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州戰事結束後,朝廷也根據參戰的將領們作出了表示和獎率,但是皇甫規的病情卻再次加重,一病不起,而這次則是他人生中,最後一次同兄弟們並肩作戰。

    張慕坐在內宮左側,劉宏稚嫩的麵龐多了些成熟,可見這些年來他的心智成長很快,但是卻依舊不能改變他真正的想法。

    掣肘他人,大權獨攬一人,那人則是作為皇帝的劉宏,但是這種做法卻超出了曆代帝王的範疇,時期不同,方法也依舊不同,劉宏也清楚,但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陛下,臣觀陛下心事重重,不妨說出來,臣為陛下分憂?”張慕試探性地問道。

    “滿殿朝臣,沒有一人是對這個國家忠心耿耿的臣子……”劉宏歎道。

    “哦?此話怎講。”張慕心裏清楚,但也順應時機繼續問了下去。

    “上下不一,臣子們相互爭權奪利,而內宮……嗬~卻也依然如此。”劉宏輕蔑地說道。

    此時內宮的內侍和侍衛都被劉宏屏退,門外隻有劉宏的親兵護衛著內宮,所以劉宏才會如此言之。

    張慕也清楚,劉宏這是沉悶久了,需要有個人陪著他聊聊天,談談國事,而張讓這個宦官,卻野心勃勃,劉宏無力反駁於他。

    “陛下,此事……臣也無能為力。”張慕搖頭歎道。

    “真的沒有辦法了嗎?”劉宏問道。

    “陛下,先帝的禍根還在,而這個禍根卻已經牢牢地埋在了大漢核心,試問陛下能夠刨除這些禍根嗎?”張慕反過來問道。

    “哎……”劉宏一陣苦歎,搖了搖頭看著今晚的明月,又是一年了……

    “陛下,滿堂朝臣如此,陛下卻能不被其左右,臣真心希望陛下能夠聽信真正的忠臣,采納他們的意見……”張慕說道。

    “忠臣何來?”劉宏問道。

    “臣早已拜訪過廬江太守,此人剛正不阿,對大漢忠心耿耿,陛下可召他為郎,到朝廷任職。”張慕說道。

    “你是說,盧植?”劉宏問道。

    王越親自暗中去拜訪了盧植一趟,並且傳達了張慕的話,盧植也對這個二十出頭的小夥子感到很好奇,為何能讓他去京城做官,並且是堂堂正正的呢?

    要知道盧植的性子對於一群佞人來說看他十分不爽,可以說是忠臣一派的核心代表。

    “咳咳咳……”與此同時,武都大營內又傳來了皇甫規陣陣咳嗽的聲音。

    “威明,威明!”張奐盯著地上的鮮血,趕緊叫軍醫來,“軍醫!軍醫!!”

    軍醫到後為皇甫規把了把脈,隻見軍醫麵無表情,拉著張奐出了營帳搖了搖頭,他的病實在是太嚴重了。

    “將軍,屬下不能救皇甫將軍了。”軍醫突然拜道。

    “起來說話!你好好說,威明他究竟怎麽了?”張奐問道。

    “將軍,皇甫將軍原本就有傷,並且其已年邁,先前張機大人為將軍看病就曾說過不讓他在戰場上指揮或者衝殺,結果在這一場仗……哎!”軍醫不敢再說下去,皇甫規在指揮作戰時衝得太過靠前,被流矢傷著了後腰,皇甫規為了不讓大家擔心,忍受著痛苦將其拔出來繼續指揮。

    這才導致了皇甫規舊病複發的原因,軍醫縱使有如此高的醫術也無力迴天,隻能看著他忍受著痛苦死去。

    “將軍,軍中的藥還有些,但是能夠維持他的生命……在下不敢估計。”軍醫說道。

    “你退下吧……退下吧……”張奐搖了搖頭,盯著帳內躺著的皇甫規,老淚頓時縱橫,對於皇甫規,他有很多的話要對他說,可話到了嘴邊卻說不出來了。

    段熲也聽到了皇甫規的病情,這次他沒用動怒,也和張奐一樣,他們都老了,皇甫規的死對他們來說是傷心和痛苦,幾十年的風風雨雨都過來了,唯獨死……才是他們解脫的方式。

    “夠了然明,夠了!”段熲吼道。

    “你就這麽忍心看著威明這麽死了?!啊??!”張奐怒道。

    “我也不忍心!可是呢?人終究突破不了死亡的一關,威明一樣,你我都一樣!可這有用嗎?有用嗎?!死了……或許就解脫了。”段熲說道。

    “紀明說得對……咳咳咳!說得對!”皇甫規拄著木杖走了出來,他認同段熲的說法。

    “進帳,快進帳,別凍著。”段熲親切地說道。

    三人進了營帳,段熲與張奐把他扶上了臥榻,三人圍坐在火爐旁邊,迴憶著當年在戰場上衝殺的那一刻。

    “紀明!你又慢了啊!”皇甫規揮舞著長槍縱聲笑道。

    “你看然明比我都慢!”段熲白了皇甫規一眼,盯著張奐叫道。

    “哎哎哎!打仗呢,別鬧了啊。”張奐叫道。

    那時候的我們可真是年輕啊,想想現在,我們都已經老了……老了,死了也是我們作為戰將的解脫。

    “然明!背後!”段熲突然踩著馬鞍飛躍過去替張奐擋了一劍。

    “背後!!小心啊紀明!”皇甫規也縱身一躍替段熲擋了一刀。

    “死吧!!”張奐也中了一槍,三人盯著自己各自的傷,哈哈大笑。

    真正的兄弟,是能夠為自己兩肋插刀的,能為真正的兄弟擋下一切的困難,那麽我就不負此生。

    “然明,還記得當年與匈奴作戰的時候嗎?”段熲問道。

    “是啊,那時候你我還是個大小夥子,威明也因為這事和我們鬧別扭呢。”張奐笑道。

    “哈哈哈,你還記得這事啊~就因為這事我一直都記著呢!”皇甫規說道。

    “後來不是讓你上場了嗎?還生什麽氣。”段熲說道。

    “你還說?你這老臉往哪兒放?我去了,那幫人都讓你們給滅了就給我一個王,你還把他砍了。”皇甫規叫道。

    “這不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你說是不是然明?”段熲樂嗬嗬地說道。

    “哈哈哈!”三人相視而笑,已經很久沒有這麽開懷暢笑了,昔日的我們早就過去,都老了……

    “哎……看著他們能夠這麽高興,做侄子的也知足了。”皇甫嵩在帳外盯著他們喃喃道。

    “義真啊,有時候覺得,人老了或許會有一些雜念,但是又反過來想想,老了老了,也就是睜眼閉眼的問題,就沒有那麽多的顧慮了,生死看淡了。”夏育說道。

    “是啊……真希望他們能夠早一些這樣……可惜叔父他,哎!”皇甫嵩搖頭道。

    “走吧,皇甫規將軍或許也是和我想的一樣,麵對死亡沒有恐懼,隻有解脫……”夏育說道。

    公元174年二月,涼州三明皇甫規舊傷複發於彀城病逝,時年七十一歲,劉宏感其功績卓著,追贈其大司農,一代名將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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