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之祥一開口就定調道:“你們向朝廷上折子請求內附,在朝廷批準期間,你們先依附我們四川,我們可以先簽訂一些協議。”


    諸汪理解地點頭,他們要求內附不是件容易的事,尤其是與宋軍打得落花流水,狂打朝廷的臉,之間的仇怨豈是這麽容易解決的!


    夏先生準備得很充分,拿出了一迭厚厚的資料分發給諸汪,提出孟之祥這一方的要求。


    如果向朝廷內附成功,汪古部要君長親朝、子弟入質、編民和納貢,根據大宋需要助軍役。


    對比於韃虜要求的被征服民族做到的“六事”即君長親朝、子弟入質、編民(清點人數,建立戶籍)、助軍役、納賦稅、置達魯花赤(地方長官)等,後兩項是韃虜派出地方官直接管理征服的地方,收稅上繳汗廷。


    向宋朝內附則相當寬大,內附的政權擁有自治權,這是當初為什麽汪世顯首要選擇宋朝的原因。


    韃虜要錢又要命,向韃虜投降,初時可以保住性命,但會被韃虜充當炮灰,長期在外征戰,還者寥寥無幾。


    大宋則富有四海,人力充足,自己的土地都開發不完,他們在意麵子,而韃虜則麵子裏子統統要。


    在等待朝廷批準的期間,汪古部向四川孟之祥派出汪惟明為質子、編民,派出二千五百人到宋軍中服役,根據需要繼續出兵,在此期間,他們的供給補充由宋軍負責,不需要納賦稅、不設地方官,雙方互市,互派代表,允許宋軍借道,並且汪古部每年要派出五百年輕人到宋境參加學習。


    諸汪基本上通漢語,而且上述資料是用白話文寫出來,很容易理解。


    看了這些資料,諸汪基本上鬆了一口氣,關鍵的納賦稅、置達魯花赤沒有要求,即他們還可以當老大在轄地內作威作福。


    擱以前可沒有這麽爽,韃虜要求他們每年上繳賦稅,沒銀子就用牛馬羊充數,負擔非常重!


    韃虜還在他們轄地內置達魯花赤,直接治理地方,插手地方軍政事務,可想而知,汪古部上層的日子是多麽地不好過。


    在韃虜治下,軍役相當沉重,每次出征,熟知地方戶籍的達魯花赤製定出軍冊,要求各家出丁出馬和出裝備,沒有的話就用銀錢或牲畜來頂替,上下其手,少一個銅板都不行。


    家家難免,戶戶難逃,就連汪家也被達魯花赤出冊寫明要派多少人,多少馬出征,一視同仁,氣得汪家人眼反反。


    他們倒不是出不起這些人馬,而是丟不起這個臉,韃虜委派來的達魯花赤自恃身份高貴,才不管三七二十一。


    汪古部是大族,從征時每次出兵都要萬人以上,要求的還是青壯,老弱不要,劣馬不要,出動時韃虜不支付軍餉和提供後勤補給,自然也沒有什麽撫恤金。


    以孟之祥入川時作為分界線,汪古部在之前一直能夠搶到不少東西,人馬損失少,也就是收入遠遠大於支出,那時期在鞏昌的汪古部族人得到了豐盛的戰利品,一片歡聲笑語。


    待孟之祥入川作戰,汪古部的日子就越來越不好過,盡管他們聰明地一再避開孟之祥的部隊,奈何山水有相逢,當孟之祥掌控了越來越多的軍權時,汪古部的噩夢來臨。


    人員傷亡慘重,人馬損失極大,更不用說搶到多少東西,是被孟之祥反搶!


    從那時期起,汪古部聞四川色變,奈何他們根本不能反抗蒙古人的征召,結果,出征萬人,迴來千人,家家戴孝,戶戶哭喪!


    這次跟隨大汗出戰的慘敗,汪古部損失固然慘重,韃虜更被打斷了脊骨,原本控製原西夏故地、隴右、京兆等地區的闊端兀魯思趨於瓦解。


    闊端乃闊端太子,是窩闊台汗的第二子,稱為闊端汗,已經歸天,他的汗位現由三兒子隻必帖木兒執掌。


    “兀魯思”指蒙古各汗王的封地,意為“人眾”,包含著民眾與封地的意思。


    在闊端死後,繼承他位置的就是長子滅裏吉歹太子,滅裏吉歹在位時間很短,差不多他父親前腳走,他後腳跟上,宗主之位由老三隻必帖木兒繼承。


    闊端次子蒙哥都,人稱涼州大王,曾和忽必烈一起南征大理,死於亂軍中,應該是高原反應要了他的命。


    一朝大汗一朝臣,窩闊台汗在位時,闊端兀魯思風光無比,待到拖雷係的蒙哥汗上位,闊端兀魯思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窩闊台係後王遭到嚴厲的打壓分化,盡管闊端係和拖雷係關係不錯,闊端兀魯思的勢力也隨之收縮,蒙哥汗安排忽必烈管理漠南諸軍事務,兩兄弟有心無心,開始對闊端兀魯思進行清洗老底的活動,在多次征戰中優先安排他們的軍隊從征,生還者百不存一!


    由於軍力衰弱到無力控製地方,在鞏昌的由隻必帖木兒派出的達魯花赤已經撤離,他們的力量收縮得很厲害,汪古部才敢與孟之祥談和。


    盡管孟之祥給出的條件非常寬大,汪家人還是錙銖必較,試圖為自家爭取更好的條件。


    比如雙方人員在對方地盤上犯事後的審判權,我們認為我方犯事人員由你們審判,你們的犯事人員則要引渡迴你們地盤進行審判,這不太公平吧?


    還有你們說給我們從征人員發工資,我們很歡迎,但我們汪古部給出了青壯武力,應該給予我們汪古部一些報酬吧。


    以及你們要求我們賣母馬給你們,要知道以往的榷場,我們隻賣閹割的公馬,你們也沒什麽意見。


    再有就是我們派人到你們這邊學習,你們作為主人,居然要我們交費,支付費用,有違你們禮儀之邦的名聲。


    ……


    起初三個宋人還給予解釋,夏先生麵帶微笑與汪家人講解,但漸漸地他的笑容消失了。


    孟之祥找了個更衣的借口離開會場,待他走後,王堅板起了臉,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冷笑道:“當初夏先生這套方案出來時,我與我主公說要拿下夏先生去重重地治他的罪,哪有這麽好的條件,是不是夏先生站位錯了?也不瞧瞧蒙古人是怎麽對待他們的,要他們做到‘六事’,我給我主公的建議是比蒙古人的條件寬厚一些,比如蒙古人要他們每年交一萬匹馬和三萬頭牲畜,我們隻要交八千匹馬和二萬五千頭牲畜就行了,主公說是他的意思,大家是親戚,做得太絕不好,我才同意了這套方案。”


    在汪家人麵前,王堅幹脆不裝了,他稱唿孟之祥為“主公!”


    王堅輕蔑地看著這幾個汪家人道:“是看在親戚的麵子上,給你們過個目,這套方案你們從也得從,不從也得從,不然,我們要繼續進攻。”


    他兇狠地道:“我們不要你們的地盤,我們隻要你們的性命和牲畜。”


    最後王堅告誡道:“不僅僅是你們,草原上有不少的勢力,已經過來與我們洽談了,給他們的條件,沒一個夠比你們的好,你們要珍惜機會,別給臉不要臉!”


    汪家諸人目瞪口呆地看著王堅,想說什麽又無從辯駁。


    是啊,手下敗將,何以言勇!


    當孟之祥迴到會場時,王堅向孟之祥稟道:“主公的親戚們都很配合,他們說要看過資料,明天給我們答複,頂多就是修改一些小地方!”


    “那就好,那就好!”孟之祥欣慰地道,問道:“你沒有恐嚇他們吧?瞧他們這副小心翼翼的樣子。”


    王堅言笑兮兮地道:“瞧您說的,都是您的親戚,我哪敢說什麽重話啊!”


    他對汪家人道:“是吧?我沒說什麽吧?”


    汪家人強顏歡笑道:“是的,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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