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魏雪梅坐在桌前發呆,她喚了一聲,“娘。”


    “雲兒!”魏雪梅馬上激動得站了起來,“雲兒,你還好吧。”


    “我很好。”


    魏雪梅朝跟在她旁邊的君佑祺行禮,“叩見皇上。”


    他手負於身後,語氣疏離,“不必多禮。”


    沒有關的門外站著雲起山莊的管家薑衡。


    君佑祺逼著她拜堂那天,她逃離雲起山莊之後,薑衡等雲起山莊的下人落在了君佑祺手裏,他並沒有殺了他們。


    而是捕捉了他們,在昨晚,他確定她真的懷了他的骨肉之後,將他們全放了。


    隻是,這些下人裏沒有翡翠與小順子,那二人被君寞殤的手下帶走了,想必此刻翡翠與小順子在定洲城。


    薑衡知道小姐與夫人都沒事,還得知小姐已經懷了身孕,是異常高興的。


    隻不過小姐並沒什麽表情,他一腔喜悅也隻能放在心裏。


    鳳驚雲的目光朝君佑祺看過去,“我在京城的資產早前就全都變賣了,你知道的吧。”


    他頷首。


    她說,“前些天,變賣資產所得的大部份錢銀我已讓舅舅帶往浣月國,並讓他以我的名義去浣月國京城購置了宅院。”


    他沒有問她為什麽去浣月國。


    聽她的意思,是早就想雲浣月國了。


    是因為慕容澈吧。


    他心中升騰起醋意。


    她對一隻鬼都比對他好。


    她的親舅舅鎮國大將軍魏靖堯竟然放下了大將軍職務,先皇死前就失蹤了,原來是被鳳驚雲暗裏安排走了。


    他派人粗略找過,沒找到,重心也沒放這上頭。


    她果真是深思熟慮,居然早前就讓她安排魏靖堯開溜了,否則,他當時手中隻會多一個能要挾她的人。


    現下,他真的再不會要挾她了。


    鳳驚雲又對魏雪梅說道,“娘,舅舅說過了,他不做大將軍了,與您一起去浣月國定居。遠離此是非之地。餘下的部份錢銀,存在官家錢莊,一會兒,您去取了,然後就去浣月國找舅舅吧,舅舅在浣月國的落腳地址,薑衡知道的。薑衡及部份願意跟著前去的下人會跟您一道去。”


    雪梅急了,“雲兒,那你呢?”


    “女兒還有事情要辦。等辦完了事,就去找你。”


    “可是……”她還想說什麽,薑衡說道,“夫人,您就聽小姐的安排吧。”


    “雲兒,那你要照顧好自己,你多留點錢傍身。”


    “已經留了,娘要保重。”她站在窗前,注視著外頭大雪飄飄,“從來離別多傷感,女兒就不出門送娘親了。”


    “雲兒,你要好好照顧自己,要好好照顧自己啊!”魏雪梅淚流滿麵,她其實還有好多話想問雲兒,想交待她好多事。可雲兒先前派人跟她說過,讓她什麽也別操心,她也明白,此時離開,對女兒才是減輕負擔。她也不想再被人當成把柄威脅女兒了。於是,她在管家薑衡的摻扶下離去。


    薑衡也叮囑,“小姐保重。”


    “好好照顧我娘。”


    “小的會誓死照顧好夫人的。”


    鳳驚雲看著魏雪梅上了一樓大路上停著的馬車,在薑衡等一幹下人的護送下,馬車愈走愈遠,直至不見。


    大雪紛飛,天地之間白茫茫的一片,雪花像被吹落的蒲公英,飄飄揚揚,大地被籠罩在了一片雪白當中,廣闊無垠。


    雪花潔淨,寒風唿嘯,冷風襲人,刺骨的寒。


    “雲兒,你有身孕,別吹冷風。”他體貼地關上窗子。


    她注視著他,“君佑祺,蝕心蠱毒若是長期隔不了多久就發作,我保不住孩子的。”


    “朕……一定會想辦法。”


    “你很清楚,就算你派人去苗疆萬蠱門取解藥,等不到你派遣的人迴來,我可能已經流產了。孩子經不起蠱毒的折騰。”她冷淡地說,“明顯萬蠱門的人派人來暗殺我。我要的解藥,他們不會給。此去苗疆路途遙遠,前路未知。而君寞殤是萬蠱門主的親外孫,由他帶我去,再適合不過。”


    “朕也可以……”


    “你說了不阻止我跟他在一起。我會如你所願,把孩子‘栽贓’給他。由他帶我去拿解藥。若你執意現在要與他拚個你死我活,那就唯有等著失去這個孩子。”這一點,倒是不假。


    沒有解藥,她確實保不住腹中的寶寶。


    此去苗疆,勢在必行。


    他早已想通了,“為了孩子,朕要報仇,不急於一時,何況,君寞殤會隱身,定又是有備而來,朕未必殺得了他。一會他來了,朕會順勢讓你被他劫走。然後,你告訴他,你懷了他的孩子。你們去取解藥,朕會尾隨著,保護你。”


    雪花飄飄,空氣極冷。


    二人都不再說話。


    少頃,房間裏不知何時多了一道更為陰森的寒氣,那是一種令人毛骨聳然的邪氣。


    鳳驚雲甚至不用眼睛去看,光是用心感受,就知道君寞殤來了。


    他真是個傻瓜。


    君佑祺布下了天羅地網,他現在來,簡直是找死。


    她被兩條冰冷的鐵臂抱了個滿懷。


    “驚雲,我想你!”沙嘎的男聲,像是隔了一個世紀那麽久的思念,沉冷中盛滿了毀天滅地的柔情。


    她靠在他懷中,嬌軀有些顫抖。


    眼淚幾乎滾落下來。


    她也想他,好想好想!


    門外,樓下,君佑祺派遣的侍衛不知何時倒地,全沒了生息。


    然後,不知哪裏冒出來無數的黑衣人,與君佑祺一方的侍衛拉開一場惡戰,大雪中劍影刀光,喊殺震天。


    別人看不到君寞殤,君佑祺卻因為生來就有陰陽眼,看得一清二楚。


    那個戴著半邊麵具、右眼珠血紅的男人緊緊地抱著屬於他君佑祺的女人!


    他怒了,恨了,怒恨一並滔天升騰,“君寞殤,你還敢出現,朕要你的命!”


    手中蓄起十重真氣朝君寞殤擊過去,因君寞殤抱著鳳驚雲,他怕傷著雲兒,硬生生地掌風打偏。


    即便他的掌風不偏,君寞殤也早已抱著心愛的女子從窗戶飛縱而出。


    一襲紫色華袍的君佑祺身影一閃,立即施展輕功追了上去。


    街道兩旁無數的帶刀官兵衝了出來。


    數排弓箭手從屋簷後冒出,還沒看清怎麽迴事,隻見鳳驚雲已從跟前飛過,那飛馳的速度像一陣風,很多人還看不清,更不知曉,她是被隱身的君寞殤抱攬著腰。


    沒得到命令,弓箭手不敢放箭。


    官兵向著鳳驚雲的方向追去,不知何處冒出來同樣衣著的官兵,兩方人馬殺成一片。


    要是細心者會發現,冒出來的一方官兵胸前佩戴著一朵黑色的刺繡龍紋方巾。


    有繡紋方巾的是君寞殤派遣的人馬,隻可惜,君佑祺一方的兵衛還沒看清楚、還沒反應過來,倒下了一大片。


    君佑祺布置的天羅地網,因為忌諱鳳驚雲懷了孕,怕傷到她的原故,也沒有展開。


    須臾,君寞殤已抱著鳳驚雲到了京城郊外,輕功飛躍了數十裏。


    君佑祺緊追不舍,沿途遭遇數批黑衣殺手襲擊,因他也早沿路安排了官兵,殺手與官兵混殺一片,而君佑祺本人,也因殺手的阻撓,失去了君寞殤與鳳驚雲的蹤跡。


    一處不起眼的村莊民居內,君寞殤抱著鳳驚雲進了院裏,方進到房裏,鳳驚雲還沒站穩,就被一個饑-渴霸道的吻封住了嘴唇。


    鐵臂緊摟著她的腰,像是要將她的腰都給摟斷,她環住他的臂膀,同樣熱切地迴吻著她。


    濕滑的唇舌交纏,她的溫度熾熱,他的嘴唇冰涼,一溫一熱反差極大,又偏偏像熱火融冰,生生要融化在一起。


    君寞殤左臉戴著半邊麵具,她不時碰到他的麵具,碰到他胡須都沒刮的右臉。


    短硬的胡渣鎘得她臉都有點疼,她全然不顧,他忘乎所已,兩人像是久旱逢甘露,幹柴遇烈火,一發不可收拾。


    從他身上感受到的天崩地裂的思念幾乎要將她淹沒。


    他緊擁著她的臂膀甚至有點顫抖。


    “驚雲,我想你,好想好想!”他瘋狂地吻著她,連聲音都顫抖了,如血的右眸裏布滿了疲憊的血絲,看樣子,他已經很久沒有休息好了。


    他焦慮地盯著她,摸著她,“你有沒有哪裏受傷?有沒有哪裏不舒服?有沒有哪裏不好?”


    他一向冷酷無情、邪肆得像地獄裏的索命厲鬼,居然為了她的安危如此焦心,她很是感動地搖首,隔著衣服摸著他結實的身軀,他穿得並不多,大冬天的,兩件而已,手下觸感,她知道他瘦了。


    在海上荒島生存條件艱難,也沒見他瘦,現在的他卻瘦了好多好多!


    衣衫一件件落地,明知有孕不該再有下一步,她也不想拒絕,因為她也好想他!


    不光是內心滔天的思念,她也想念他冰冷的身體。


    他抱著她到了床上,床帳放下。


    他半是瘋狂,半是小心翼翼地與她開展了一場最原始的歡-愛。


    一個時辰過後,那控製不住的激-情總算停了下來,他將她緊摟在懷裏,她累得氣喘噓噓,還沒喘一口氣。


    他又壓住了她的身軀開始了新一輪的纏綿……


    第二次結束時,他圈摟著她,她將腦袋枕在他的肩膀上。


    “驚雲,我想你。”他的聲音沉冷得像地獄裏的催魂符,語氣裏富滿了思念與濃情。他不知道怎麽表達對她的愛、怎麽表達對她的思念,隻知道不斷地重複想她、念她。


    他的聲音難掩顫抖,她的嗓音很寧靜,“我也想你。”


    他的心頭聚滿了失而複得的喜悅,“你有沒有受傷,有沒有……”


    她以一指點上他的嘴角,“我沒事。”冷情如他,短時間內都說了三遍想她,問了她的安危二次,他似乎連別的話都不會說了,可見,她沒在他身邊的日子,他有多難熬。


    他摟著她的力道加緊,像是要將她生生地嵌摟進骨髓裏。他有千言萬語要說,他有一百個、一千個、一萬個想念,滿心滿肺的思念要表達,終是化作了沉默,緊得讓她窒息的擁圈。


    她感受到來自他身上沉重得讓她窒息的愛意,不用他多說,她亦能明白,他那顆隻裝了她的心。


    好一會兒,她終於忍不住了,“殤,不要摟得太緊。”


    他已經摟得很輕了!明白她是擔心孩子,他這才稍稍鬆開了力道,“驚雲,我們的寶寶還好嗎?”


    她的小手從他胸前向上撫摸著,“你也會問寶寶?”


    “你說過,要關心寶寶。”


    “不太好。”


    他血瞳中閃過一抹憂慮,“怎麽了?是不是我剛才太用力地……”


    “不是。”她搖頭,“寶寶已經過了三個月,目前胎位也還算穩。剛才的歡-愛,你也盡量放輕了,無妨。”


    “那……”


    她的小手又點磨堵住了他的嘴,不讓他說下去。滑嫩的指腹又撫磨過他俊美無鑄、卻布滿了胡渣的右臉,“怎麽胡子都不刮,不刮胡子,一下子老了好幾歲。”


    “沒有心思。”他的嗓音悶悶的,“我擔心你。”


    “我真的沒事。”


    “真好,你又迴到我身邊了。”


    “我們不會分開的,分開也沒多少天。”


    “可我覺得好久好久了,久到我都快死了,想你想得快瘋了!”


    她閉了閉眼,“我知道。”隻是,她的愛,沒有他的,來的濃烈,深沉。


    他左頰上黑灰色的玄鐵麵具也因為方才激烈的歡愛掉到了床、上。沒了麵具的遮掩,可見他左臉上盡是一塊一塊的死疤,沒有左眸,空洞洞的眸眶陰森森的。


    一塊塊的死疤上長不出胡須,疤塊布在他那張比正常的右頰骨骼更粗大的左臉,要是常人看見,不嚇暈、嚇死才怪。


    她像是沒有看到他的殘缺,小手又無聊地移過來摸著他左臉的疤痕。


    他有點緊張,多日不見,怕她被他恐怖的左臉嚇著,畢竟,那實在是太惡心、太難看了。


    低首,想瞧清她的表情,她正好在他懷裏抬首。


    他血森的右眸直直望時了她清澈明潤的雙瞳。


    她的眼裏隻有滿滿的思念與疼惜,沒有一絲同情可憐、沒有一絲畏懼。


    他愛的女子,全心全意地愛著他。


    他那顆冷森得沉墮落在地獄深淵的心,像被照進了陽光般溫暖,沙啞地啟唇,“驚雲,我愛你。”


    “我知道。”


    “你愛不愛我?”


    “問這麽幼稚的問題。你說呢?”


    “我要聽你親口說。”


    “傻瓜,不愛你,怎麽會孕育你的孩子,不愛你,怎麽會跟你分開、就日思夜念。”


    “驚雲,我不能失去你、不能、絕對不能!”光是想到失去她,他的心就痛得像是被活生生剜了、死了,連想像也不能。


    “我也是。”她的聲音幽幽的,“分開了,才知道我有多想你。”


    “我們再也不分開。”


    “好。”


    他向她說起了分開之後的事……派人瘋了般的找她、親自找她……


    她問道,“你自立為帝之後,有沒有處理過政事?”


    “沒有。”他搖頭,“你都不在,還處理什麽政事,其實與君佑祺的人馬在祁天國皇宮一戰,我撤兵定洲城,隻是我下了事先擬好的聖旨昭告天下,我本人並沒有離開祁天國京城。我一直在找你。”


    “什麽?”她訝異地瞪大眼。


    “沒有你,我還做什麽皇帝。江山天下,隻是我保護你的手段,即便沒有江山,我也有足夠的勢力與自保能力。”他伸手撫順著她垂散在肩上的長長青絲,“搶江山,有很大部份理由,是我要報複君舜那個老匹夫。如今,他已經死了。”他冷邪的瞳仁中盈滿了認真,“你,是我的一切。”


    “你新創的鳳祥國半壁江山,由誰在打理?”


    “我已經派遣數名得力助手,暗影為其一,分管各大勢力。小事他們自行處理,大事由我暗中指揮。”


    她沉默了一許,把與他分開後,在祁天國京城發生的事全都簡單地說了一遍,包括君佑祺相信了她腹中懷的祺的孩子。祺又讓她反騙君寞殤一事。


    君寞殤笑了,“他扳不倒我。以他的狡詐陰險,把孩子栽贓給我,是他會做的事。隻是,我也不冤,反倒撿了便宜。孩子本來就是我的,他要是知道他從來就不曾擁有你,估計活活氣死的是他,不是我。”


    “是啊。我沒想到他會這樣。隻不過,似乎這樣,對我們來說沒有壞處,就隨他了。”


    “他一定說過不少遍愛你。”他眼裏飄過怒火,“他不阻攔你迴到我身邊,說明你在他眼裏並不是那麽重要。驚雲,你不要被他蒙蔽。”


    “不會。”


    “我對你,永遠都不會放手,永遠不會把你讓給別人。永遠不允許別人覬覦你!”他擁著她滿是珍惜、憐惜。


    她歎然,“聰明如你,祁天國皇宮一戰。你有特別功能,能透視。君佑祺用我來威脅你,一定沒有派人假扮我,為什麽你依然退了兵?”


    “我不能讓你有一丁點的閃失。哪怕你在他手裏的可能性極小,我依舊不敢冒險,畢竟,我的探子親眼看到你被他捉了,我不想去冒險。”他深深地在她唇上落一吻,“驚雲,你是我活在世上唯一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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