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原來是吳老師啊。”


    朱局長終於想起眼前人是誰了,打著官腔淡淡的應了一聲。


    可隨即,臉色就變的有些驚疑不定起來。


    為什麽吳建斌這個普通教師會出現在今天的酒局上。


    他之所以會對吳建斌有印象。


    也是因為吳建斌曾多次被評選為教育係統的先進工作者,參加過局裏的表彰大會。


    他還親自為他頒過獎呢。


    可今天這個酒局,是市裏的二把手親自打電話把他喊來的。


    難不成,他和二把手之間有什麽關係不成?


    這讓他心裏不由犯起了嘀咕。


    要知道,吳建斌在教育界可有著“老黃牛”稱號的。


    論教書育人,絕對是一把好手。


    可論人情世故,就有些差強人意了。


    不請客、不送禮、不拍領導馬屁、不爭不搶、不托關係走後門……


    這樣的人,工作能力再強,也沒有領導會喜歡。


    其實按照吳建斌的成績和資曆,早就有資格取得高級教師職稱了。


    校方也曾多次向教育局提名。


    可最終,全都被打了迴去。


    職稱可是關係著教師的工作福利和待遇的。


    僧多粥少,還不夠關係戶分的呢。


    哪裏輪得到吳建斌這樣無權無勢的小人物。


    光是他親手劃掉吳建斌的名字,就不是一次兩次了。


    想到這裏,朱局長心裏莫名的一陣恐慌。


    今晚這個酒局,不會是場鴻門宴吧?


    就在他準備旁敲側擊,打聽一下吳建斌跟二把手是不是有什麽關係時。


    房門再次被服務員推開,走進來一個男子。


    “老朱,你已經到了啊。”


    為首的是個四十歲多歲的中年男子,一進屋就熟絡的跟朱局長打了聲招唿。


    朱局長心裏一鬆,慌忙站起身來,笑著伸出手:“張秘書長,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啊。”


    市裏的政治環境很複雜。


    一把手是空調來的外地人,而二把手則是本土提拔上來的官員。


    經過一番政治博弈,雙方目前形成旗鼓相當,分庭抗禮之勢。


    當然,私底下的明爭暗鬥,不會影響表麵上的和諧。


    朱局長是二把手一係的人。


    而張秘書長是市府的大管家,和他屬於同一個派係,


    張秘書長的到來,等於是給他吃了顆定心丸。


    “您就是吳建斌吳老師吧?久仰久仰。”


    可張秘書長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似乎沒看見似的,快步走向吳建斌,滿臉笑容的握住吳建斌的手不停搖晃著。


    那股子熱情勁兒,就跟見了失散多年的親兄弟似的。


    吳建斌受寵若驚,連忙站起身來滿臉局促的道:“張秘書長,您太客氣了。”


    朱局長被晾在一邊,要多尷尬有多尷尬,隻能訕訕的縮迴手。


    可心裏不安的感覺愈發強烈。


    “啥秘書長不秘書長的,今天是私人酒局,沒那麽多講究,您就別跟我客氣了,我看您應該比我大幾歲,要是不嫌棄的話,以後喊我老張,或者張老弟都行。”


    張秘書長笑容可掬的套著近乎。


    開玩笑,吳建斌可是崔老最疼愛的晚輩林先生的老師。


    若是能和他攀上交情,獲得那位林先生的歡心。


    人家手指頭縫裏隨便漏一點出來,那可是幾億甚至是幾十億的投資啊。


    吳建斌整個人都懵了。


    若不是張秘書長確認過他的名字。


    他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包廂了。


    堂堂一個市府大管家,讓自己喊他老弟?


    開什麽國際玩笑呢。


    “不敢,不敢,張秘書長,您這是要折煞我……”


    吳建斌臉色漲紅,連連擺手拒絕。


    可話還沒說完,房門就再次被推開,快步走進來一個戴著金邊眼鏡的中年男子。


    剛進屋,都顧不上跟主局和張秘書長打招唿。


    三步並作兩步的來到吳建斌身前,身體微屈,雙手緊握住他的手不停搖晃著。


    “您就是吳建斌吳老師吧?幸會幸會,我姓王,您喊我小王就行。”


    眼鏡男的姿態放的很低,甚至可以說是謙卑。


    張秘書長臉都綠了。


    好家夥。


    還能不能要點碧蓮了?


    一大把年紀的人了,竟然讓人家喊你小王?


    吳建斌整個人都石化了,腦子暈乎乎的,嘴唇囁嚅了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來人他雖然沒見過,但卻在電視裏見過。


    這位,可是堂堂市委秘書長啊,正兒八經的市領導。


    他想不通,這些往日裏他隻能仰望的大領導,今天究竟是吃錯了什麽藥。


    竟然對他這個無權無勢的窮教師會如此熱情,甚至是有些——謙卑。


    難不成,自己有個牛逼到爆炸的老爹而不自知?


    張秘書長和王秘書長都是八麵玲瓏,長袖善舞的人物。


    見吳建斌滿臉茫然,也不說破。


    一左一右的陪著他談笑風生。


    不趁著現在跟這位攀上交情,等以後再想拉關係,可能就沒有機會了。


    被冷落的朱局長,見狀更加不淡定了。


    大冷天的,光禿禿的腦門上都沁出了豆大的汗滴。


    雖然不知道無權無勢的吳建斌,為什麽突然搖身一變,成為了兩位秘書長都要爭相巴結的香餑餑。


    可他若是再看不出吳建斌有著天大的來頭,那這麽多年的官場他就算是白混了。


    雖然吧,當初吳建斌的高級教師提名,是他親手劃掉的。


    可他覺的,自己還是可以搶救一下的。


    於是,立馬起身,也不敢再擺架子了。


    賠著笑臉,跑前跑後的給三人端茶倒水,殷勤的伺候著。


    馬凱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魔幻的場景。


    兩大秘書長一左一右的坐在吳建斌的兩側,笑容滿麵的和他親切交談著。


    旁邊端茶倒水的禿瓢,竟然是市教育局的朱局長。


    作為一中的校長,他感覺自己的人生觀都被徹底顛覆了。


    老吳,不就是個普通教師嗎?


    啥時候和這些領導關係如此莫逆了?


    “馬校長,您來了。”


    領導可以無視馬凱,但吳建斌可不敢啊,連忙站起身打了個招唿。


    “嗯!”


    馬凱還處於懵逼狀態,下意識的點了點頭,腰杆筆直的從鼻腔裏擠出一個單音節。


    可下一刻,他就察覺,兩道冷颼颼的目光看向他。


    筆直的腰杆立馬下彎了兩個弧度,滿臉堆笑的挨個打招唿:“王秘書長,張秘書長,朱局,你們都在啊。”


    “先找個位置坐吧。”


    別看王秘書長跟吳建斌說話的時候和藹可親,可對待馬校長的態度就沒有那麽和善了。


    冷冷的掃了他一眼,就不再理會。


    馬凱心裏七上八下的,連忙在最靠近門口的地方,找了個位置坐下。


    頻頻朝著正在當小二的朱局長使眼色。


    老朱是他的表姐夫。


    若不是老朱,他也當不上這個校長。


    今晚這究竟唱的是哪一出啊?


    為什麽領導都圍著老吳那個普通教師獻殷勤?


    老朱笑容苦澀,迴以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


    他現在已經意識到,事情大條了。


    他還好說,畢竟高高在上,和吳建斌這樣的普通教師還隔著很多層呢。


    也沒有過什麽私人恩怨。


    無非就是覺得他老實,好欺負。


    再加上某人的煽風點火,才屢次三番的把吳建斌的高級教師提名從名單上給抹去。


    可馬凱就不同了。


    作為吳建斌的直接領導。


    這麽多年不提拔、不重用,暗中打壓也就算了。


    還覬覦人家的媳婦,故意挑撥離間,製造他們夫妻之間的矛盾。


    隻可惜,最後人家是離婚了不假。


    可人家媳婦也沒有如他所願,轉身投入他的懷抱。


    反而直接走人,陪著自家閨女去北都生活了。


    還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啊。


    現在好了,吳建斌不知道什麽原因突然翻身了。


    不秋後算賬才怪了呢。


    朱局長也是個心思剔透的人。


    覺得想要保住自己的官職,就必須要想辦法將功贖罪。


    而馬凱覬覦吳建斌媳婦這件事,似乎就是個很不錯的立功機會。


    畢竟,馬凱道貌岸然,做事滴水不漏。


    估計吳建斌兩口子,始終都沒有發現,他們的離婚是馬凱從中作梗。


    死道友不死貧道。


    一個表親而已,跟自己的仕途比起來,屁都不是。


    馬凱緊皺著眉頭,不停的抽著煙。


    他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麽吳建斌這個無能的廢物,怎麽突然間就成為了領導的座上賓。


    而表姐夫的眼神,讓他心中也生出了一絲不安。


    可很快,他就重新恢複了淡定。


    他其實和白秀敏是師範學院的校友,不過比她低了兩屆。


    他從第一眼見到白秀敏時,就深深的為之迷戀。


    隻可惜,當時他家境貧寒,根本沒有表白的勇氣。


    等若幹年後再相逢,白秀敏已經成為了吳建斌的妻子。


    這讓他對吳建斌很是嫉妒和仇視。


    吳建斌何德何能?


    憑什麽能擁有他夢寐以求的白月光。


    於是,他利用表姐夫的關係,拚命的往上爬。


    他要把吳建斌踩在腳下,證明給白秀敏看。


    他馬凱,比吳建斌要優秀一千倍一萬倍。


    最終,他終於做到了。


    不過他心機很深,不想留給白秀敏壞印象。


    所以,表麵上對吳建斌噓寒問暖,實際上卻暗中瘋狂打壓。


    同時,還經常有意無意的在白秀敏麵前煽風點火,挑撥他們之間的夫妻關係。


    終於,一切都如他所願。


    可沒有想到,吳建斌在離婚時,他剛好在省裏開會。


    等他迴來時,白秀敏已經跟著女兒去北都了。


    這讓他懊惱不已,覺的自己開會太不是時候了。


    若是自己當時在家,就算是用強的,也要把白秀敏給拿下。


    可此刻,他隻感到慶幸。


    幸虧自己當時不在家,沒來得及暴露狼子野心。


    否則,這次恐怕不死也要脫層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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