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紫嵐舉起手中骰子,對著月光細細打量了一番。月光皎潔明亮,映得骰子愈發翠色欲滴,泛出幽幽的光,像是要把人吸進去一般。


    尋樟巷,白日裏獨孤林秀所去的那家糕餅鋪就在此。這不是巧合,看來忠臣良將的名聲,也難抵權勢利益的誘惑,她終究是要對獨孤家出手了。


    雖然暗場賭坊頗為隱蔽,但根本瞞不過方紫嵐這樣常年遊走在黑暗中的人。她潛入糕餅鋪,沒費多少功夫就找到了其所在,隨手擲金銀做籌碼,便混入了外場,但要想進內場……


    她的手指摩挲過藏在袖中的骰子,怕是隻能用它了。可一旦用了,便是明晃晃地打著方立輝的名義。


    “這位客人,到您了。”婢女的聲音扯迴了方紫嵐的思緒,她想都沒想,就把所有的籌碼推到了與眾人相反的另一邊,“我押小。”


    婢女愣了愣,但不過瞬間,便搖起了骰子。


    盅落骰停,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一起,紛紛吆喝著,“開!”


    婢女打開盅,隻見裏麵赫然是三個“一”,周圍一陣哀嚎之聲,眼睜睜地看著所有籌碼都歸到了方紫嵐手中,她卻興致缺缺。


    “沒意思。”嘩啦一聲,方紫嵐把所有籌碼盡數攤在了桌上,“這些足夠了嗎?”


    “這些足夠去世上其他任何地方了。”婢女笑意盈盈,“不過,有些地方論的是資格,不是這些。”


    方紫嵐站起身,當即有人坐不住了,“怎麽,贏了就想走?”


    “我走不走,與你何幹?”方紫嵐一揮手,所有籌碼盡數飛起,隨著她的手落下,四散在了賭場各處,“獨樂樂不如眾樂樂。”


    一時場內歡唿聲四起,眾人一擁而上,哄搶掉落在地的籌碼。


    “這位客人,您……”婢女變了神色,正欲喊人,就有人匆匆跑到她旁邊,小聲道:“內場出事了,主人要求立刻清外場。”


    方紫嵐聽在耳中,趁亂劫持了來人,打開了進入內場的暗道。


    “你知道暗道也沒有用!”那人掙紮道:“內場戒備森嚴,你根本闖不進去……”


    方紫嵐不耐地打暈了那人,隨手丟到暗道之外,然後自己走了進去,重新按下了機關,沒有多放任何一個人進來。


    不知走了多久,前麵的光亮越來越盛,隱隱約約的人聲越來越清晰,方紫嵐知道內場要到了。


    即將走出暗道的那一刻,突然萬箭齊發,方紫嵐旋身躲過,藏在了梁上。然而就這刹那間,便瞥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是……


    方紫嵐來不及細看,箭雨再次如影而至,緊緊追著她不放,於是她索性跳了下來,大大方方地現於人前。


    方紫嵐跟在方紫沁身旁,亦步亦趨地入了萬福宮,仍是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病秧子模樣。


    隻不過,這一迴她並非佯裝,而是真的重傷未愈,渾身上下都使不了什麽力氣,走起路來愈顯腳步虛浮,仿佛踩在棉花上,隨時都會跌倒一般。


    秋水偷瞄向方紫嵐,關切地問道:“三小姐,你可還能撐得住?”


    方紫嵐在宮女的攙扶下落了座,迴給秋水一個淺淺的笑容,示意她不必擔心。


    高座上的李晟軒將她們的小動作盡收眼底,隻覺沒來由地煩躁,若是方紫嵐再出什麽意外,他……該如何承受?


    畢竟適才方紫嵐行禮之時,整個人搖搖欲墜,便是他極快地說了免禮,但仍看到她的身形晃了晃,單薄得像是紙人,風一吹就會碎了。


    思及此,李晟軒的視線不自覺地落在了方紫嵐的身上,這一幕正巧落在慕初霽眼中,他不動聲色地端起酒杯,遙遙相祝道:“這位,便是與先越國公同名的方三小姐吧?”


    方紫嵐心中一緊,麵上卻是含羞露怯的小女兒姿態,“同名而已,齊王殿下不必掛懷。”


    “方三小姐看上去與先越國公年歲相仿,容貌也有一兩分相似,不過……”慕初霽似是來了興致,玩味道:“卻是截然不同之人。”


    方紫嵐抿了抿唇,不待說什麽,就聽慕初霽慨歎一聲,“可惜了。”


    李晟軒不怒自威道:“齊王風流倜儻,看不出竟是傷春悲秋……”


    “難道陛下不覺可惜嗎?”慕初霽毫不客氣地打斷了李晟軒的話,一旁同行的使臣不停地朝他使眼色,卻是徒勞無功。


    他大剌剌地站起身,道:“當初先越國公何等英姿?那樣一位殺伐決斷身手絕佳的美人姐姐,若是願作本殿的女人,怎會落個身死名滅的下場?”


    他的話把方紫嵐嗆得不住咳嗽,她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他居然能大言不慚地把調戲說得如此冠冕堂皇,那惋惜的語氣好像他們之間真有什麽情分似的。


    若說有,也是戰場之上,不共戴天之仇,哪還有什麽其他的情分?


    “方三小姐,難道你不讚同本殿之言?”慕初霽突然的點名令方紫嵐愣了愣,他這話問得十分討巧,若直接說不讚同,便是否定了她作為越國公的英勇,若說讚同,以他的巧言令色,很難不被扯上關係,怎麽作答,都是為難。


    正當方紫嵐兩廂為難之際,一道沉穩的聲音驟然響起,“先越國公已逝,她之功過,自有後人評說,還請齊王殿下慎言,為她留一份安寧。”


    李祈佑說著,端著酒杯站起身,“齊王殿下遠道而來,舟車勞頓,辛苦萬分。本王鬥膽,先陛下之前,敬殿下一杯,願大京與汨羅永世結好。”


    他這一番說辭滴水不漏,將方紫嵐緊緊地護在其中,雖然是對外使,但也免不了有偏私之嫌。


    方紫嵐看向李祈佑,眼見他一飲而盡,逼得慕初霽隻能迴敬一杯,消了氣焰重又坐了迴去,避免了一場風波。


    不得不說,李祈佑經過這幾年的曆練,舉手投足之間,都與過去大不相同了,隱隱約約有一股帝王之象。


    即便方紫嵐知道,這是李晟軒刻意為之,卻也要感慨一句,當初率直得近乎莽撞,可以被人當槍使的玉成王,現在也能洞察世事,會為人擋槍了。


    也不知,如此變化,究竟是好是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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