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忽必烈不會坐以待斃,更不會對漢人世侯放任自流,他加強了對漢軍的統治,派出更多的監軍前往漢軍部隊裏,所有的出兵令都要經過他們的副署方才有效,才能調動軍隊,除了打仗之外,監軍還監督軍政、人事、補給等工作,加強對高級將領的人身監視等,確保漢軍處於皇帝的控製下。


    這些監軍都是蒙古人或色目人,他們到達軍隊後,開始還是安份守紀,忽必烈怕他們挾權自重,事先警告過他們不得胡作非為,可惜好境不長,他們紛紛向漢人世侯索賄、要吃喝、要美女等,不從,就誣告漢人世侯們有通敵、怠慢軍心和貪汙軍餉等罪行。


    監軍們的素質很低,恃著忽必烈信任就來胡說八道,漢人世侯不得已,隻好盡量滿足他們的要求,送錢送物送女人去賄賂他們,送得少他們還不滿意,沒辦法,隻好加量,結果加重了自己的負擔,無不怨聲載道。


    如一直欠債經營的漢人世侯嚴忠嗣因缺錢不得已向色目人桑木榮又借了五千貫高利貸,這迴利息高了些,明年得還本息共八千貫,連同連前的借款,讓他頭痛不已!


    嚴忠嗣和史天澤交流,發現後者也借了高利貸十萬貫錢,來年得還本息十四萬貫錢,真是好大手筆,要知道,史天澤向來謹慎,不亂花錢更不會借錢,連他也借錢了,還借了這麽多,這讓嚴忠嗣想向史天澤借點錢周轉一下的話題到了嘴邊說不出來,他唉聲歎氣地說起現在他的封地產出不多,需要用錢的地方多,m的當初不做這世侯就好了!


    之前李璮造反產生連鎖反應,元帝忽必烈想廢除漢人世侯,這是削藩,將極大的削除他們的權利,嚴重影響他們的利益。


    自然,大部分漢人世侯都是反對的,因南朝的軍事壓力,忽必烈沒堅持削藩。


    現在看來,若先前被削去漢人世侯,反倒是一種幸福,至少不用這麽多的煩惱,可以專心打仗,費用和後勤讓別人頭痛去!


    嚴忠嗣愁眉苦臉地問史天澤來年要還本息時怎麽辦?


    對於漢人世侯這些有權勢的人,高利貸商人還是有點“溫情”的,當還不起時,先還利息,第二年的利息加重,這樣加下去,終有一天,隻怕超過漢人世侯的還貸能力,真正還不起時,色目人可不是吃素的!


    史天澤皮笑肉不笑地道:“既然還不起,那就不還了!”


    嚴忠嗣先是佩服史天澤的膽生毛,居然敢不把色目商人放在眼裏,隨即他醒悟過來,手指向史天澤,呐呐地說不出話來!


    要知道,相對於其他漢人世侯,史天澤最得信任,他出身於金國統治下的漢人豪族,隨父親投降蒙古後,很受重用,伐金、伐宋都立下大功,出將入相,被任命為真定、河間、大名、東平、濟南五路萬戶,成為了華北地區的第一大世侯,他對蒙古統治者十分感激,隨蒙古人率軍出征也特別積極,亦深受蒙古人重用。


    他曾被忽必烈拜為中書右丞相,是元朝唯一官至丞相的漢人,沒想到,連他也打定主意不還錢,這還了得!


    忽必烈本想用監軍加強控製軍隊,沒想到就連最忠誠的漢人世侯及其部下亦有怨氣,真是適得其反。


    ……


    戰爭進入相持階段,南方雙方鬥智鬥勇,比的是軍力,打的是錢糧!


    雙方都是日耗費用巨大,都得從民間搜刮支付軍用,對於北方而言,其經濟孱弱的缺點暴露無遺,民間產生了嚴重的後果。


    “括粟”這個北虜專有名詞,中原父老還記憶猶新,現再次成為噩夢,再次橫空出世。


    “括”就是搜刮,粟原指中國的一種小米,可指穀麥等糧食,為支付軍用,忽必烈下令在各地置局“括粟”,向城中居民強征糧米。


    括粟於城中,人存糧二石,十歲以下一石,敢匿鬥升者處死。


    意思是說官府在城中搜刮糧食,每人隻允許存糧二石,差不多一百二十公斤左右,小兒折半,餘糧統統交公。各家都必須把存糧總數寫在門口,如有虛報,將嚴懲不貸,若敢超過這個標準多存糧食者處死。


    二石糧食根本不能吃多久,將來沒糧食了,民間會陷入饑饉,百姓不樂意上交糧食,括粟官遂闖入民戶,穴地撲牆,少不容貸。


    在真定府,官府如虎似狼,向城中居民強征糧米,他們闖入民戶大肆搜刮。括粟官對居民說:“如果一旦糧盡,就拿你們的家人作軍食,你們還能吝惜嗎?”


    另一括粟官惡毒地則道:“一旦糧盡,你們不用擔心,即把你們發往軍前,男入簽軍女為營ji,統統有食物!”


    在太原府,當地達魯花赤(軍政長官)高奇格下令每家自報存糧。城中有二十四坊,都選嚴酷官吏主持,向居民括粟。其中又以色目人撒裏哥最為殘暴。城中有寡婦兩口人,交豆六鬥,但餘糧多出糠皮三升,被撒裏哥發現,遂以為功,將寡婦捉去示眾。寡婦哭訴說:“我丈夫戰死,婆婆年老,為了奉養她,所以夾雜糠皮充饑,是以不敢用來充軍糧。而且這三升,隻不過是六鬥的一點零頭。求求你們可憐可憐我們。”撒裏哥毫不理會,不聽她申訴,並當眾把她活活打死。


    太原府居民為之戰栗,有存糧的怕交糧通不過檢查,幹脆全部扔掉。有漢官某覺得可惜,報告給高奇格,意思是太浪費了,可否緩緩,高奇格不以為然,說現在軍務危急,是保存國家重要呢,還是保存百姓重要呢?高奇格用大帽子壓人,少數正直的官員有話也不敢再說。


    括粟也就罷了,更可怕的是那些括粟官闖入民戶,肆意妄為,搶劫東西,調戲民女,如若反抗,即以違背皇帝詔令大不敬之罪論處,輕則毆打,重則斬首,順帶抄家,鬧得各地民間家犬不寧,怨聲載道!


    盡管士兵到處搜索,最終各地搜刮到糧食不多,僅夠軍隊數月食用,而老百姓卻人人自危,餓死的人橫屍街頭,到處都是,甚至出現人吃人的慘狀,這是忽必烈治下從來沒有過的情形。


    在滄州蒙韃行在,一隊人馬自西北而來,經過檢查進了城,當中一位中年文士徑到城內太保府找劉秉忠,正好他不當值,看了名貼,趕快請進,他在二堂降階相迎。


    兩人見了麵,劉秉忠滿麵笑容地道:“伯常兄,歡迎你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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