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寧的朝會分為大朝和常朝。

    常朝則是皇帝真正處理政務的朝會,在泰和殿舉行。大朝一般在正旦、冬至和萬壽聖節時舉行,為禮節性的朝會,在奉天殿舉行。

    此刻的奉天殿早已人滿為患,因為是禮節性的朝會,官員全是穿著大紅袍官袍,看著如同一片火海,頗有氣勢。

    白磊有些犯難,按說他身為鴻臚寺少卿,應該去禮部的方陣,可他找不到組織。

    聰明的白大人結合前世的經驗,很快想到一個好辦法,那就是渾水摸魚,隨便找個組織混完兩小時收工。反正人山人海的,都穿著一樣的衣服,也沒人認得他。

    或隻是因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沒能忘掉你容顏。

    好巧不巧,他偏偏就在混進去的組織裏遇到了一個熟人,還是一個仇人。

    江鬆的黑臉冷不丁的出現在白磊眼前,冷笑道:“大過年的,白大人怎麽就想著吃屎呢?”

    白磊先愣了一下,跳腳罵道:“黑炭頭你罵誰呢?你才吃屎,你全家都吃。”

    江鬆冷笑道:“白大人混在這裏不是想成為禦史中的一員麽,禦史吃屎,這可是白大人自己說的。”

    這貨的嘴還真他特麽損,口吐芬芳起來,還真是沁人心脾啊。

    媽蛋,今天裏外穿著都是大紅色,為啥運氣還這麽背?

    此時,白磊的臉黑得和江鬆有得一拚,想了想還是夾著尾巴逃跑為好。

    惡心不說,弄不好這群禦史還會參他一本,到時候又是一地雞毛。

    忽然,

    一個高瘦的官員,匆忙跑過來,問道:“白大人,你怎在這啊?”

    “你是?”白磊確定不認識這人。

    江鬆插嘴道:“白大人想吃屎呢?”

    白磊氣急敗壞,罵道:“江鬆我叼你老母。”

    “白大人威武霸氣!”

    “吃屎也不和你們這些牛糞一起吃。”高瘦官員對著一幫禦史罵了一句就拉著白磊離開。

    嘔——

    白磊惡心得不行,說好的有辱斯文呢,你們可是文化人啊。

    白磊糊裏糊塗的跟著高瘦官員走出幾步,這家夥突然又迴頭罵道:“我們禮部就是吃的屎,都比你都察院的香。”

    嘔——

    “竹竿大哥,求你不要說了,今兒個初一,惡心是要惡心一整年的。”

    “竹竿大哥?這稱唿到是別致。”高瘦官員突然吟道:“咬定青山不放鬆,立根原在破岩中。

    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

    竹的寓意好啊,很符合本官的氣節。對了,聽聞這首詩是白大人當日為正清白所做,白大人也很喜歡竹子嗎?”

    老夫是說你長得像竹竿,跟你的氣節半毛錢關係都沒有,你不要給自己亂加戲好伐。

    白磊道:“本官確實喜歡竹子,但前提是它不出現在要揍你的人的手中,比如自個老爹。”

    “白大人此番妙語連珠,真是發人深省啊,本官深有理會,雖然我老爹死的早,可我那婆娘毫不含糊的繼承了這項傳統。”

    白磊哈哈大笑:“原來是同道中人啊,幸會幸會。”

    “久仰久仰。”

    “久仰個屁。”白磊心說:“你是不是拐著彎罵我名聲臭?”

    “還未請教大人名諱?”

    “本官朱瞰,乃禮部鴻臚寺卿。”

    “朱瞰?竹竿?大人這名還真是貼切啊。”

    朱瞰道:“白大人為何跟本官的名字過不去,此刻不應該問候一下直係上官嗎?”

    “等會兒,你剛剛說自己什麽官職?鴻臚寺卿?那不就鴻臚寺的最高領導。”

    臥槽,竹竿哥是老夫的老板。

    朱瞰道:“白大人身為鴻臚寺少卿,就算不辦正事,也最好去衙門混個臉熟,也免得鬧笑話。”

    “大人教訓的是,下官不僅鬧了笑話,還是個惡心笑話。”白磊對竹竿哥的感官不錯,而且這貨還是自己直接領導,多少要給的麵子。

    朱瞰邊走邊侃侃而談:“鴻臚寺主掌外賓、朝會儀節之事,稍有常識的人都知今天這種大場麵,我們禮部肯定是重任在身,一定是在最顯眼的位置。”

    “好吧,下官鬧的笑話還真不少。”

    找組織,直接跟老板走。

    白磊跟著朱瞰一起,閑庭信步的就找了禮部的隊伍。

    安排好白磊後,朱瞰走到隊伍最前頭,跟一個官員交談了一會兒。

    站在隊伍最前的官員是禮部尚書範成仁,然而讓白磊意外的是,範老頭居然迴頭對他微笑著頷首。

    這一刻,白磊心裏是湧起一陣溫暖,差點淚眼嘩啦的喊道,老夫是真的找到組織了啊!

    隨著鼓聲的節奏,等候在午門外穿戴整齊的百官們,按官職大小,列隊由左、右掖門走到殿前台階左右,皆麵北而立。

    混在人群中的白磊被繁瑣的儀式搞得一陣頭大,他漫無目的的掃視著人群,看到了劉相和柳老將軍,也看到了一些臉熟卻叫不出名字的大人們。

    終於他看到了一身金色黃袍的女帝陛下,還有那該死的老太監。

    繁瑣的朝會儀式,有條不紊的一項項進行著,白磊從開始的新鮮,慢慢開始變得麻木,最後索性什麽也不看,什麽也不聽,自個練習發呆。

    忽然,三聲鞭響將他驚醒,老太監扯著公鴨嗓喊了一句,皇帝起駕。

    終於,整個正旦朝會的禮儀完成了。

    看著坐在地上捶著老胳膊老腿的一眾官員,白磊感覺很慶幸,起碼自己年輕力壯,身體倍兒棒,不會跟他們一樣遭受身體上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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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於可以下班了,竹竿哥,我先走了。”

    白磊對著正在地上彎腰伸腿的朱瞰擺了擺手,就要離開。

    忽然,張冷冰冰的老臉出現在他眼前。

    來者不善?

    白磊心說老夫跟這老頭的醜不是兩清了嗎?

    老頭,大過年的,你別搞事情啊,老夫的祖安人民日常交流用語就快突破二級了,小心噴得你棺材板都蓋不住。

    白磊如臨大敵,怎知範成仁僵硬的老臉慢慢融化,化作一副儒雅隨和的神色,甚至還展露了客氣的笑意。

    雖然不怎麽好看,可他確實笑了。

    “呃……”白磊咽了咽口水,硬著頭皮道:“下官見過範大人。”

    範成仁擺了擺手,示意白磊不用多禮,隨後道:“不用緊張,老夫就是和你隨便聊聊,第一次參加這種禮節性的大朝會,感覺如何?”

    “漲見識了,看著也新鮮,就是有些費腦子。”

    範成仁笑道:“嗬嗬,話粗理不粗,這種禮節性的朝會對於大多數人來說確實是煎熬,就連老夫不眠夜覺得繁瑣,但此乃祖製,後人自當遵從,如此才不會數典忘祖。”

    切,說的好聽,老夫死後才難得管洪水滔天呢。

    白磊聽著不以為意,前世沒少可沒少數典忘祖的漢奸,麵對各種誘惑,可不是一些繁瑣儀式能讓他們幡然醒悟。

    發覺白磊神色輕佻,範成仁頓時不悅:“你小子在想什麽,難道老夫所言有誤不成?”

    “啊沒有沒有,下官是在想,到底是禮為大還是祖製為大?”

    範成仁眯著眼道:“哦,為何有如此想法?”

    “下官聽聞,不僅是大寧的祖製禮節,甚至後世是各種禮節都是從周禮演化而來,卻又有不少簡化,若是周禮為大,為何要簡化?若是祖製禮節為大,又為何複刻周禮?”白磊純粹是為了不聽範成仁教訓而瞎扯淡,這些玩意兒再過個幾百年毛都不剩,誰還管孰優孰劣。

    範成仁想了想,說道:“《左傳》有雲:夫禮,天之經也,地之義也,民之行也,老夫以為禮並無大小,優劣之分,後世簡化周禮隻是順應世道變化。

    如今天下百姓遠超春秋時期百倍,一味尊循周禮隻邯鄲學步,裹足不前……”

    範成仁布拉布拉,搖頭晃腦的說了一通,白磊聽著頭大,很後悔自作聰明的提出這麽個愚蠢問題,可悲可歎是偏偏又遇到一個較真兒的老頭。

    一句順應世道變化就完了嘛,為何又是《左傳》是春秋的。

    忽然,範成仁問道:“你以為禮為何?”

    敗類道:“《禮記·禮運》雲:夫禮之初,始諸飲食。”

    “不錯,衣食住行,生活中處處皆是禮,不過這隻是片麵的。”

    範成仁解釋道:“

    孔子曰:不學禮,無以立。

    學禮則品節詳明,而德性堅定,故能立。禮教恭儉莊敬,此乃立身之本。有禮則安,無禮則危。故不學禮,無以立身。”

    白磊顫顫巍巍的躬身道:“下官受教了。”

    不是他茅塞頓開,醍醐灌頂,而是覺得範成仁太囉嗦。

    單從曆史的角度看,他對這種早在幾千年就闡述的思想,簡直佩服的五體投地。

    可作育人道理,他又覺得太小兒科了,他腦子裝的可是一個看了幾萬本書的三十多歲佛係大叔的靈魂,這種道理他會不懂?

    範成仁似乎是來勁兒了,繼續道:“你當切記,克己複禮為仁。一日克己複禮,天下歸仁焉。”

    忽然,一道聲音道:“範尚書所言極是,但本官更喜歡後麵一句,‘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白大人以為如何?”

    來人是刑部尚書雍倫。

    白磊拱手道:“見過雍尚書,聖人之言自然蘊含大道理。”

    實行仁德,完全在於自己,難道還在於別人嗎?平心而論,這句話白磊很讚同,覺得比範成仁講的那一大坨都有道理。

    雍倫麵部表情的看著範成仁道:“不可稱尚書,那是罵人的話。”

    雍倫剛剛叫了一聲範尚書,現在又不許白磊稱他為是那個書,顯然還是在玩“尚書是狗”的梗。

    範成仁不知道聽沒聽出來,反正很氣憤,他言語不善道:“雍疙瘩,你昨天年夜飯吃撐著了吧?老夫訓導晚輩,你瞎湊什麽熱鬧。”

    雍倫道:“本官來是和白大人談談殺豬巷的案情,此乃正事,且關乎白大人的清白,範尚書認為這是湊熱鬧?”

    “哼,大年初一雍尚書還憂思公務,真是我們的楷模啊。”

    看著範成仁吹胡子瞪眼,白磊很怕這兩位大佬打起來,便插嘴道:“兩位大人,大過年的,別傷了和氣。時候也不早了,範大人,下官改天登門拜訪,再聆聽您的教會;雍大人,過完年再和你討論案情。”

    不等兩位大佬發話,白磊自個就開溜了。

    範成仁起還沒消,對著雍倫道:“雍疙瘩,他是我禮部的人,你別想打他的主意。”

    “範老頭,當時你自己在朝堂上都說他豎子無禮,怎麽現在到是當寶貝一樣護著?我就問一句,你認為他是克己複禮的人?”

    “老夫自會嚴加管教,不勞你費心。”

    雍倫看著冷著臉,皺著眉頭離開的範成仁,笑道:“嗬嗬,我講禮義仁德講不過你,看人能比你差?”

    白磊走出奉天殿,忽然又遇到了兩位熟人,是比大佬還大佬的柳老將軍和劉相。

    柳老將大手拍著白磊的肩膀道:“小子,不給老夫拜年就像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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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嗬嗬,老將軍說笑了,你是國柱,小子過幾日自當親自登門拜訪。”

    “嗯,這才像話嘛。”柳老將軍豪爽道:“多帶幾壺千金酒,還有那什麽肥皂、醬油也要。”

    白磊笑道:“要不您老列個清單,不然我怕忘了。”

    “哈哈,老夫這一世英名遲早迴到你手裏。”

    “哈哈,小子就是開玩笑,二位大人別介意。”

    劉相精神不錯,難得的開玩笑道:“登門拜年就算了,派人把賀禮送上就行。”

    “那不行,您二位是長輩,玩不能失了禮數。”

    劉相道:“這樣吧,我們兩個糟老頭和你們年輕人也聊不來,你和犬子、柳家千金也都認識,趁著過年,你們找個機會自己聚一聚如何?”

    “劉相如此安排再好不過了,正好小子也很久沒見子俊兄了,而且還欠柳大小姐一些銀子,哈哈。”

    白磊拜別後,柳老將軍將軍有些不悅道:“我還想著跟那小子和兩杯呢,你倒好,三言兩語將他安排了,就他那懶散性格,怕是巴不得如此。”

    劉相語重心長道:“我們都老了,不好摻合年輕人的事,讓他們年輕人去鬧騰吧。”

    柳老將軍笑道:“我還不知道你,你怕是揠苗助長吧?”

    “除了怕揠苗助長,還怕木秀於林啊。”劉相正色道:“短短幾天他就得到了禮部和刑部的認可,若是你我再和他走得過近,難免招來風雨。”

    柳老將軍歎息道:“哎,也不知道那兩位是何意,這等人才為何不用,哼,實在不行老夫將他弄到軍中去。”

    劉相搖了搖頭道:“或許還是因為和陛下的關係吧,這樣也好,至少可以磨練一下他那懶散的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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