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紫嵐神色一凜,冷聲道:“我聽不明白皇後娘娘在說什麽。”


    “不是所有人都如你所說那般身不由己的。”方紫沁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彼之蜜糖,此之砒霜。就像方大人豁出一切也要拚得一席之地顧不得苦一般,我身處後位之上,守著我在乎的一切,縱使殫精竭慮,也甘之如飴。”


    方紫嵐怔住了,直到此刻她才真切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傲慢。她對這個世界所知太少,遠到外邊正在悄然發生的一切,近到眼前人眉眼間的細微神情變化。


    她總是在以自己的眼光和閱曆去判斷他人,所以理所當然地認為李晟軒狠厲無情,諸葛鈺運籌帷幄,方紫沁笑裏藏刀,方紫桐蠻橫跋扈……


    就好像是一張張標簽,畫地為牢,把人框在其中。


    她從身份去判斷每個人的意圖,從動機去分析每個人的行為,看似聰明討巧,卻忘了隻要是活生生的人,便總有變數,又豈是一個標簽能夠框住的?


    她框住了別人,也限製了自己。於是此番北境之禍,她最終也隻想出了這樣一個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法子,若非李晟軒站出來,或許被傷的人隻有她也未必。


    倏忽間她猛地明白了,方崇正那句方大人竟隻覺自己思慮不周是什麽意思。


    所謂思慮不周,不過是借口。如今想來,她並非是一個人,此案一查到底會被牽涉的也不止北境,若是她能夠細細籌謀步步為營,未必不能保得北境眾人全身而退。


    隻是她關心則亂,做事又極端,終究把所有人都逼到了對立麵。方崇正說得不錯,她確實不過是年少決絕的逞英雄。


    “皇後娘娘,溫太醫和阿宛姑娘來為方大人請脈了。”秋水的聲音自房門外傳來,在她身邊站著的,赫然是阿宛和溫崖。


    阿宛默不做聲地跟在師父溫崖身後,緊咬雙唇卻還是不敢相信自己剛才親眼見到的那一幕。


    昨夜師父就與她說,要她借著方紫嵐用藥的由頭,在今日大鬧一場,他好借勢遣散太醫院眾人,偷偷出宮一趟。


    起初她還不明白是怎麽迴事,直到出宮以後她跟著師父七拐八繞地進了弘安閣,她心裏才約莫有了估計,想來是紀寧天的身體出了狀況,師父不得不來。


    然而她卻沒有想到,竟會在弘安閣中見到皇甫霖。


    她與師父到時紀寧天正在見客,嫵青要他們在弘安閣外稍候片刻。她站在門外,忍不住湊得近了些,就聽得一道熟悉的聲音,自閣中傳來。


    皇甫霖站在紀寧天麵前,神情惶恐,“公子,我當真不知方紫嵐就是紫秀。若我知道,便是借我十個膽子我也不敢為難她,更何況是栽贓嫁禍……”


    紀寧天冷著神色,語調不耐地打斷了皇甫霖的喋喋不休,“本來是沒打算讓你知道紫秀身份的,畢竟她是萬目睽睽的眾矢之的,而你是我韜光養晦的暗中布局。同一陣營的人有了利益衝突……”


    他忽的頓住,輕哼一聲,繼而道:“不過既然你現在知道了,那麽該如何做,就不需要我來教了吧?”


    “知道。”皇甫霖忙不迭地點頭應下,隨即又忍不住躊躇開口道:“但紫秀如今的行事作風,同一陣營……”


    他沒有說下去,紀寧天神色更冷,“你想說什麽?”


    “紫秀是公子手中天下第一的劍,我本不該多說什麽。”皇甫霖說得小心翼翼,“隻是,她為北境眾人不惜身死名滅……”


    “身死名滅?”紀寧天仿佛聽到了什麽好笑的事一般笑出了聲,“她的命,隻能是我的。身死名滅,也要問過我同不同意。”


    “可是……”皇甫霖還想再說些什麽,卻見紀寧天眸光沉沉,寒聲道:“皇甫霖,當初你與我鬼門訂下契約,請鬼門中人偽裝成金人死士,在北境之地行刺寧順帝,孤注一擲妄圖取代上官家的時候,可也是如此優柔寡斷?”


    “我……”皇甫霖一時語塞,竟是如鯁在喉,什麽都說不出。


    紀寧天神情冷冽,“原來上官敬尚在之時,鬼門助你引得寧順帝對其生疑,你姑且不能取而代之。如今紫秀幫你把上官敬除了,你卻連區區一個王全治都應付不了,還妄圖聯手王全治來對付紫秀嗎?”


    “若是你無能,本座大可用其他暗棋取代了你。但紫秀……”紀寧天眼底閃過一抹溫柔神色,“本座在一日,便不會容許任何人動她分毫,你可聽清楚了?”


    “清楚了。”皇甫霖一邊應聲,一邊敏銳地捕捉著紀寧天神色的變化。這變化讓他忽然想起江湖之中,傳言紛紛的鬼門之主與紫秀的私情。


    紀寧天為了保護方紫嵐,不惜以身犯險私自在弘安閣中見他。若是一旦被人發現,暫且不論他會如何,紀寧天這位被嚴防死守的前朝皇子,首當其衝免不了一死。


    如今由北境一案,紀寧天的反應看來,傳言多半是真。


    他與鬼門所訂契約一旦開始就無法迴頭了,不過若是能拿到紀寧天的把柄,相互製約也未必沒有活路。


    皇甫霖眸中閃過一抹厲色,但麵上仍是不動聲色地告退離開了。他剛走到門口,就與一直侯在門外的溫崖和阿宛撞了個正著。


    阿宛魂不守舍地怔怔盯著皇甫霖,溫崖卻是沒什麽反應,徑自拉著她自皇甫霖身旁走過,走進了弘安閣。


    紀寧天見皇甫霖離去,便好似再也撐不住一般,踉蹌跌坐在主座上。


    一旁的嫵青想要上前,卻被他一個眼神製止了,隻能停駐在原地。


    阿宛隨溫崖進入弘安閣之時,見到的就是這麽一個場景。


    嫵青神情猶疑,站在一邊躊躇不定。而紀寧天靠坐在主座上,麵色蒼白如紙,胸口起伏不定,似是承受著極大的痛苦。


    見狀溫崖趕忙走上前去,抬手搭上了紀寧天的脈搏。


    沒有理會溫崖的動作,紀寧天定定地看向阿宛,溫聲問道:“嵐兒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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