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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辰時,紀允要在春香閣舉辦詩會的消息傳遍了神京的大街小巷。


    七皇子牽頭,達官顯貴們的府邸自是議論紛紛。在許多人看來,有司徒文這個大仲宰作為後盾,紀允能位臨九五的機會可不小。其人尚未婚配,若能嫁女入府,也當是博一個前程。


    午時剛過,一眾花枝招展的官家小姐或乘馬車,或三五結伴,陸陸續續朝著春香閣而去。


    司徒府內,司徒嫻韻滿臉愁容的核對著各種文書與賬冊。自打征糧以來,幽州與青州發生了多次流民動亂,各衙口的丁冊、田簿全是一本爛帳,無論如何填缺都有巨大紕漏。


    “小姐,該用膳了。”秋兒推門而入,手中端著菜盤。“您昨夜又沒合眼,要不還是歇息一會吧。”


    見有人進來,司徒嫻韻放下手中賬冊。“派去靜海的稅吏還沒迴京嗎?”


    “沒有。”秋兒微微搖頭。


    “一幫蠢貨!辦的都是什麽差事。”司徒嫻韻長歎一聲,抬手使勁揉捏著眉心。“你派人去趟國稅司,把調撥給孫國安的新糧扣下,先送往玉螭。”


    聞言,秋兒麵露難色。“這不行吧?大爺不會同意的,到時候您又得挨收拾。”


    司徒嫻韻冷眼一瞥。“他除了會撈銀子還會做甚?簡直鼠目寸光。


    還有三叔,他是去攻打元武嗎?平亂平個半年也沒點起色。流竄到京郊的亂民已有數萬之眾,他這個五軍司司首還不如趁早卸任。”


    “我的小姐啊,您也不能隻逮著青幽兩州薅啊。三爺離京半年,參他的折子都快堆滿布政府了,您還是消停點吧。”秋兒的聲音越說越小,餘光還偷瞄了對方一眼。


    “那是他無能!怨得了誰?”司徒嫻韻氣不打一處來。“他是去平亂,不是去安邦。


    要換成寧毅和徐滄,早將這些亂民殺得一幹二淨。


    別囉嗦了,按我說的做。你現在就去布政府打條子,爺爺的大印在我這,誰敢說一個不字?”


    “大爺那邊要是……”


    話未說完,司徒嫻韻擺手打斷。“讓他自個兒來找我。那麽些年來,要不是他整這些破事,國庫的存銀何至於此?


    你以為小姐我隻抓著青幽二州不放?北境是徐滄的地盤,賀州是寧毅的地盤,更別提涼州和吳州。能怎麽辦?


    還有幾個月就要入冬了,新糧要是不及時送去,鎮南軍在大梁吃土嗎?”


    聽聞此言,秋兒無奈的撇了撇嘴。“小姐啊,您把乾州軍的糧賞扣了,待孫國安班師迴朝,您這腦瓜不想要了?”


    “南安隨時可能議和,不打仗他要那麽多糧食做甚?大梁的東境有著數十萬大軍陳兵,一旦糧草有缺,軍心渙散,鎮南軍瞬間就會土崩瓦解。”話到此處,司徒嫻韻雙手使勁揉捏著臉頰。“兩線作戰,小姐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名義上是布政府在調撥後勤,就朝內這堆爛帳,不下點手段,怎麽調?”


    秋兒歪著腦袋不解的問道:“皇帝的手中不是有嗎?薑雲裳的陪嫁可不少。”


    “人賞了,錢他自個兒留著,紀淩這算盤珠子都快崩人臉上了。”言罷,司徒嫻韻再次拿起賬冊核對起來。“皇帝的私庫確實有銀子,可他不會給,這是拿捏徐平的好籌碼。聽話,就喂上一些,不聽話,就斷他三兩個月。


    按期程算,徐平軍中的糧草應當還能撐上四個月。新糧送到玉螭需要三月,這期間還不能出岔子。”


    “你把皇帝想得太簡單了。”兩人言談之際,司徒文佝僂著身子緩步邁入書房。


    “爺爺\/老爺!”


    正欲施禮,司徒文卻擺了擺手。“大小姐免了吧,我這把老骨頭可受不起。”他無奈的捶了捶後腰,緩緩坐到側椅上。“司徒府非得被你折騰垮了去。”


    見狀,司徒嫻韻小嘴使勁嘟了嘟。“您這話說的,我可不敢。


    秋兒,你先出去。”


    聞言,秋兒低頭看了眼司徒文。


    “大小姐都發話了,你看老夫做甚?”


    “爺爺!瞧您說的。”司徒嫻韻趕忙上前為其捏肩。“孫女這不是沒辦法嗎?要不您給支個招唄?”


    司徒文轉頭白了她一眼。“喲,司徒大小姐也有沒招的時候?”說著,他長歎了一口氣。“凡事不可操之過急,糧食是百姓們生存的根本。你把它收刮幹淨了,人家能不亂嗎?


    記住,刮七分,留三分,在從收來的糧食中拿出一分去救濟他們。但行如此,他們反而會對你感恩戴德。


    丫頭,做事的時候不要把人逼急了,知道嗎?”


    司徒嫻韻微微頷首。“可是……”


    “沒什麽可是,你要……”話到一半,司徒文卻是劇烈咳嗽起來。


    見此情景,司徒嫻韻趕忙為其拍打後背。“爺爺!您沒事吧?”


    過去許久,司徒文才得以平複。“爺爺已經老了,力不從心了。日子不太平,顧令先此人……算了,不說這個。


    丫頭,孫國安的糧草不能扣,他和歐陽正奇是真正限製蘇北石的緣由。


    南征大軍若是軍需有缺,營中必然生出事端。就算兩國罷兵言休,你也得讓他們糧草充足,這是戰略上的威懾。


    兵精糧足,意味大周著隨時可以對南安發動戰爭。失去了這個威懾,你以為靠著徐平那幾萬人能頂住蘇北石的數十萬大軍?”


    思慮幾息,司徒嫻韻點頭問道:“可是爺爺,如今的青幽二州已不堪重負,各府上來的冊子也根本對不上,皇帝必然會抓住這個來做文章。


    據探子迴報,囤積在玉螭的最後一批糧草已經送往前線。離入冬隻有幾個月了,若不提前調撥,鎮南軍可是會斷糧的。”


    “你可知皇帝為何不派監軍?”司徒並未接話,反而將話題一轉。”


    “您的意思是……”司徒嫻韻眼眸一凝。


    “因為不需要。皇帝不掏錢可不是為了拿捏徐平,他是為了不讓嶽州為其所獲。


    小丫頭,倘若薑安民損兵折將,徐平反戈一擊,拿下嶽州可不是難事。


    一旦布政府掏空,皇帝就可以把糧草斷了。屆時,徐平隻能以戰養戰,燒殺搶掠。失了民心,他待不長久。


    咱們的陛下是為了日後能把他順利調迴大周,明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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