鏖戰了五個時辰的趙胤再次返迴戰場,眾人都以期許的目光看著他,希望他能再從腦子裏蹦出什麽好計策來。


    趙胤卻把眼睛一瞪,說道,


    “兄弟們,沒有其他辦法了,杜曾也不是傻子,咱能騙他一次兩次,不可能一直騙下去,拚吧。”


    說完,趙胤自己先衝上了大船,和對麵戰在了一處,他身後的800人也分批搶上了這艘大船。


    剛想休息的杜曾,很快得到了迴報,早就做足了準備的杜曾,把自家的大船都連接起來,方便隨時的增援。


    這邊趙胤帶著800人剛剛取得一些優勢,杜曾就親自率領幾百親衛撲了過來。


    “不要急,先把船邊都鎖住,別讓他們輕易跑了,和之前講好的一樣,從誰的地方跑了,就治誰的罪。”


    杜曾帶上來的人,先是把船邊圍了起來,然後也響了一聲哨,又從鄰船上跑上來幾百人。


    杜曾繼續下令道,


    “第二批上船的人,奪迴各個船艙口,把船艙口占住,將敵人分割開來,不得有誤。”


    隨著第二批人的加入,趙胤這800人失去了人數優勢,漸漸的被壓迴了船艙之內,還在船艙外的,也被三五人圍著一個,勉強的支撐著。


    形勢逐漸明朗,杜曾的哨聲再次響起,又有四五隊人從各個方向湧到這艘船上來,這一下子這艘船上站了足足兩千餘人。


    杜曾繼續下令,說道,


    “第三排批上來的人,負責清掃外圍,先將船板上的敵人幹掉,然後和第二批人一起把艙門守住。”


    隨著杜曾的命令一下,戰鬥很快在船板上停了下來,每處艙門也圍攏過去不少人。


    眼見對方沒什麽反撲,杜曾再次下令,說道,


    “先不要急,將其他艙門先堵著,先攻一個,攻進船艙的人,以驅趕敵人為先,把敵人趕到其他的艙門處,如果遇到幾人圍攻,立刻用哨聲聯係附近兄弟,咱們人多,不要逞英雄。”


    杜曾的這次命令下去之後,趙胤的苦日子可就真的來了,眼見著跟自己從早晨戰鬥到現在的兄弟們,被一點點的擠壓,一點點的壓迫到各處艙門。


    而艙門外又是幾倍的敵軍,趙胤緊繃了一天的神經也難免快要崩潰,但現在他還得強做堅強。


    一邊打鬥著,一邊看著杜曾的部署,發現這衝進船艙的人,意在驅趕,而非斬殺,說道,


    “兄弟們,你們信不信我?”


    趙正一撇嘴說道,


    “快說吧,趁我這耳朵還有一個,還能聽得見。”


    趙胤不再拖延,說道,


    “兄弟們也都看到了,他們是想讓咱們從其他艙門出去,那不用說,那些艙門外麵肯定全是埋伏。他們要我們走的路,我們偏不走。”


    “他們堵了艙門,我們就偏不從那裏走,我們從兩處艙門中間撞出去。我去堵住他們的追擊,你們去把船撞個窟窿。”


    趙正一把將趙胤攔在身後,說道,


    “阿胤,咱們家就你一個人有腦子,其他人都是莽夫,你可不能死,你死了,咱們家都得被那些缺德的當成奴仆賣了,兄弟們,跟我來。”


    趙正衝上去為趙胤攔下來這一劫,趙胤帶著兄弟們撞破船艙,衝到船板上,趁著眾人愣神的時候,紛紛跳下水去。


    杜曾站在船頂看得一清二楚,再次下令,說道,


    “傳令下去,讓準備好的小舸追出去,看到人少的,就圍上去,人多的就放過去,其餘人隨我入船艙解決戰鬥。”


    杜曾從船頂跳下來,長槍紮在船上,提著佩劍殺了進去,不多時就從豁口殺到了趙正這些人的背後。


    杜曾看著這三十多個漢子,各個殘缺,全是血染成,說道,


    “各位兄弟,你們已經沒有活路了,不如放下刀槍,我保證既往不咎。”


    趙正轉過身來,用僅剩的一隻血眼看著杜曾,撾著脖子,頭頂著船艙,宛如一尊神佛一般,連外麵的光都被他擋了下來,


    “你就是杜曾?就是你殺了家主?”


    杜曾點了點頭,說道,


    “你們已經做得很好了,自我起事以來,還沒有人,一天之內能戲弄我三次的,你們做到了,你也為趙家做了你能做的了,我杜某向來最敬重英雄好漢,你隻要放下刀,率眾歸降,我保你榮華。”


    趙正咧了咧嘴,說道,


    “不可能了,戰吧。”


    說完,手中短刀就撲了過來。


    杜曾不躲不避,空手而出,奪刀而迴,趁著趙正驚愕之時,一刀一劍已經架到了趙正的脖子上,說道,


    “你們的首領已經被俘,現在放下兵器的免死,否則定斬不……”


    話還沒說完,趙正就自己攢了最後一口氣,撞死在刀刃上。


    杜曾看著死在刀口上的趙正,皺了皺眉頭,說道,


    “既然這樣,那就成全他們吧。”


    杜曾轉身離開,聽到身後的刀劍交錯之聲,看向茫茫的江麵,歎道,


    “一個小小的趙胤,都能纏我一整天,我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了?”


    杜曾在這邊感歎,沌口寨的鼓響了三聲,周訪已經披掛整齊站到了寨子的最高處。


    周撫看著渾身是血的趙胤,這次身後隻有七八個人迴來,心生不忍,說道,


    “阿胤,和我去見家父,這次我換你去。”


    趙胤被捆在周撫身上,上了戰馬,一路疾馳,見到了在高處裝酷的周訪。


    周撫翻身下馬,把趙胤解下來,攙扶著來見周訪,說道,


    “父親,左路已經戰了五個多時辰,殲敵數是自身的幾倍了,換人吧,換孩兒去吧?不能再怎麽打了。”


    周訪鐵青的臉,說道,


    “阿胤,這是你的意思,還是他的意思?剛剛我才把朱昌罵迴去,他不比你好多少,他能堅持你就不能?看來,是那趙誘不慈、趙磐不友,你這次不想給他們報仇雪恨。”


    趙胤咬著牙,看著麵前這個無情的人,在他眼裏,看不到一點人味。


    趙胤抬手摸了摸嘴邊的血,說道,


    “是周撫綁我來的,我還能再戰,請將軍再給我八百人,我一定能戰到申時。”


    周訪點了點頭,走到戰鼓前,說道,


    “去吧,我在這裏,為你擂鼓助威。”


    看著趙胤搖搖晃晃的爬上馬背,漸漸的遠去,周訪實在忍不住了,說道,


    “父親,就算慈不掌兵,你也不能這麽絕情啊?你也看到了,趙胤不是怯戰,他是傷了,是累了。”


    周訪拿起鼓槌,看著石階下站著的兒子周撫,說道,


    “這不是我狠心,現在杜曾是被打懵了,還沒反應過來,隻有趙胤、朱昌才能繼續的挑起他的怒火,繼續摧毀他的心誌,才能拉平敵五之間巨大的兵力差距。否則等他冷靜下來,不去理會那些小舸的騷擾,直接進兵圍住沌口寨,那我們可就真完了。”


    周撫也知道父親說得沒有錯,但始終還是覺得父親過於嚴苛了,畢竟現在離申時也就半個時辰了,真就差這麽一次?


    看著趙胤那個走路都不穩的情況,真怕這次去了就迴不來。


    周訪看兒子還沒有走,心也軟了一點,說道,


    “你想幫他們?”


    周撫點了點頭,說道,


    “是,趙家、朱家滿門忠烈,不能讓火種斷在這裏。”


    周訪想了想,說道,


    “你說的也是,這樣吧,你去把你那幾個來幫忙的妹夫喊上。趁著混戰的時候,摸到對麵去看看,能不能聯係上你陶叔父之前的那些部將。”


    周撫領了父親的令,迴到營帳,把之前特意請來的陶瞻、陶夏、陶斌都喊了出來,見三人也是披掛整齊,一臉的期待,這才放心下來。


    陶瞻代表三兄弟說話,


    “內兄,怎麽嶽丈終於想到我們兄弟仨了?那還等什麽啊?我們在這裏眼饞了一整天了,怎麽,他們趙家、朱家的兒郎不是孬種,咱們陶家的兒郎就是縮頭烏龜嘛?”


    周撫拍了拍妹夫陶瞻的肩膀,說道,


    “阿瞻,這次可不是讓你們動家夥,是讓你們動腦子。”


    陶斌把頭一搖,說道,


    “周兄,你也知道我們兄弟仨,你說那玩意兒,我們三兄弟湊不出一個來,你就說吧,去砍誰?長兄阿洪也是死在他們手上,這個仇,咱們兄弟可一刻不敢忘。”


    周撫也是為難,陶侃八麵玲瓏,可他這些兒子們個頂個的沒長什麽腦子,


    想來想去,把過程簡化了又簡化後,周撫才說道,


    “這樣吧,之前陶家軍有沒有什麽特殊的聯係方式?”


    陶瞻剛要說,就被陶夏攔住,


    “仲兄,這能和他說嘛?父親臨行的時候可是說了,凡事留個心眼。”


    周撫這氣就不打一處來,要是為了照顧這三個莽夫,自己至於這麽憋屈嘛。


    眼看道理講不通,周撫也就索性不講了道理,講掟理了,召喚過身後的親兵來,給兄弟三人一頓胖揍。


    “怎麽樣?現在能說了嘛?”


    周撫騎在三人身上問道。


    陶瞻一臉無辜的捂著臉,說道,


    “內兄,是阿夏說的,你揍他就行了,我都準備說了。父親在武昌的時候,就削了一種竹子,做成特製的短笛,外人聽不出來。”


    陶夏也一臉無辜的補充道,


    “周兄,你不等人說完話嘛?小弟這後麵還有一句,家父還說讓我們兄弟三人一切都聽周兄安排。”


    周撫也沒覺得不好意思,就算是幫自己妹妹教訓丈夫和小叔子了,問清了情況後,把三人拉了起來,說道,


    “既然這樣,你們和我一起去,看看能不能聯係上蘇溫、馬雋這些陶家舊將。”


    陶斌更是一臉無辜的插了一句話,


    “周兄,你打他們就打唄?我還一句話都沒說哪,就挨了一頓揍。”


    周撫搖了搖頭,領著三個活寶,帶了幾百人,也摸向了戰場。


    戰場之上,杜曾真的要瘋了,這個趙胤,就好像那個打不死的蟑螂一樣,一次更比一次強。


    這次趙胤幹脆是一不偷二不搶,三不殺人四不放火,剛剛登上船,看到有人圍上來,立馬就跳水裏,又去登下一艘船,就是這麽來迴遛杜曾的腿。


    杜曾要是不跟吧?趙胤立刻就能嗅到戰機,擺開架勢大鬧一陣,要是跟吧?人剛剛出發,趙胤又從船上跳迴江裏。


    這一來一迴,別說一直沒敢休息的兵卒門們了,就連杜曾的眼皮也開始打架了。


    而也在此時,在周撫的帶領下,陶家的三個莽夫也成功的聯係到了蘇溫。


    但情況並沒有周撫想象的那麽美好。


    蘇溫看著眼前的陶家三兄弟,又想起了冤死的陶洪,心裏就更難過了,說道,


    “阿瞻,我現在被看得很緊,能做的不多,最多隻能聯係幾個親信散布一些謠言瓦解他們的鬥誌,那種登高一唿,反戈一擊的事情,就不要想了。”


    兄弟三人一聽,登時就泄了氣,迴頭看向周撫。


    周撫拍了拍三人的肩膀,說道,


    “蘇將軍,來日方長,這次建立起聯係來,就已經很好了。以後就算杜曾跑到山裏,我們也知道不是?”


    蘇溫眼珠子一轉,說道,


    “山裏?你們真能打敗杜曾?”


    周撫微微一笑,說道,


    “家父敗過嗎?”


    人的名字,樹的影子。


    周訪百戰不勝的名聲,可是連杜曾都畏懼三分,要不然也不會寧願忍受五個時辰的騷擾,也不敢進兵圍住沌口寨。


    這句話又給了蘇溫一些信心,他和鄭攀、馬雋一樣,也是不想反的,奈何王廙當初管得太嚴,連口湯都不讓喝。


    周訪看出了蘇溫的顧慮,直接說道,


    “大將軍已經答應了,等擒住了杜曾,這荊州刺史會由家父來出任。”


    這句話就更讓蘇溫暖心了,誰不知道,周訪總是把功勞讓給手下的將領們。


    蘇溫這次沒有再含糊其辭,直接說道,


    “請周將軍放心,我雖然身在此,但心在周將軍那邊,什麽時候需要了,就說一聲。”


    周撫點了點頭,帶著三個莽夫離開了戰場,


    陶瞻三兄弟還是沒怎麽明白,這怎麽就又迴去了。


    還是陶瞻說道,


    “內兄,要不了,我們也和趙胤一起去,宰他們幾個人。也算收一些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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