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連很快就重新集結,在步戰車上搖搖晃晃了近兩個小時之後,就進入了一個略顯荒涼的火車站。

    這是軍列專用的火車站,一般隻會用來運送軍用物資,但偶爾也會運送兵員。

    沒有任何的寒暄,也沒有任何的交流。

    人和人之間有的時候往往就是這樣,隻是一次擦身而過,就再也沒有了任何交集。

    而一但有了交集,那就是剪不斷理還亂的情感糾葛。

    重新迴到駐地的七連,到了第二天花了整整一天功夫,才算是正式修整完畢。

    步戰車需要保養,槍械需要保養。尤其是在打過空包彈之後,更需要保養。

    到了晚上,連裏會餐。

    高城在會餐前講了兩句,無非就是鼓舞士氣的話倒也沒什麽新鮮的。

    打仗打輸了嘛,家裏有人安慰兩句也就算了。

    下次打迴來也就好了。

    可重要的是人!

    人可能再也沒有機會和老兄弟一起幹仗了。

    於是,好好的一場會餐,演變成了一場情感大戲。

    哭著笑了的,笑著哭了的。

    程宏就這樣安靜的坐著,看著觥籌交錯,看著人來人往。聽著撕心裂肺的幹,幹,幹,然後醉到不省人事。

    放縱一次也沒什麽不好,程宏在後世可從來沒想過在部隊的時候喝到酩酊大醉,即便隻是啤酒。

    酒不醉人,人自醉。

    程宏突然覺得自己其實也沒什麽了不起的。

    你看看,你努力了整整大半年,可結果呢?還不是被別人按在地上揍了一頓嗎?

    然後程宏哭了,嘴裏嘰裏呱啦的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等到第二天清晨,七連的集合哨再次響起。

    所有的宿醉就如同過往雲煙,消失不見了。

    日常的訓練和作息,還得執行。

    “昨天會餐,同誌們表現的都很好,很不錯!”高城在早操後講了兩句,“但今天的早操,我很不滿意!”

    看著底下鴉雀無聲的方陣,高城沒來由的冒起了一股怒火。

    “都啞巴啦?”高城怒道,“看看你們這一副丟了魂似的樣子!”

    這次演習,意味著什麽,其實每個人道聽途說的,總歸是知道了一點。

    改編,或者說是撤編。

    反正都不是什麽好事。

    關於遴選現有連隊,組建新的特種大隊的事,知道的也就那麽幾個人。

    這讓整個七連都有些魂不守舍。

    難受的不是已經挨了刀,而是等待著那把刀落下來,卻永遠不知道什麽時候落下來的那段時間。

    高城罵罵咧咧的迴了自己辦公室。

    他已經不知道該怎麽去說,因為他自己心裏也不好受。

    但有些事,是不能說的,隻要說了,就是泄密。這後果,誰也承擔不起。

    而且要走的,可不止其他人,高城也極有可能是其中一個。

    訓練還是繼續,但很沉悶,沒有了激情。

    所有的事都像是為了完成而去完成。

    就連喊個番號,都沒有了以往直衝雲霄的銳氣,開始變得懶懶散散,變的有氣無力。

    就這樣渾渾噩噩的過了一個星期,七連似乎還沒能從失敗的陰霾中走出來。

    但有一個人始終保持著自己所有的精氣神。

    你或許可以說他愣,可以說他傻。

    但你不可否認的,他永遠是活的最認真的那一個!

    然後七連開始服了,開始慢慢的迴來了。

    程宏也一樣,開始總結自己在這半年多時間中的一些都得失。

    所有人都在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做的不夠好。

    然後士氣就迴來了。

    然後整個七連都迴來了。

    當每一個人想開了的時候,許三多那邊每天總有那麽幾個找到許三多,說上一句謝謝。

    這讓許三多有些摸不著頭腦。

    史今也一樣,一直覺得需要照顧的小老弟,如今卻給自己上了一課的時候,史今的心態也終於發生了變化。

    他不再把這個人當做一個需要照顧的小老弟了,而是一個能夠和他平起平坐的戰友。

    至於程宏,也沒和許三多說聲謝謝,隻是在人後,跟許三多說出了一個程宏從來沒告訴別人的秘密。

    “許三多,我跟你講,我是從2020年來的,你信不信?”當程宏很是認真的跟許三多講了自己的經曆的時候,結果許三多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然後又是摸額頭,又是要送醫院的折騰了半天,程宏才知道,自己幹嘛跟一個二愣子說這些玩意?

    這不就是對牛彈琴嘛?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七連的所有事情,都開始迴歸到了正軌。

    一日作息,出操,熄燈睡覺。

    但不同的是,所有人心裏似乎都憋著一股勁。

    許三多被伍六一拉著跑了一個全負重一萬米。

    全負重啥概念嘞?

    三十公斤!

    一萬米!

    然後兩個人都趴了。

    程宏哭笑不得的給他們倆個上了紅花油,疼得伍六一是呲牙咧嘴。

    “我說班副,你這是打算把老命都給豁出去了?”程宏一邊揉著,一邊嘴裏不停的數落。

    而高城則是帶著其他班排的人來好好的參觀了一次這兩個大稍息了的家夥。

    但所有人都沒有笑。

    所有人都在憋著這股子勁呢!

    高城所謂的歪風邪氣瞬間在七連蔓延。

    誰都想逮著一個比試一下。

    成才就像是聞著油味的老鼠,天天圍著程宏轉。

    反正連裏都在這麽做呢!多我們一對不多,少咱倆一對不少。

    程宏開始把自己所有知道的,關於一切狙擊方麵的知識,一股腦的全塞給了成才。

    我管你能不能接受?

    反正無論如何,你都得給我學會咯!

    尤其是你那外露的性子,更是得給我好好的改改!

    於是成才的苦日子來了。

    “程大哥,程爺爺!我錯了行嗎?”成才的討擾根本沒能讓程宏有半點憐憫。

    這是你自己選的路,跪著也得走完!

    成才的小灶一直持續了整整兩個月,原本黝黑的臉更黑了。

    四五月的太陽已經有些毒辣了,而成才需要在陽光下,一動不動的趴上數個小時。

    反正隻要你一動,那就是一頓批,順帶還挨上兩下。然後再在原來的基礎上加半個小時。

    而七連的戰士們在這短短的三個月時間內,更像是一種對自己的不滿,發泄,然後進步,然後還是不滿,然後再進步。

    可終歸還是隻有三個月。

    時間就像是老酒,你越覺得他珍貴,他就會消失的越快。

    三個月時間轉瞬即逝,七連的士氣似乎也已經達到了某一個頂點。

    “命令!”當有一天,高城拿著一份紅頭文件在政治課上讀完了全部內容之後,先是安靜,然後整個教室爆發出了類似雷鳴一般的吼聲。

    這是上天對於自己不拋棄不放棄的褒獎嗎?

    反正七連除了程宏和高城之外,所有人都是這麽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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