天島上那殘忍的一幕又浮現在了腦海,他恨不得扒了君寞殤的皮,啃他的血、吃他的肉!


    又瞧向鳳驚雲,她是那麽美麗,絕塵的清雅。


    他是多麽愛她,可一想到她的見死不救,間接地害得他連個男人也做不成,恨意又自他心底燃燒了起來。


    無法不愛她。


    亦無法不恨她。


    漆邃的眸光盯著她,眼神複雜不已。


    低首又瞧向懷裏正在恬睡的兒子,小小的五官,小小的眉頭都沒長開,可愛得無與倫比。


    唯有看著兒子,才能稍稍抹平他心裏的傷痛,才能稍稍好受一些,才能激起他心中瀕死的愛憐。


    隻有看著自己唯一的血脈,他才覺得,他君佑祺還有一絲唿吸,還活著,還是個人。


    目光不悅地又瞥瞪向魏雪梅與魏靖堯,“一個無知婦孺也就罷了,魏靖堯你曾是我祁天國堂堂的鎮國大將軍。給寶寶取名君長壽,竟想得出如此低俗的名字?傳出去還不給人笑掉大牙,笑我祁天國皇室沒水準,連個皇子的名字也取不好?朕的兒子是朕的尊貴血脈,出生時辰集天地之利,得日月之大和,四正吉時,一出生集權勢富貴於一身,出生即為貴不可言的真龍天子,名字絕不可平庸!-”


    “是是是!”魏靖堯連忙點頭,“末將……”想到早在祁天國之時已經辭了大將軍一職,又改口道,“魏某是一介武夫,學識淺薄,還請皇上見諒。”


    被皇帝責難,魏雪梅也嚇壞了,“是我不好,不該胡亂給寶寶取名字,皇上您才高八鬥,才學過人,不如您給寶寶賜名。”


    “廢話!”君佑祺愛憐地在寶寶臉上親了口,“從第一天知道雲兒懷孕了起,朕就想好了寶寶的名字。”


    鳳驚雲冷睨他,“倒要聽聽你取了個什麽。”


    “與眾無忌,錄功忘瑕。朕希望寶寶將來不受猜忌,沒有忌諱,君臨天下,行事能無所忌憚!朕給他取名——君無忌。寶寶將會是朕唯一的兒子,從他開始,朕希望人丁單薄的君氏皇家血脈永遠繁衍,天佑我皇室江山一代代傳承不朽,晟為旺盛、興盛之意,代表的是光明。朕為寶寶取字……晟。”


    “君無忌,字晟。”魏靖堯低念了一聲,“好名,好字啊!”


    鳳驚雲知道古代的讀書人或有名望學識的人,一般取了名,還會取個字。比方說唐代被喻為詩仙的李白,字太白。


    名字就相當於姓名,字就像是現代人取的小名一樣。


    她覺得君佑祺給寶寶取的名與字,還真不差。瞥向君寞殤,見他也不言,想必是沒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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