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很厚道,給了孟之祥七天的假期,再去上任新官職。


    而在這七天中,孟之祥先後在臨安北城餘杭門送別了孟珙、史嵩之和忠順軍的同僚們,他悻悻地道:“就留下我一個人,唉!”


    諸人說你才是好運氣,近著天子哩,能沾點龍氣,容易升官發財!


    孟之祥去送孟珙,孟珙告誡他要謹言謹行,不該說的話不要說,不該做的事不要做,但事情無絕對,該做的事就要做,也不可一味低調。”


    “畢竟,”孟珙給他打氣道:“你可是個弑過君的人!”


    “殺皇!天底下獨一無二,如果一昧退讓,別人會懷疑你的能耐。所以,該出手時就出手,實在不行,你可以去建康找我,又可以去襄陽,史太尉原本想讓你迴襄陽當神勁左右軍副統製的,官家看得起你,就更好了。”


    “你也是個有後台的,史太尉看好你,還有陳相公(貴誼)也幫你,陳相公人很好,可以多走動!”孟珙說道。


    “是!”孟之祥應允。


    他去送史嵩之,他們在城北的餘杭水門外告別,舊名“北關”是也。


    除了孟之祥,還有不少是史嵩之的同僚,穿朱著紫的不少,都是二三品的大員,要不是孟之祥是史嵩之的子侄輩,根本沒機會上前,普通官員沒這個資格!


    史嵩之的叔叔史彌遠掛掉,但史家的威風不減,主要是史嵩之爭氣,這迴滅金,他雖無赫赫戰功,但他的功勞是抹殺不了的,隻要他不作死,加上今上是史彌遠所立,有這點香火情,史嵩之入朝拜相是遲早的事。


    史嵩之由史誌超護送離開,順京杭大運河入江,再轉江船迴襄陽,史誌超全程保護,陪伴到襄陽,他再從襄陽迴去建康的侍衛步軍行司上任。


    古代的親戚關係重大,史誌超這麽做,體現了孝道,史嵩之是朝廷大員,事先與朝廷講明,沒有不允的。


    坐船舒服,古代人們乘船如果遇到逆流便會采取調節風帆、搖櫓劃槳等辦法行進。


    在內陸水域,古代人們除了使用車船等特殊船隻之外,基本上也是采取同樣的辦法,所以古代船隻是可以逆流而上的。


    除此之外若遇到水流很湍急的地方,就必須雇傭纖夫拉纖,用繩索配合人力拖動船隻逆流而上。


    因此史嵩之要去建康坐船,否則陸路長途跋涉哪怕是坐馬車或者驢車,道路上的坑坑窪窪足以把他的老腰給扭著了。


    待到差不多的時候,眾人一一告別過了,史嵩之招孟之祥上前說道:“你四叔該說的話都和你說了,我也不多說什麽,官家很看得起你,你要盡快成家,方便官家大用你!”


    聽得孟之祥微微一驚,他知道官家對他另眼相待,但史嵩之說出來,那就是錯不了。


    一旦成家,有了人質在京城,將來生了孩子,去到哪裏任職,都象被線拉著的風箏---跑不了,朝廷也就放心用他了。


    就難以造反了!


    孟之祥對於造反的難度更有體會:官家大用你,待你不薄,你還造反的話,你就會在世人麵前失去道義,不好搞嗬。


    “倒是我誤了你,我要不是太忙,早就幫你找到了良人,不過你放心,我已經有了眉目了!”史嵩之說完,招他的清客蘇先生來,蘇先生取出一大串鎖匙,史嵩之接過鎖匙,孟之祥有點莫名其妙地。


    聽史嵩之道:“我在禦街北麵,近著侯潮門有一座別業,先借給你住,如果你在這裏娶妻,就送給你!”


    孟之祥連忙推辭道:“怎敢消受太尉大禮!”


    “叫你拿著,就拿著!”史嵩之不慣他人逆他,不悅地道。


    孟之祥連忙雙手捧接,史嵩之鬆手,鎖匙就到了孟之祥手裏,孟之祥深深一揖,謝過太尉大禮包!


    蘇先生在旁邊說了地址,再說道:“那處別業有些人看著,我們已經交代過了,他們幫你料理一下家務,以半年為期,半年後他們全部離開迴史家,當然這半年內你得給工錢給他們。”


    安排非常妥當,孟之祥人生地不熟的,一下就白得了一套別業和一個家務團隊,喜得他連連道謝。


    史嵩之拍拍他的肩膀,然後就下船,與眾人揮手告別,孟之祥借機與史誌超打聲招唿道:“伯行(史誌超的字)兄,太尉要靠你保護了!”


    史誌超怪眼一翻道:“知道,長纓兄,你放心好了,你這太尉的嫡親侄子吩咐下來,我這個當禆將的敢不聽話嗎?我肯定保護好太尉!”


    想想就有氣,太尉姓史,俺也姓史,五百年前是一家人,現在更是一家人,也不見太尉在建康給俺送一座別業,卻讓這個姓孟的家夥在帝都白白得了一座別業!


    孟之祥陪笑道:“有勞,有勞。”


    他心中連連歎息,欠下的人情債越來越多了!


    孟之祥雖然不知道帝都的房價如何,但知道在和平時期任何帝都和魔都的房價都是非一般的貴,好地段更是你有錢也買不到,史嵩之一套別業送出來,對待你比自家的親侄子還要好,眉頭都不皺一下,試問將來你怎麽造反?


    造反從來不是件簡單的事情,要是你深受國恩,史蒿之對你又很好,然而你說造反?!


    沒人跟隨你,因為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家夥人品卑下,對待恩人都這樣,背信棄義,還怎麽指望你會對手下好!


    他在那裏盤算著,史嵩之的車隊開動,孟之祥連忙揮手與他告別。


    船隊徐徐開動,由史誌超率領足足上百名官兵和家丁護送,前唿後擁,開道船上還掛出了史嵩之的牌印,體現了一個朝廷封疆大吏的威風。


    船艙甚是寬大,史嵩之招來蘇先生陪坐,路上說話解解悶,蘇先生笑道:“孟小七白得一處別業,卻似乎挺糾結的樣子!”


    他是史蒿之的心腹,不求當官,隻做幕府,史蒿之做的是低吸高拋的百萬貫錢級別的大買賣,由蘇先生操盤去獲取大利潤,蘇先生也從中分一杯羹,獲利不小,是以老實呆在史蒿之身邊。


    蘇先生是知道史嵩之判定孟之祥有反心,所以不怕講出來。


    史蒿之悶哼一聲道:“孟小七是怕人情債難還!”


    他傲然道:“我不怕他有本事,不怕他有野心,我有的是手段,就算他再有本事,我也能完全把他捏在手裏!”


    “太尉高明!”蘇先生恭維道。


    孟珙有能力吧,他得聽史蒿之的。


    孟之祥也有能力吧,以後他照樣得聽史蒿之的!


    要是孟之祥知道史蒿之主仆的對話,他會說:“欠債太多,俺就不還了!你們不知道欠債才是大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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