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獄司內徐平正在調息,背上的傷口已然愈合。牢頭帶著傳旨太監突然打開了牢門。“陛下口諭:宣靖北王世子徐平即刻入殿。”


    “宣我?入哪個殿?”徐平一臉疑惑。


    “天政殿。世子殿下快隨咱家走吧,莫讓陛下久等了。”


    一炷香後,徐平來到天政殿前,稍微整理了下衣袍,大步邁入殿中。


    “罪臣徐平,拜見吾皇。吾皇萬歲萬萬歲!”


    “起來吧。”


    徐平聞言,緩緩起身。


    眾人抬眼看去,隻見徐平蓬頭垢麵,背上衣袍破破爛爛,暗紅色的血漬早已幹涸。


    “永寧!”紀月華已退至庭柱之旁,看著徐平略顯憔悴的臉色,心疼不已。


    隆聖帝抬手一揮,一旁等候的孟然走了出來。“徐平,此人名喚孟然,乃是天下學宮之人。在此,欲與你論道一二。你可接受。”


    孟然朝徐平作揖行禮。“在下孟然,月石國,餘郡人士。然聞公子才華橫溢,文武不凡。原以為公子少年英傑,怎得落魄如此?看來,傳言終究有虛。”


    徐平並未理會對方的嘲諷,轉而朝隆聖帝躬身行禮。“自然接受。陛下放心,區區鄉野村夫,何足道哉。”


    “粗鄙!公子豈不聞天下學宮內,皆世間大才。以出身論學識,豈非笑話?”


    還沒開始,火藥味就已然十足。眾人紛紛後退幾步,將殿堂中央讓了出來。


    徐平微微一笑。“詩詞歌賦,學術思想,道德倫理,國策方略。孟村夫,請指教!”


    孟然臉色略有些陰沉,顯然對村夫一詞很是厭惡。“道德者,立身之本也。夫君子者,當以仁義為先。仁者愛人,義者正己。能仁且義,品性高潔,方能成君子之德。


    然觀公子乃帶罪之身。夫罪者,其性有所缺,其名有所汙,何以論道德唿?”


    徐平聞言,眉頭微挑。小逼崽子,人身攻擊是吧!“德善於心,非於名。德行於身,非於言。汝乃一鄉野村夫,豈識天數?似汝這等唯善於己者,旦懲口舌之爭,行利己之所為,妄加仁德之名於己身,可笑至極。


    平雖帶罪之身,亦無愧於大周,無愧於百姓。豺狼險惡,屠戮蒼生。夫罪己,亦當手持屠刀,誅惡淨邪。德善黎民,仁尚百姓,便刑加吾身,亦為天下先。


    反觀汝之所為,德行於口舌之間,漠視惡鬼殘殺百姓,與禽獸何異?還敢大言不慚,滿口仁義道德,汝有何臉麵在此高談闊論?”


    徐平袖袍一甩,麵帶不屑。小逼崽子,老子噴不死你。


    “你……”元武護行軍虐殺小池村村民之時,孟然也在現場。


    徐平這是在罵他袖手旁觀,妄談仁義。


    此舉確實不妥,孟然不好反駁。“公子倒是牙尖嘴利,卻不知是否有真才實學?”


    徐平抬袖一甩,不屑的迴道:“似汝這等誇誇其談之輩,也配妄談才學?”


    “哼!公子不必如此。然有幾問,還請解惑。”孟然臉色已經很不好了,張口閉口鄉野村夫,太特麽欺負人了。


    徐平攤了攤手。“吾兒誠心所問,為父自當為你解惑。”


    “哈哈哈哈哈!”台下頓時笑作一片。


    “陛下恕罪!”就連司徒文都沒能忍住。


    孟然見此情景,臉色頓時鐵青。“學術之道,何以明之?”


    “博采眾長,廣納諸家之說,方能明其概要。上點難度。”徐平極為挑釁的打了個哈欠。


    “然諸家之說,紛紜複雜,何以擇之?”


    “以理為據,以實為證,察其可否,驗其真偽。你到底行不行啊?”


    “猖狂!徐平,我再問你。學術之要,何在?”孟然已經不再稱唿徐平為公子了,他已經繃不住了。


    “不拘泥於古,善開新境。”


    “何以致之?”


    “勤於思,勇於索,不拘一格,方能有所斬獲。”


    “學術之用,何也?”


    “啟智開化,立身正本。”


    正當孟然準備繼續提問之時,徐平抬手打斷了他。“你問了那麽多,可否容我一問?”


    “請指教。”


    “汝因何而修學?”


    “自然是為了功成名就,青史留名,這有何可問?”孟然略帶不屑的迴道。


    徐平搖了搖頭。“膚淺,小道爾。豎子不足以論。”


    聞言,孟然怒聲嗬斥。“狂妄!然修學數載,心中所願乃大道正途。汝豈可辱我?”


    “小道就是小道,何來的羞辱一說?”


    “你……你粗鄙不堪!既然汝言吾之所願為小道爾。那汝呢?汝又有何話說?”孟然破防。


    “功成名就,青史留名?逐利也。”徐平緩緩走到大殿中央。“夫君子之行,靜以修身,儉以養德,非淡泊無以明誌,非寧靜無以致遠。


    吾輩尋學自當:修身、濟世、經國、平天下。何以貪戀名利,圖留青史?豎子豈不聞,千秋功罪自有後世評說?”


    隆聖帝立身而起,連帶禦案之上的茶壺都被打翻。


    台下眾人,無論是大周,還是元武,皆是目瞪口呆,震驚不已。


    良久過去,殿內依然鴉雀無聲。


    殿柱旁的紀月華早已臉頰通紅,眼泛桃花。


    “陛,陛下!”還是劉辟先迴過神來,在旁小聲提醒。


    隆聖帝漸漸迴過神來,若大周少年人人有此誌氣,萬世可期。


    “世子高誌,當屬大才!”不知是誰小聲說了一句。


    頓時,殿內眾人齊聲喝道:“徐世子高誌,當屬大才。”


    “永寧!”紀月華用力的朝著殿中央的徐平揮了揮手。


    “月季花?她怎麽在此?”徐平倒也未曾多想,繼續開口道:“孟村夫,你還有何要問?”


    “我…我……”憋了好半天,孟然嘴裏也蹦不出兩個字。


    “大聲點,你嗓子拉家裏了?”


    此番論道,顯然是被碾壓了。孟然長歎一口氣,低聲迴道:“公子大才。然,甘拜下風。”


    “聲音那麽低沉,你不服?”


    “徐世子,還有詩詞歌賦尚未比較,如此咄咄逼人,有失禮數吧?”看到孟然接不上話,白敬安隻能出來站台。


    “詩詞歌賦?行,那就讓你輸得心服口服。”徐平笑了,這不是趕著鴨子上來找虐嗎?“既是如此,還請陛下賜題。”


    隆聖帝深深看了徐平一眼,今日的徐平給了他極大的震撼。“那便以家國情懷為題,考教你二人之文采,詩詞不限。”


    孟然深吸一口氣,躬身見禮。“皇帝陛下,諸位大人,獻醜了。


    【破陣子·山河如畫】


    【萬裏江山如繡,千秋歲月流金。】


    【古道西風鳴瘦馬,大漠塵煙路難尋】


    【又幾許笛音。】


    【晨映霞光破霧,暮歸月影穿林。】


    【龍起騰雲三萬裏,蹄踏彝山憾地沉】


    【問何人劍吟?】”


    孟然作罷,麵帶挑釁的看向徐平。


    徐平自然也不慣著他。“你瞅啥?能耐!”


    老子抄不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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