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深了,韃軍營地裏的篝火漸漸暗淡下來。


    在黑暗中入睡的許多人夜不能眠,由於白天的失敗,還有餓著肚子。


    由於戰敗,很多東西都丟了,加上天黑不敢走夜路,那時的大地黑漆漆一片,不敢動,隻好餓著肚子,又沒有水喝,饑渴難耐。


    有些人受著傷,不能治療,白天還沒什麽,晚上痛感上來了,鐵打的漢子也受不了,就那唉唉唿痛。


    哀鳴聲此起彼伏,有的聲音悠長,在安靜的夜晚上顯得頗為地寒磣,讓人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令那些滿腹心事夜不能寢的人恨不得跳起掐死他們,以免心煩!


    想想好了,如果弄死己方傷員,換作自己受傷,同樣的命運落下來,誰都不心甘情願的。


    韃靼人的後勤、醫療非常地糟糕,傷員乏人照顧,他們的巫師跳大神求神救命,許多人心中也都不信,寧可信中醫,可是那時的中醫也很糟糕,雪上加霜的是醫藥同樣地糟糕透頂,藥方中有許多迷信、不科學的糟粕,代代醫生相傳壞的東西。(注1)


    從四川走私一些醫藥過來,療效顯著,最好的醫生和醫藥在四川!


    可惜被嚴密封鎖過不來,四川製司管得相當地嚴格,甚至連外流到國內都嚴格受控!


    聽聞大宋川外人士想要得到四川醫生和醫藥的治療,居然要入川才行,否則不行。


    所以,即使得到中醫治療的韃靼人,死亡率照樣不低,甚至於落到一些醫術差劣的家夥的手裏,死得比不治療的還要快。


    呃,不是有座臨洮城麽,裏麵至少資源豐富一些,有吃有喝有醫藥和有女人玩。


    嘿嘿,這些打仗老手們才不會進城去,進了城,第二天一早如果出不了城,就別指望出來了。


    南蠻絕對會來攻城!


    ……


    在一堆篝火旁,披著金袍的宗王抄合對那些聲音聞所未聞。


    他在痛悔中,集結了如此之強的兵力,居然被南蠻給翻盤了,還死了一個宗王,一個都元帥,那些千夫長百夫長死得不計其數,空前的慘敗!


    宗王也隻烈的無頭屍體放在遠處的馬車裏,不知道如何是好。


    沒有了頭,是不能下葬的,無頭屍體非常兇猛,會來找人類要頭的。


    怕的是無頭也隻烈不敢去找南蠻,來找韃靼人,比如抄合,他們是這麽好的兄弟,保不準找的是就他。


    抄合當時想是否派人去找孟祥通贖迴也隻烈的人頭,想想也不可能,對方是“奇貨可居”,隻怕給多少錢都不肯。


    一陣動靜驚攏了抄合,他望過去,見到都元帥脫脫帶著數人過來,一起向抄合鞠身行禮。


    然後脫脫稟報道:“南蠻的防守很嚴密,他們立好了營壘,挖了壕溝,有相當多人在守夜,而且他們……”


    他搖搖頭道:“另外,也不見有人出動。”


    是的,脫脫準備了三千人,意圖半夜劫營,反敗為勝。


    然而,這招就象迴馬槍一樣,可能傷得了別人,卻肯定傷不得孟之祥。


    孟之祥這等人物,有著參謀部,就算他不管,參謀部都會去管的,參謀部有規章製度,如這樣的情形屬於“高危”,因此守夜的人要多,枕戈待發,敵人一旦真的來的劫營,我軍應該怎麽辦,都有預案,來了也不怕,照打可也。


    如此脫脫無可乘之機,他判斷去劫營絕對是有去無迴,隻好去迴報抄合。


    抄合很鬱悶,叫他先休息,準備天亮前看看有無機會。


    結果,一夜過去了,脫脫怎麽都找不到機會,唯有退兵。


    天朦朧亮時,青居軍已經出發,前往臨洮城。


    臨洮守軍棄守城池,跑掉了,不過他們沒有臨行前對城內漢民進行屠殺,也沒來得及撤走漢民。


    不是他們良心發現,而是孟之祥釋放了兩個韃靼人俘虜,告誡他們說道:“如果你們亂殺漢民,那麽我們也會以牙還牙,孟神通保證說到做到!”


    這樣的恐嚇,換作是其他宋將來說,韃靼人是嗤之以鼻。


    然而,孟之祥說出來的話,韃靼人不敢不聽。


    因為,孟之祥打敗他們,表明他們確實有能力說到做到。


    青居軍進入了滿目瘡痍的城市,很是無奈。


    隨後一天,他們掃蕩了臨洮城周邊,收獲不多,最終在第二天早上,青居軍裹脅著城民一千二百人,離開了臨洮城往來路而歸。


    路上接著了譚淵運送糧食而來,他們遇到了小股韃軍的攻擊,但都被他們擊退。


    其中一次是千餘韃軍來襲,譚淵給頂住了。


    正是好的環境下,任何人都會奮發。


    如果大家比爛,譚淵失敗也不怕,問題是青居軍這麽能打,譚淵不能表現太差,唯有硬撐,當他撐過來後,知道青居軍的勝利,讓他捏了一把汗:“自己沒有丟臉!”


    譚淵接著孟之祥,聽聞戰報,連連恭喜太尉又建殊功。


    雖說譚淵沒有親自作戰,但他押運糧草肯定功勞少不了。


    如此,川軍退迴武都,與張實、王夔匯合,一路平安地退迴了仙人關,至此,大宋的首次出關北伐以勝利告終。


    捷報以快船、快馬方式送至臨安府,朝廷君臣們聞訊極為震驚,川軍可真是不得了,打到了臨洮城,居然殺死了宗王也隻烈和都元帥朵歡,斬首二萬,自身軍隊損失四千而已,空前大捷!


    然而,朝中執政大臣,左宰相兼樞密使謝方叔認為此次北伐該重獎,同時不可再次為之。


    他認為此番北伐太過冒險(這倒也是),還深深地得罪北虜,萬一大舉進攻,烽火連火,隻怕大宋危矣。


    謝方叔對外主張消極防禦蒙古,即主和反戰,隻守不攻,因此該當訓誡帥臣們不得妄開邊釁,克己守地,與韃靼人各安其民雲雲。


    不僅如此,邊地帥臣對外開戰,勝敵,無疑抬高了武人地位,與朝廷崇文抑武之策是南轅北轍,會導致產生一係列不可控的後果!


    謝方叔的上奏合乎官家心意,因此,當朝廷詔書送到四川時,餘玠請來孟之祥一起觀閱聖旨,兩人相對無語,半晌後,孟之祥歎息道:“朝廷,變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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