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起銀票三兩下撕了撩起車簾往外頭一撒,銀票紙屑滿天飛,`“反正朕不要你還錢。”


    她閉目養神,也不心疼銀子。


    “以後不要再跟朕提還錢的事,還多少,朕扔多少。”他側首盯著她絕美的側麵,“雲兒,朕救過你,你欠朕的是一條命。真的要還,那麽,就用你的下半生來還,用你往後的日子好好地愛朕,隻愛朕一個男人。”


    她不知道他的殘缺,他在她麵前,還可以是個完整的男人。


    他又是真的擁有過她的身體,他與她還有一個至親的血源寶寶。


    即便將來他給不了她一個男人應該給予女人的歡-愛,他也會用他能給予的、能彌補的一切好好愛她。


    他再恨、再怨她當初的見死不救,經曆了她隨著君寞殤墜崖,他以為失去了她一事,他知道,沒了她,沒了孩子,他活著的任何意義都沒有了。


    與其在怨恨中失去,不如趁還有機會,好好地愛護她。


    現在真的是大好的機會,那個妖孽不記得她了,又傷她那麽深。他有望重新奪迴她,重新得到她的愛。


    哪怕她愛的是君寞殤,那又如何?有一點,是君寞殤永遠無法跟他比的,那就是雲兒懷的是他的孩子。


    等到寶寶出生了,或許雲兒的心會向著他,向著寶寶的生父。


    她沒有迴答他的話,拒絕早都不是第一次,省點口水好了。


    駕馬車的園子聽到車廂內二人的談話,一迴首,看到車廂的窗簾裏撒出來的紙屑,多瞄個一眼,詫異地發現那些紙屑竟然是銀票!


    鳳四小姐按主子花出去的價值還的錢,肯定是數額不小的銀票。


    他的心肝錢啊,好多錢啊。真想停下馬車,把那些碎屑銀票都撿起來、拚起來使用。


    主子扔的,他在駕車雙不敢停車撿。


    隻能望錢興歎了。也不知道誰那麽好命,可以撿到那麽多錢……


    因為不敢去撿錢,園子是心痛得滴血。一個恍神,馬車竟然顛簸了一下。


    君佑祺嚴厲的嗓音立即傳了出來,“你不要命了嗎?顛簸著朕的雲兒怎麽辦!你有一千個腦袋都不夠砍!”


    “小的該死!”


    “再有下次,你以死謝罪!”


    “是。”園子這下不敢去想誰撿到錢了,保命要緊,跟著主子多年,他也撈了不少好處,還是留著腦袋在脖子上,安心駕車才對。


    馬車行駛了半個時辰,按著鳳驚雲的指點,一直是往鳳祥國首都的方向而去,君佑祺起初還沒說什麽,慢慢地坐不住了,“雲兒,你還打算去找君寞殤?”


    她沉默。


    “以馬車的速度,趕不上的。”


    她不言。


    他聲音有些氣憤,“他根本不懂得珍惜你。他在客棧把那個劉霜霜寵幸得床都下不了,這些天也不知道他背著你玩了多少女人,以你的傲氣,你就能忍受?”


    “劉霜霜不是他碰的。”她冷然啟唇,“就是因為太了解他,哪怕他失憶了,劉霜霜那樣的女子,不足以吸引他在床-上三天三夜。”


    “你倒是了解他。”


    “你也不必給他抹黑。我認定的事情,不會更改。”


    “就算劉霜霜不是他碰的又如何?不代表他沒碰別的女人。”


    她默然不言。


    “他可不是朕。他碰過的女人,多得能從街頭排到街尾。”


    “那是認識我之前的事,我不介意。”


    “如果這幾天他要了別的女人……”


    “沒有證據的事,何患無詞。”


    “他逛窯子。”


    “在窯子裏那天,他除了喝酒,沒有碰女人。”是她在客棧房間裏,聽到隔壁的莫依洵與丫鬟小紅說的。


    他不可思議地看著她,“雲兒,他是男人,一個忘了你的男人。你認為他那樣的人,不記得你了,還會為你守身?”


    答案是不會,可她還是忍不住總在心裏為君寞殤開脫。她臉色有點蒼白。真的很怕君寞殤碰了別的女人,每次一想到,她的心就痛得要死掉。他要是真跟別的女人上了床,哪怕他不記得她了,她跟他,也不會再有將來。


    “雲兒!”他鄭重而懇切地道,“你看清楚,在你眼前的人是朕。是朕君佑祺,而不是君寞殤那個妖孽!你要珍惜眼前人,而不是守著過去!”


    “你再敢說他是妖孽,我就……”她目露兇狠。


    “你如何?”他苦澀地勾起了唇角,“你想殺了朕?”


    “殺了你的孩子。”


    他麵色慘白得血色盡失,嘶啞地低吼,“鳳驚雲,你不可以這樣對朕、不可以!”


    相較於他的激動,她神情平靜得波瀾無痕,“不想這樣就給我閉嘴。”


    他歎然,“天下間,也隻有你敢叫朕閉嘴了,朕喜歡。雲兒……”他目露哀求,“朕求你了,你不要去找他好不好?真的不要去找他……”無法忍受她迴到他身邊,他真的好怕!


    雲兒跟那個妖孽好不容易分開了,他太怕太怕她又跟他在一起了。


    “你是皇帝,你覺得你還有尊嚴嗎?”


    “為了你,朕的尊嚴早就喪失殆盡了。”


    她懶得騙他,“我沒要去找他。”找到他了又如何?就是因為太了解他,知道他現在不會相信她。而她懷著孕,也不想冒風險周旋,不想不小心萬一交鋒,傷到腹中的寶寶。她準備等孩子生下了,再去想,要不要找君寞殤的問題。


    如果那個時候,他身邊已經有了另一個她,那就沒必要了,那就老死不相往來。若是那個時候,他還孤身一人,那麽,她會帶著寶寶,重新試著尋迴她的愛情,她會試著讓忘了她的他,重新愛上她。


    但,那不是現在。


    “那你是要去哪裏?”君佑祺俊逸的麵龐盈滿不放心。


    她麵無表情地道,“慕容澈的魂魄棲身在刻有‘澈’字的玉佩裏。苗疆一行,我總覺得會有危險,而我,因懷孕,鬼魂屬陰,我不便將玉佩隨身帶著。因此,來時的路上,還沒到苗疆之前,我把那塊玉佩放進一個高僧刻滿符咒的玉質葫蘆裏,慕容澈的魂魄與玉佩都被困在葫蘆裏出不來。符咒不會


    傷了魂魄,隻會困住他,等鬼魂的念力達到一定境界可破,按我猜測,慕容澈需要十年才能破咒而出。當然,若是我從苗疆平安而歸,我自會去接他,放他出來。”


    他瞧著她,“雲兒,你似乎未卜先知似的。苗疆一行,確實風險太大。你……墜崖之後,萬蠱門又被燒了。若是那時玉佩放在萬蠱門,鬼魂怕火,已被燒得煙消雲散。”


    她扯了扯唇角,“我還有一點沒說,我是知道你當時一直悄悄跟著,總覺得你對慕容澈不安好心,不想慕容澈受傷,所以才暗中把他困住藏了起來。”


    他有點失望,“雲兒,你怎麽會這麽想呢?朕早跟你說過,朕與慕容澈是至交好友,朕怎麽會去傷害他?”有些真相,永遠無法在她麵前說出來。


    她表情淡然,“我不管你會不會。總之,如果慕容澈有閃失,那麽,你的孩子就完了。”


    他隱怒,“你在威脅朕!”孩子確實是他的軟肋。沒有了孩子,他君佑祺就斷了後嗣,斷送了爭奪江山的意義,連活下去的意思也沒了。


    “你不是說沒有害他的想法?隻要真沒有,寶寶就不會有事。”


    “萬一慕容澈得罪了別人,別人要他的命,要他的鬼魂消散,難道也關朕的的事?你別忘了,他是一國太子。江山權謀,錯綜複雜。想他永遠不出現的人,不會隻有一兩個。”


    “哼。”她冷哼一聲,“我不管那麽多,所有的帳……一並算到你頭上。”


    “你……”他陰狠地瞪著她,“你不可理喻。”


    “女人的專利。”她無所謂地聳聳肩,“何況,我還是孕婦。”


    他咬牙切齒,“好,朕就……想盡一切辦法保護慕容澈。”等到孩子真的生下來了,慕容澈就得徹底消失。就不信孩子生了,雲兒還真忍心殺一個初生的嬰兒,那個嬰兒還是她至親的骨肉!


    快了。


    兩個多月而已。


    很快就會過去的。


    晚上找了間客棧吃晚飯,飯後歇息了一個時辰,繼續趕路。子時剛過,到了一處馬路,路邊的斜坡下去,有一大片空地,空地上厚厚的白雪覆蓋,一片白茫茫,一條寬闊的河流從空地邊流過,因為河麵結了很多冰塊,河水像是靜止了似的,地上與河邊零零星星地長著幾株大樹,樹啞光凸凸的,尤顯冬日的荒涼。


    “停車吧。”鳳驚雲徐徐啟唇。說到車,她都有點想念在現代開著轎車在高速上一腳油門風馳電掣,車窗開著,長發飄飄的微風吹徐。


    古代這個落後的封建社會,是一輩子也開不上車了。


    不過,古代馬匹代步,她騎馬技術不錯,策馬狂奔,自有另一翻愜意。隻可惜騎馬是劇烈運動,不適宜她這個孕婦。


    她白皙修長的小手下意識地撫了撫滾圓高高隆起的肚子,這肚子是越來越大了。


    為了胎兒的安穩,她平時行事都很注意了,連坐個馬車,馬車都隻能慢悠悠地走。


    君佑祺也伸手摸到她的肚皮上,忽然,他覺得手掌像被什麽頂了一下,他興奮地睜大眼,“雲兒,寶寶跟朕打招唿了!剛剛他摸朕了!”


    “寶寶是在踹我,哪裏是在摸你。”


    他樂得像個孩子,笑出一口閃亮的白牙,“無妨的,朕喜歡。朕覺得這感覺好奇特……朕覺得與寶寶心脈相連,覺得整個人都熱血沸騰了!”


    看他歡愉的表情,她微微一笑。


    她的微笑如同一朵綻放的清蓮,濯清漣而不妖,清逸悠遠,傾世出塵,癡迷了他的眼。


    “冰肌自是生來瘦,那更分飛後。”他迷醉地歎讚,“雲兒,世間再也沒有比你更美貌的女子。”


    “以貌取人最是膚淺。”她不在意地哂然,“再美的容顏,終有遲暮的一天。”


    “朕愛你,並不光因你的美貌,更因你聰慧無雙,膽色過人。”他望住她的眼神裏不僅有著戀慕,更有著一絲欽佩,“雲兒,你知道麽?你在朕心裏,博學多才,知識淵博,所學所識超出了朕能理解與所知的範圍。朕有些時候,都覺得你不像這個世界的人,就是落天而來的仙子。朕真怕你隻是虛幻的一場美夢。而朕沉-迷在夢裏,醒時隻徒留痛苦。”


    她瞧著他俊美傷感的容顏,不知如何安慰,亦不想開口。君寞殤也曾說過類似的話,不愧是兄弟。


    然而皇室殘酷,尤其君寞殤是從一出生便被皇室誅殺的皇子,注定他迴來掠奪。君佑祺又是自幼野心勃勃,祁天國的江山,注定容不下二虎。


    曾經,她以為祁天國的皇帝寶座隻有一張,當老皇帝逝去,君寞殤與君佑祺總有一人會殞滅。


    當然,她希望是君寞殤勝出,因他是她所愛。但君寞殤卻為了她放棄了大好的奪取江山的機會,退兵離城,僅隻為了她。


    隻要想到君寞殤,她的心就隱隱作痛。


    未曾料想,祁天國的江山會二分天下。


    更未曾想到,她明明摯愛於手,轉眼卻成了空。


    感慨地歎息一句,內心抽痛不已。


    君佑祺心疼地凝注著她,“為何歎息?”


    她隻是道,“其實,有時候想想,若是你與君寞殤不是敵對的立場,不是非得拚個你死我活。或許,我們還可以做朋友。”


    他放在她肚子上的手僵了僵,“你知道,根本不可能。從朕知道半月教的幕後首腦是君寞殤的那天起,朕就非除掉他不可。祁天國的江山是朕的囊中物,於朕來說,他是掠奪者。”


    “他也是名正言順的皇室繼承人。”


    “哼。”他不屑地哼了聲,“他不被父皇承認,父皇恨不得他死,他就永遠沒有資格繼承江山。”


    她笑了,“可惜,要坐那張龍椅,不光講資格。”


    他的表情有些憤恨不甘,“朕也握有半壁江山,江山之奪,權謀之爭,朕也沒有輸給他!朕唯一輸的……是你。”俊龐放柔,聲音溫和,“有些事情,沒有如果。朕與君寞殤是生來的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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