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英雄握著大刀的手抖了一下。


    這是他閨女說的,讓他去找她奶算賬。


    他倒是想去找啊,可薑老太早就過了奈河橋投胎去了,他總不能自刎然後追到奈河橋上去吧?


    江秋娘捂著嘴偷笑,明珠最近的嘴巴可越來越不饒人了,這張嘴多少受了寶珠的影響。


    瞧著自家男人吃癟,一直憋著心裏的不快,總算舒坦了不少。


    “他的腿是寶珠打斷的。”


    江秋娘指著薑鐵頭道:“你要是顧念兄弟情,要替他報仇,就找咱們家寶珠。”


    她保證,讓寶珠動手的時候盡量輕一點,不把他打殘就行。


    畢竟,這男人還能用。


    薑英雄:“……”


    真是他未曾謀麵的寶珠閨女打的?


    嘶?


    眼睛不由的瞅了一眼他的雙腿,這打的力道挺均勻的,看來他家寶珠得了高人指點,小小年紀就有如此功力。


    他應該驕傲才對。


    薑英雄在心裏默默的安慰著自己。


    訕訕的笑道:“怎麽會,他想賣掉咱媳婦和閨女,不打死他已經算便宜他了。他還敢往俺跟前湊。”


    “媳婦,走走,咱們迴家去。”


    薑英雄急不可耐的拉著江秋娘的手就要迴家,家裏再破再窮,隻要有媳婦和孩子,那都是他的家。


    等明天天一亮,他就讓薑鐵頭滾蛋,讓自己媳婦他們重新搬迴家裏去。


    江慕白緊跟著他們三人,當停在寶珠家門口的時候,都忍不住閉上了嘴巴。


    “這,這是咱們的新家?”


    指著眼前比之前好了好幾倍的新家,薑英雄忍不住懷疑的問道。


    江秋娘驕傲的點頭:“當然是,多虧了寶珠。”


    要不是寶珠,她們現在恐怕住的是破茅屋,冬天不能禦寒,夏天還怕刮風下雨。


    家雖然不大,但幹淨整潔。


    推開門,江秋娘讓兩人先進大廳中坐著。


    明珠很自覺的倒了兩杯蜂蜜水給他們:“這些蜂蜜是寶珠上山掏迴來的,平時都舍不得喝,你們隻能喝一杯。”


    薑英雄剛喝了一口,心裏特不是滋味。


    原來他不在家,這個全靠年紀最小的寶丫撐起來的。


    他現在有些迫不及待想要見到寶丫這個閨女了,一定長得像他,不然哪來的力氣,打斷薑鐵頭的腿,又有魄力殺蠻夷人。


    腦子裏已經形成了寶珠拿著斧頭衝進敵軍裏麵,嗷嗷亂殺的場麵了。


    心裏不由的樂開了花。


    “媳婦,寶珠一定像俺對不對?”


    江秋娘白了他一眼,搖頭道:“寶珠才不像你,像你可就慘了。”


    瞅瞅你那滿臉的胡須,長得三大五粗的,寶珠要真長得像他,可有得哭了。


    薑英雄:“……”


    像他不好嗎?


    很快他意識到要是寶珠真的像他,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女娃子還是嬌嬌軟軟的好,可別長得像他,三大五粗的,以後可怎麽嫁人。


    江慕白喝了一口蜂蜜水,覺得甜絲絲的,這可是他外甥女掏迴來的蜂蜜,果然比別人掏的甜。


    “媳婦,村長都跟俺說了,這些年讓你受委屈了。”


    薑英雄拉著江秋娘的手,紅著眼眶道。


    江秋娘有些不自然,當初薑英雄離家,也是因為她。


    雖說薑老太不待見她,當時覺得委屈傷心難過,現在仔細一想,也怪她拎不起,才讓薑老太這麽有恃無恐,差點欺負死她們娘幾個。


    “這不能怪你,你離家也是因為我。”


    她一心想要為江家洗刷冤屈,希望他建功立業,到時候能在聖上麵前替她們江家翻案,是她想的太天真了。


    嫁給薑英雄時,她一點委屈都沒受,依舊十指不沾陽春水,可以說薑英雄把她疼到骨子裏去。


    夫妻之間難得有了溫情。


    可惜大廳裏有兩個人,正盯著他們看,否則他真怕自己忍不住,現在就抱起自家媳婦迴屋去。


    一想到這,薑英雄不由的瞪了一眼礙事的江慕白。


    明珠是他閨女,他舍不得兇,他怎麽也沒個眼力見兒,跟著他迴了家。


    江慕白像沒看見一樣,笑眯眯的看著江秋娘和明珠,怎麽看都喜歡。


    “我有一物想給嫂嫂看。”


    薑英雄瞪著牛眼睛,他想幹什麽?


    別以為他長了一張小白臉,就想勾引他媳婦。


    江秋娘有些疑惑,看著他總覺得有些熟悉:“什麽東西?”


    江慕白掏出一個陳舊的香囊,上麵繡著一隻笨拙的胖鴨子,鴨子下麵還有一個小小的字。


    “不知道嫂嫂可認得這個香囊?”


    江秋娘盯著他手上的香囊,久久不能迴神,恍惚想到久遠的事。


    這是她兒時的練手之作,記得當時繡了好幾個,分別送給了家中的幾個弟弟妹妹。


    一旁的薑英雄皺著濃眉,盯著他手上的香囊,滿臉的嫌棄,跟他媳婦繡的差遠了。


    這麽醜的東西,也好意思拿出來顯擺。


    “這……你是誰?”


    江秋娘微張著櫻唇,秋眸中泛著瑩瑩淚光,盯著江慕白的臉端詳許久。


    “七姐,我是團哥兒啊!”


    江慕白激動的紅了眼眶,哽咽的喊了一聲:“江家被抄家那日,你送的香囊,幸好我留著。”


    他雖然年紀小,江家全族被抄家那日,正好是中秋夜,家中兄弟姐妹有互換禮物的習慣。


    江秋娘生母是歌姬,手上並無富裕,江秋娘又是庶女,份例自然也不多。


    年紀不大的她,於是就繡了好幾個這樣的香囊,送給家中姊妹。


    “團哥兒!”


    江秋娘緩緩起身,忍不住靠近端詳起來,想要從江慕白臉上看出兒時的輪廓。


    薑英雄一臉懵,什麽情況?


    說好的兄弟,怎麽變成了妻弟?


    “真是團哥兒!你還活著!那……那其他人呢?我,我娘呢?”


    江慕白含淚搖頭,幸好,七姐還認得她繡的香囊。


    “死了,都死了。抄家那日,我跟家中奴才玩躲貓貓,逃過一劫。”


    江秋娘微張著嘴,久久不能合上。


    對呀,都死了。


    斬首的那日,她親眼所見,江家族人血染了整個菜市場。


    就連那一夜的大雨,都沒能洗刷江家的冤屈,盡管她爹,喊著冤枉也沒能逃過被斬首的命運。


    “你能活著是好的,江家……也算是留下了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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