韃軍三路大軍,兀良合台主攻京湖,他是員宿將,攻勢淩厲無比,狠狠一擊,就把京湖的襄樊地區奪取到手。


    他進攻是一個好時機,其時,吳淵為觀文殿學士、京湖製置大使、知江陵府,正在患病,聽聞韃軍大至,又氣又急,就一命嗚唿了,其餘守軍驚慌失措,襄樊遂失。


    南宋的戰略形勢是四川在上遊,四川若失,則占領軍會演繹當年晉滅吳時的“王濬樓船下江南,金陵王氣黯然收”的情景。


    而京湖戰區則是守江(長江)必守襄樊(漢水),下遊兩淮戰區肯定是守江必守淮了。


    京湖地處長江中遊,告急文書順江而下十分快捷,送到朝廷,朝廷十分震恐!


    壞消息接踵而來,忽必烈一路,攻勢同樣火辣,戰果十分可觀,大軍居然渡過長江,殺至江西南昌!


    南昌東麵是景德鎮,過了黃山,離杭州很近了!


    忽必烈初時的軍事能力並不是很強,但他的副將是張柔,張柔此人老謀深算,的戰鬥力杠杠的,宋朝之中能夠是他對手的不過是孟珙、孟之祥、呂文德而已,其他人皆不如他。


    主要是忽必烈聽得進他的話,這麽一來,勝利也就在所難免。


    而讓君臣們驚慌的是,一向長勝不敗的四川守將孟之祥也出了問題。


    仙人關失守,韃軍大汗蒙哥率眾進攻漢中府!


    一旦漢中府失守,則蜀口被奪,四川屏障盡失,先前韃軍來去自如的場景就會重演,目前四川不斷上繳賦稅的好局蕩然無存。


    朝廷人心晃蕩,急思對策。


    理宗皇帝急得上了火,一連數日,連心愛的閻妃也都不去臨幸。


    他一直以為自家的皇位穩固,沒想到韃軍大至,即時露餡了。


    朝中現時由右丞相兼簽書樞密院事董槐執政,他責無旁貸,提出建議道:“京湖之事,可令賈似道急赴鄂州(武昌),主持軍務。”


    “南昌之事,讓呂文德去!”


    此兩個對策說出來,大家都覺得沒意見。


    寶佑二年,賈似道加同知樞密院事、臨海郡開國公,威權日盛。


    他在朝中的地位,使丞相董槐也對他畏懼三分,不敢與他抗衡。理宗對賈似道也更加信任,寶佑四年,升任參知政事。五年,加知樞密院事,他兼著兩淮安撫製置大使,是以使相的身份出鎮地方,地位尊崇,風頭正勁。


    而呂文德打仗穩妥,同樣受到朝廷信任,他現在兩淮駐守,位於賈似道手下,因此這次忽必烈來犯就是避開了他的兩淮。


    “至於四川……”一時間董槐也躊躇了。


    孟之祥失了仙人關,漢中府沒失,若是將其黜落,說不過去。


    不僅如此,董槐吃了孟之祥送的牛肉幹豬肉幹不少,不好翻臉。他是個明白人,清楚這四川天高皇帝遠,已經被孟之祥盡得軍心民心,有藩鎮之實,隻要孟之祥沒徹底倒下,派誰去都不行。


    但孟之祥確實失了風……


    就在這時,左正言戴慶炣跳出來道:“孟之祥失土,宜去職,改派他人入川為製置使!”


    他一口咬定要將孟之祥削職查辦,其餘諫臣交相附和,合力彈劾孟之祥失土辱國,該當嚴厲處罰。


    得嘍,他現在遠在四川一時片刻無法將他入罪,那就拿下他在京的家人,抄他的家,將他的妻子與兒子關起來,待將他鎖拿進京後,一同治罪。


    見到台諫官員一副唯恐事情不大,拚命拱火的樣子,董槐頭痛。


    宋朝重台諫,他們的力量不可小看,如今他們集火一起彈劾,別說一個地方大員,就算是宰執也受不了。


    誰為孟之祥辯護,這幫瘋狗就會咬誰,說誰與孟之祥是一夥的,勾結在一起,輕則是利益輸送,重則是文武勾結,意圖謀反!


    反正禦史風聞奏事,不管有無事實,先咬你一塊肉下來再說。


    董槐對參知政事程元鳳抱怨道:“勝負乃兵家常事,漢中府尚未失守,且來犯者乃是蒙古大汗,此乃強敵,孟七郎在前線拚命,我等豈可讓貳師舊事重演!”


    貳師舊事是漢武帝時期的貳師將軍李廣利在外統領大軍打仗時,漢武帝將其妻兒家族都捉了起來,這樣的行徑表明了漢武帝實在不智。


    現在的情況是孟之祥沒達到削職治罪的地步,若他丟失漢中府,或許才可以論罪。


    如果將領們動輒受咎,誰人肯為朝廷效力!


    於是董槐用了招拖字訣,可是戴慶炣不依不饒地,楞是要朝廷罷掉孟之祥的職位,他才肯罷休。、


    戴慶炣,字彥可,溫州永嘉人,淳佑十年進士。


    他乃新晉官員,司職諫官,急欲上位,且他與孟之祥有私人恩怨。


    當時他進言曰:“數十年來,諸處戎帥,專肆貪婪,逼令軍人營運。願申警戎帥,嚴與禁戢軍債。”帝從之。


    意思就是說各地將帥,強逼麾下軍人為他們幹私事營利,讓軍人們不務正業,所以得警告他們不要這樣做。


    於是朝廷樞密院去文各地,要將帥們不得逼迫軍人為他們幹私事,首先是自查,如有之,則改之,否則被朝廷查出來,必定嚴懲。


    結果,各地將帥迴文,沒一個承認有這樣的事!


    他們都很清楚坦白從嚴,牢底坐穿,抗拒到底,迴家過年的道理,堅決不認。


    這樣的迴文朝廷自然是不信,其實事情到了這裏,也就可以告一段落了,將帥們地位特殊,相對於政治,經濟上的小錯誤根本不是件事。


    但戴慶炣卻一根筋擰到底,誓要抓個典範出來。


    仔細一看,軍頭以四川孟之祥為首,就是他了!


    於是他自告奮勇,請旨出京查辦孟之祥,得到了朝廷的允許。


    他到達四川,左查右查,居然查不出孟之祥的小辮子,下不了台。


    孟之祥有的是錢,不屑於喝兵血,也不允許手下將軍們喝兵血,他另有鹽利補貼他們。


    同時,孟之祥一直有程元鳳、葉夢鼎看著他,早已經百毒不侵,戴慶炣初來乍到,怎麽可能抓得住孟之祥的真正痛腳!


    戴慶炣一無所獲,灰溜溜地迴京,要不是朝廷鼓勵言路,他早就得負責任了。


    雖然官家不罪他,但他以之為恥,諫官彈劾人不下台,就是恥辱!


    如今見有機會去搞孟之祥,他當然不肯放過。


    這麽一來,在京的孟之祥之妻餘十一娘和兒子孟順慶的日子就有點難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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