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待眾人離開,徐平目視著薑雲裳的小腹緩緩開口。“太後娘娘,長公主在你這鳳春宮外摔倒,你就不想說幾句嗎?”


    此話一出,顧秋嬋佯作驚訝,隨後又緩步坐到了薑雲裳的床邊。她一邊抬手為對方擦拭著額頭上的冷汗,一邊微微搖頭。“本宮能說什麽?


    這皇城禁軍,一半掌握在薛剛手中,一半掌握在顧應痕手中。


    徐將軍想讓本宮說些什麽?”


    “此處隻有你我三人,再演下去可就不好了吧?”言罷,徐平抬手捏住顧秋嬋的下巴。“薑雲裳摔倒,顧銘軒替她喊人?你覺得很巧嗎?還是說,你覺得徐某很傻?”話到此處,他吐出一口濁氣。“為了大梁,你二人可真是勞神費心。


    所謂巾幗不讓須眉,恐怕也就是如此了吧?”


    “徐將軍此話何意?”顧秋嬋一把將徐平的手拍開。“莫非雲裳公主摔倒,還能怪到本宮的頭上來?”


    徐平並未接話,反而轉頭看向床上的薑雲裳。“這事與顧銘軒有關嗎?”


    話音剛落,他又微微搖頭。“顧銘軒雖與徐某有些摩擦,但還不至於這般愚蠢。


    薑雲裳,我知道他垂涎你已久……此事若是他所為,徐某自會取他人頭做夜壺。


    若是與他無關,那就是你用孩子來給徐某下眼藥了……


    以身入局,舍身取義,徐某佩服。但佩服並不代表什麽,僅僅隻是佩服。”


    見對方依舊不說話,僵持許久,徐平轉身,大步走出寢宮。


    五更天,月色如水,灑在奉天城的大街小巷,卻未能驅散徐平心頭的陰霾。


    他身著一襲白衣,騎著快馬朝城外疾馳而去。


    城外,顧應痕早已等候在約定之地。


    他手扶佩刀,神色悠閑。“徐將軍如此匆忙約顧某前來,不知所為何事?”


    徐平翻身下馬,一步步走向對方。“深夜約國公前來,多多擔待。”


    “無妨!賢弟何須說此客套話?”顧應痕負手上前,眼中帶著幾分疑惑。“今日貴府設宴,犬子所行所舉乃按你我約定行事。


    莫非分寸有失,掃了賢弟臉麵,此來興師問罪不成?“


    “怎麽會?國公言重了!”徐平同樣負手而立,臉上沒有顯露半分神色。“今夜宮中乃令公子掛職,卻不知其人現在何處?”


    這話說的,顧應痕微微挑眉,完全沒理解徐平的意思。“賢弟此話何意?犬子今夜的確在宮中輪值,如今應當尚未換休。”


    “鳳春宮?”徐平緩緩蹲下,撿起一根木棍在地上隨意比劃。


    “正是鳳春宮。”顧應痕微微頷首。“若是賢弟要見他,愚兄這就派人入宮。”


    思慮幾息,徐平抬頭應聲。“見一見也好,徐某的確有件事想要令公子告知。”


    “來人!”


    顧應痕輕拍手掌,幾息之後,一名蒙麵黑甲衛悄然而至。“主上!”


    “去將銘軒帶來,動作快些。”


    “諾!”


    待到其人離去,顧應痕席地而坐,從懷中掏出一張輿圖。“賢弟,梁北的局勢如今看似穩定,實則不然。


    吳青峰久經沙場,卻在武承乾這黃毛小子手上連連吃虧。雖未傷筋動骨,虎威的情況也是不容樂觀。


    大周已在定平關外陳兵數月,怎的還未兵發井安?”


    “武承乾不簡單,小看他會吃大虧。”言罷,徐平抬手在輿圖上輕輕劃過。“如今這大梁朝堂,連軍費撥發都成了問題。若論持久戰,大梁恐怕拖不起。”


    “賢弟此話何意?莫非以為愚兄在暗中克扣不成?”顧應痕眉頭緊皺,眼中也閃過一絲不悅。“既謀大事,愚兄又豈會自毀根基?


    武承乾師承莫無涯,又在天下學宮修學數載,的確有些名堂。但要說用兵,他還差遠了。”


    “加上慕容烈執掌中軍,情況可就不一般了。”說著,徐平又在虎威關三百裏處外劃下一圈。“此地狹隘,若國公所部憑此據守,可極大程度上緩解薑尚武的壓力。


    隻要拖到入冬,又過去一年。


    待到明年春來,我大周精銳必將全力攻打武關。屆時,元武首尾難顧,必會分兵迴境。”


    天色漸明,天空泛起魚肚白。顧應痕正欲開口接話,林外傳來一陣急促腳步。


    黑甲衛士帶著顧銘軒匆匆走進,而顧銘軒一見到徐平,臉色瞬間變得有些複雜。


    “銘軒見過徐將軍!不知徐將軍……”


    正當他欲上前詢問,徐平卻率先站起身來。“今晚宮中之事,不知是否與顧公子有關?”


    “徐將軍,這,這……”顧銘軒一聽,眼神閃躲,支支吾吾道:“我……我……”


    徐平見他這般模樣,心中已然有了幾分推斷。


    見此情形,顧應痕心中滿是疑惑。他一巴掌打在顧銘軒臉上,當即出聲怒喝:“吞吞吐吐,有什麽事明說?”


    顧銘軒被打得一個踉蹌,捂著臉開口迴道:“父親,孩兒真不是有意的……今晚我在宮中值守,恰巧碰,碰到了薑雲裳……”


    “然後呢?”顧應痕眉頭一皺,心中生出一絲不好的預感。


    “然,然後,她……她言語挑釁,我一時衝動,和她起了衝突,然後……然後她就摔倒在地,我真不知道她懷有身孕啊!”顧銘軒看了眼顧應痕,隨後又看了眼徐平,慌亂之中,他趕忙跪地求饒。“父親,孩兒,孩兒不是故意的……孩兒,隻是輕輕一推,怎麽會,怎麽就,就滑胎了呢?”


    顧應痕聽聞此言,臉色驟變,他怎麽也沒想到自己兒子闖下如此大禍。


    深吸一口氣,他又轉頭看向徐平,臉上堆滿了歉意。“賢弟,小兒莽撞,闖下這等禍事,還望賢弟看在愚兄的麵子上,高抬貴手。”


    “鎮國公,薑雲裳是我大周靖北王府未來的側妃,腹中還懷著徐某之子。


    如今孩子沒了,國公一句高抬貴手,恐怕有些難為徐某了吧……”話到此處,徐平微微眯眼,朝著顧銘軒緩步走去。


    “賢弟且慢!你說此事該如何解決?隻要能平息此事,愚兄定當全力配合。”顧應痕快步上前,一把將之攔住。“賢弟,你我二人所謀,乃為天下之霸業,任何事都能商量,對嗎?”說著,他抬起一腳,當場將顧銘軒踢翻在地。“逆子!闖下如此大禍,還不跪下!”


    “父……父親……孩兒,孩兒隻是與她發生幾句口角,絕沒想過害其滑胎啊!”


    滑胎二字一出,徐平當場拔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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