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中,一行人,三輛馬車緩緩向北前行,正是白磊和禁軍七兄弟。

    七兄弟一路上都是眼神炙熱,一言不發,儼然是一副即將奔赴沙場,視死如歸的神情。

    白磊有些好笑,還真以為老夫會帶著全家去和那些江湖草莽拚命?

    你們啊,太年輕。

    為了緩和氣氛,白磊故意找了一個話題,他看向盤坐在馬車上的老六白才道:“老六啊,你和涔夕姑娘發展到哪一步了?要是差不多了就讓嫂子去幫忙提親,彩禮錢你不用擔心。”

    事實證明,男人之間吹牛打屁,話題總是繞不開女人。

    白磊當初說要幫他們一人最少討一個婆娘,可這群被謝無殤用變態手腕調教出來的大老爺們兒,至今都沒碰過女人,不說他們有多麽心神向往,但絕對能勾出天雷地火。

    於是,白磊這番話無疑如同一顆投入死水中的巨石,頓時就是水花四濺。

    幾人不約而同看向冷冰冰的老六,神態各異。

    有驚訝,像是在說,我去,你小子啥時候找了個婆娘?

    有佩服,

    像是說,不聲不響就找了個婆娘,你小子牛逼。

    有不爽,你小子也能找個婆娘,沒天理了。

    老二白東咋唿道:“你小子快說啊,到底有沒有戲?要是有就早點把事兒辦了,給兄弟們開個好頭,順便蹭一頓喜酒喝。

    ”

    老六扯了扯嘴角,置若罔聞,擺出一副打死也不說的架勢。

    老幺白俊道:“老板,我不像六個臉皮厚,你能不能讓何嫂子幫我向嘰嘰喳喳提親?”

    白磊笑問:“是嘰嘰還是喳喳啊?”

    白俊大大咧咧道:“都行,最好一起娶了。”

    老三白子笑道:”小俊啊,那誰做妻誰做妾啊?”

    白俊一時語塞,妻、妾在家裏的地位千差萬別,給人做妾終究不是什麽光彩的事,可他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

    老五白多突然道:“這個好辦,讓她們打一架,誰贏了誰當大婦。”

    眾人無語,憋著笑意不忍直視這個黑腹男。

    憨厚的老四弟傻乎乎道:“打架不好,我覺得還是抓鬮好。”

    眾人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就連常年麵癱的老六也翹起了嘴角。

    這些徹底惹惱了白俊,他先是氣急敗壞的指著離他最近,笑得最大聲的老二白東道:“笑什麽笑,

    你老二一身臭脾氣,自知討不到婆娘,所以才嫉妒我。”

    白俊罵完,指向忍俊不禁的老三道:“你老三明明是一介粗鄙武夫,卻要學做讀書人,虛偽,活該沒女人喜歡。”

    “還有你老四,憨頭憨腦,整天就知道傻乎乎樂嗬,哪個女人會看上你?”

    “最可惡的就是老五,我都不稀罕說你,等我下次見到公孫莊主,我非要告訴她你想睡她那個叫劍無雙的徒弟。”

    “還有老六,你別得意,人家姑娘不一定會看上你。”

    白俊最後看向老大白江,欲言又止,悻悻然不早說話。

    看到白俊委屈的樣子,眾人又是一陣捧腹大笑。

    白磊語重心長道:“小俊啊,你的終身大事先不急,等你哪一天確定自己喜歡誰再做決定。”

    白俊不假思索道:“我兩個都喜歡。”

    老五插嘴道:“你那不是喜歡,是饞人家姑娘的身子。”

    眾人一陣鄙夷,到底是誰饞人家姑娘身子,心裏沒點逼數嗎?

    白磊笑道:“老五有個事兒跟你說一下,過段時間,公孫莊主會來寧安洽談代理千金酒的事,你到時候好好表演。”

    腹黑男白多縮了縮脖子,“我就過過嘴癮,到時候你們千萬沒告訴那個背著雙劍的娘們兒。”

    慫貨,眾人心裏不約而同給出這麽個評價。

    白磊看向白江,問道:“白大哥,你有沒有看對眼的姑娘?”

    白江神色一黯,淡淡道:“我十三離開家鄉,當時差點餓死在路邊,是一位豆蔻少女救了我,當時信誓旦旦說非她不娶,如今都過了二十多年,她應該早就為人婦了吧。”

    白江說完,氣氛一下子變得沉默。

    忽然,白俊大叫道:“不愧是老大,十三歲就知道耍婆娘,霸氣!”

    惆悵的氣氛被打破,白磊又看向老三。

    不能白磊開口,白俊就連忙拆台,“老板,別看三個正兒八經,其實他很花心,整天附庸風雅就是為了能多勾搭幾個姑娘。”

    白子笑了笑,不置可否。

    白磊看向老四,這憨貨傻乎乎隻樂嗬。

    老二白東不爽了,“老板你咋不問我呢?”

    白磊扯了扯嘴角:“你這脾氣,好像沒有那個女人能受得了。”

    白東哈哈大笑,“受不了我這脾氣,受得了我這一百來斤肉就行。”

    得了,葷段子都出來了。

    天色漸晚,馬車在燈籠照的射下咕嚕嚕前行,漆黑的夜被昏黃的燈火燙出一個大洞,洞裏一行人有說有笑。

    突然傳來幾聲鳥叫,白磊等人相互一對眼,繼續大大咧咧說笑。白江和白才翻身下馬,快步融入到夜色中。

    老二白東罵了一句,“他娘的,皇城邊上難道也有劫道的?”

    白磊笑道:“應該是某位百戶大人想要來個下馬威吧,來而不往非禮也,老六要不你也去打個招唿。”

    老六一言不發的跳下馬車,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不多久,白江和白才一人手裏拎著兩個黑衣人走了迴來。

    四名前來打探消息的黑衣使有些懵,明明潛伏得好好的,怎麽就給逮住了呢,對方還隻有兩個人,難道是因為長久沒混江湖,手藝生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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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磊挑著燈籠打量著死人,這一看把他嚇了一大跳,居然有位熟人。

    白磊翻身下馬,走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前,舉著燈籠仔細看了看,終於確定這位黑衣使校尉就是見過兩次的陳野。

    第一次是在固原,營救被天命教擄走的孩童,第二次是在長生館,當初陳野所在的隊伍損失慘重,他大哥為了掩護他們,最後還壯烈犧牲了。

    白磊哈哈大笑,“陳野兄弟,怎麽是你?”

    燈籠有些晃眼,陳野第一時間根本沒看清來人,眯著眼睛仔細看看,終於認出了白磊。

    陳野愕然,“白百戶,是你?”

    白磊拍著陳野的肩膀大笑,“哈哈,可不是嘛,原來你小子一直在京城?”

    陳野臉色一黯,“說起來有些慚愧,上頭念及我大哥舍身救人的功績,特意把我調到了黃斂事手下做事,遠離了江湖爭鬥,就不那麽危險,算是朝廷對我的一種庇護吧,隻是……”

    陳野眼中帶著濃鬱的不甘,沒有繼續往下。

    大哥的大仇未報,自己還要躺在大哥用命還來的功績上苟且,但凡有一絲血性的男兒,都會覺得窩囊。

    白磊不想陳野在此事上難看,隻拍著他的肩膀,大大咧咧道:“別的我也不說了,為了慶祝我們第三次意外相逢,我請你和這幾位兄弟喝酒。”

    馬上有一位黑衣使喊道:“光喝酒怎麽行,有吃的沒,兄弟沒還餓著肚子呢。”

    白磊指著三輛馬車道:“酒肉管飽。”

    負責這次行動的黑衣使百戶叫楊宗,早年也是條鐵骨錚錚的漢子,功夫更是沒話說,不出意外很有可能進入宗師境。

    可惜的是,他在某次行動中深受重傷,終身無望宗師境不說,還斷了一條手臂,而且還是握刀的右臂。

    按照黑衣使傳統,他本可以謀一份閑職,或者幹脆領一筆撫恤迴家養老,可他說一天不見血,就渾身不自在,死或還要留在黑衣使中,哪怕是當個小旗也行。

    然後他就被安排到了黃斂事手底下,職位依然是百戶,遺憾的是他很難再見到江湖上的刀光劍影。

    楊宗做夢都想痛痛快快帶人去江湖上廝殺一場,那怕是死他也願意。

    終於,今天讓他等來了一個機會,黃斂事讓人傳話給他,讓他帶著一百號人等待這裏差遣,他馬上想到這是要對付肉市的那場混戰。

    楊宗興奮不已,天還沒黑就帶著兄弟出發了,連晚飯也顧不得吃,想到今晚能好好廝殺一場,渾身就有使不完的勁兒,一頓飯而已,那有廝殺時的熱血沸騰來得痛快。

    楊宗一邊撒尿一邊幻想著晚上的大場麵,一想到那些自稱英雄好漢的江湖草莽,一個個正兒八經的自報山門,然後被自己一道砍死,就連撒尿也比平常痛快,整個人滿臉陶醉。

    “真他娘痛快,這就是讀書人說的酣暢淋漓吧。”

    楊宗哆嗦了幾下,然後開始犯難了,一隻手係褲腰帶真他娘的不方便,黑燈瞎火的,褲子好幾次差點垮掉地上。

    突然,楊宗一手提著褲子,抬頭看向身前的樹上,雖然看不太清,但他能確定有人藏在樹上。

    楊宗提著褲子,往後跳了幾步,對著樹上罵道:“他娘的,誰在樹上?”

    “咳咳,就是來打招唿的,看你撒尿的樣子很……”老六嗖的一聲躍下樹梢,仔細想了想,說道:“很……很特別,然後我就多看了兩眼。”

    “狗日的兔兒爺,你他娘偷看老子撒尿,老子砍……”楊宗剛要拔刀,褲子往下掉,連忙又伸手拉住。

    等他匆匆忙忙係好褲腰帶,老六已經沒了人影。

    派去打探消息的人遲遲不迴,又被一個兔兒爺偷看自己撒尿,楊宗已經猜到是那位借人的敗類在向他示威。

    “混蛋玩意,要不是老子的刀饑渴難賴,大半夜的,爺才不伺候呢。”

    楊宗剛罵完,就有屬下來報,說那位大人已經帶人來了,還帶好幾車的好酒好菜,兄弟們沒有百戶大人的命令不敢下嘴。

    看著這位屬下殷切的眼神,楊宗暗罵了一句,一群有奶就是娘的貨,給點吃的喝的,喊白大人那叫一個親熱。

    楊宗一腳將這名屬下踹開,沒好氣道:“吃吃吃,吃死你們這些王八羔子,滾蛋。”

    來稟報的屬下自覺的在地上滾了兩圈,起身笑著問道:“百戶大人,那兄弟到底是吃不吃啊?”

    “要吃你們吃,老子不吃他娘的什麽之食來著?”

    一個聲音迴答道:“是嗟來之食。”

    楊宗聞聲望去,之間一個背著刀的年輕人,左手手裏提著一壺酒,右手拿著一個香噴噴的油皮紙包裹。

    楊宗冷聲道:“你就是白磊?”

    白磊笑道:“我還以為楊百戶會問我這油皮紙裏包的是什麽吃的呢。”

    “哼,本官不吃嗟來之食。”

    “楊百戶現學現用,老厲害啦。”

    白磊說著將手裏的油皮紙包裹和酒壺一起拋了過去,楊宗伸手唯一的一隻手接住酒壺,油皮紙包裹砸在地上。

    白磊愣了一下,起身走上前,撿起油皮紙包裹,幫著打開,又說了一句對不起。

    “哈?”楊宗看了一樣油皮紙上的金黃的烤鴨,有些疑惑的看著白磊。

    白磊指了指他的右手道:“我本以為你可以用兩隻手接住的,你別介意,我沒有侮辱你的意思。”

    楊宗愣了愣,紅著眼哈哈大笑,“要是有人用十幾兩一壺的千金酒和千金樓烤鴨侮辱老子,老子巴不得天天被人侮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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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宗狠狠的灌了幾口酒,又你下一隻鴨腿塞進嘴裏,含糊不清的說道:“你們這些讀了一些書的人,每一個好東西,收買人心一套一套的。

    當初我路過南方一個小鎮,遇到過一個快要餓死的讀書,我給了他幾兩碎銀子,然後那書呆子死活非要我留下姓名和住址,說以後好還錢給我,我說不用了,他就抱著我的腿不肯撒手。

    我拗不過就告訴了他,等我前腳趕走,他後腳就買了一大堆的饅頭,全都送給那些乞丐了,他自己一個都沒吃。我心裏很不是個滋味,認為這人是讀書讀傻了。

    過了兩年我又去了一次那個小鎮,沒看到那個書生,隻看到一座孤零零的墳頭。鎮上的人說,他是因為給人寫狀紙,才被附近的地頭蛇給打死了。

    我買了一堆饅頭放到他墳前,然後就孤身一人去了那個小幫派。好家夥,進一百號人,暗器、毒煙、生石灰,各種下流的手段都用上了,最後我的一條胳膊就沒了。我把它埋在了那個書生的墳前,想著他死後在下麵被人欺負的時候,我那條胳膊能護著他。

    狗日的窮酸書生,身前訛我銀子,死後還要訛我一條胳膊,讀書人就每一個好東西,跟你一樣都是敗類,敗類……”

    楊宗喝著悶酒,發了好大一通牢騷,最後又是破口大罵,罵那個讀書人,罵白磊,罵那些狗日的江湖好漢。

    白磊靜靜聽著,等楊宗罵累了,才開口道:“我也不喜歡這狗日的江湖,所以今晚我來了,我們一起去給他們一點顏色瞧瞧。”

    楊宗喊道:“好,砍死那些狗日的江湖好漢。”

    忽然,不遠處傳來一陣動靜,馬上有黑衣使來報,說抓了了兩個探子。

    白磊趕過去一看,頓時一陣頭大,居然是當初在千金樓蹭吃成喝的混世二逼組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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