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在驛站,夥房裏的夥計跟我說從那裏到紫陽山隻需三日的行程,若是我從這裏出發,可能要用上五日。昨日晚上想好了,身上還有些銀子,都是平日裏墨晨付賬時一些找零的,我都統統替墨晨收下了,數目不多,但是能包我幾個月的衣食無憂。

    我走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不知為何有幾分惆悵,說不出為什麽,心裏竟有幾分不舍。到底是對什麽的不舍,我自己也不清楚。可能是以後要靠自己了,覺得沒安全感罷。

    現在想想,若是小倉在就好了。這樣我還可以與他說說話,不至於太無聊。

    “你真的要走麽?”

    身邊響起的這個聲音很是熟悉,我很是溫暖,偏頭看他,“嗯,我想迴去看看。”

    “那你為什麽還愁眉苦臉的?”

    我擠出一個笑,“嗬嗬,有麽?”

    “很明顯。”

    這個人不是墨晨,而是化成人形的小倉,不知為何方才腦海裏竟然蹦出一個可笑的念頭,若是追上來的是墨晨就好了。小倉與我並肩而行,這些日沒見著他,如今他突然出現倒是讓我覺得訝異,“這些日你去哪裏了?”

    “我一直就在你身邊,隻是沒和你說話罷了。”他說。

    “那你為什麽不現身?”

    他撅著嘴,“你一直和墨晨在一起,我怎麽好出現。”

    也是,墨晨是個凡人,若是見到我與一隻老鼠在說話,不知他會不會把我當成了瘋子,抑或是以為我被妖魔鬼怪附了身。

    我突然想到一個很重要的事,“對了!”

    “什麽?”小倉疑惑地看著我,“你是不是想通了要迴去?”

    “不是,我身上銀子不多,自保還可以,但是養你的話可能就有點勉強了。”

    小倉用極度鄙視的眼神斜睨著我,“你放心,我自己可以養活自己。”

    我笑笑,“是麽?那就好。”

    我與小倉走了半日,最後在一處餛飩攤停下來吃午膳,話說我想起來今日早膳什麽的都沒吃。混沌麵其實也算是美味,這些日跟著墨晨吃得太多大魚大肉,現下吃些平常家的小吃也是一種享受。

    小倉實在不爭氣,偏偏在吃午膳的時候維持不了人形,我隻好為他買了幾個肉包子,準備等我吃完後就把他拎到一個沒什麽人的地方把他喂飽。

    用了午膳便要繼續趕路,一路上還問了一些人該怎麽走,不至於走錯方向。我這幅身子實在是太嬌弱,不過就是走了一些路便累得不行,找我現在的速度不知何時才能走到紫陽山。

    現下想想,若是墨晨在就好了,起碼不用走路。但是,我知道我不能再依靠墨晨了。我與他此次分離後便可能永不相見,或許過個三年五載我與他在某個地方碰巧遇到,都不知道他是否能在第一眼將我認出來。到時,他該是有家室的人了,身邊有一個蕙質蘭心羞花閉月的女子,或者還會有一個與他一樣俊美且沉穩的孩子。而我還是孤身一人,抑或是與蒼弦一同。未來的事,又有誰能預測呢?

    這一路腳上累,腦子實在太空閑,竟然想了這麽多。我在心裏笑自己,何時變得這般多愁善感了。

    小倉一直躲在我的包裹裏,它倒是悠閑,一路上還唿唿地睡著大覺。我說要停下來歇息的時候,小倉還算有點鼠性,說要幫我去打點水再摘些可以解渴的野果。

    我尋了一處樹蔭靠著樹幹坐下,伸直了兩條腿,用拳頭在腿上捶了捶。沒想到這還沒過一日,我的腿就受不了了,酸痛得緊。

    小倉用葉子卷成窩狀盛了些水給我,此時很是口渴,便大口大口地將裏麵的水喝盡。小倉在我旁邊坐下,掏出懷裏的幾個黃橙橙的野果遞到我麵前。我接過,看著這果子,記得兩個多月前,墨晨受傷的時候,我摘的也是這種野果,那時大多數還是青澀難吃的,現如今都這般熟了。

    “小白,你真的打算走著去紫陽山?”小倉偏著頭問我。

    我點了點頭,“嗯。”

    “還要走四天呢。”

    我咬了一口甘甜可口的野果,“我知道。”

    “那……如果你要找的那個人不在紫陽山怎麽辦。”

    我咽下最後一口野果,舔了舔唇,很鄭重地迴答他,“涼拌。”

    “我是說認真的。”

    “我沒說我是開玩笑的。”雖然那句話確實聽起來像是開玩笑的。

    休息了半個時辰,我便要繼續趕路。一直到夕陽西下夜幕降臨,我找了一間客棧準備住下。客棧的掌櫃說,“我們這裏住店絕對便宜,你找遍大蘄國也找不出一家客棧是比我們這裏便宜的!”

    我很是欣喜,如此一來便可節省一些開支。付了銀子後,店裏唯一的掌櫃兼小二便引著我去寢房。我四處瞄了幾眼,這客棧的裝潢實在是不怎麽樣,比起墨晨帶我去住的簡直沒法比。但是,一分錢一分貨,誰叫我是個窮人呢。

    掌櫃把我帶到門口便抽身離去,連我想叫他打盆水來都沒機會。掌櫃走後,我推門而入,隨即一聲開門的吱呀聲伴著一聲木板掉地聲很是響亮。待一陣塵風消散,我低頭看著地上,一驚,不妙,門梁上的橫木掉了。我偷偷向門外瞄了瞄,還好,掌櫃沒發現。

    待將那塊橫木輕手輕腳地藏在了床底之後,我才鬆了一口氣。不然,這掌櫃若是要我賠償該如何是好。將身上的包裹放在桌子上,我便想著倒杯茶喝。那茶壺不知是積滿了灰塵還是年代久遠顯得特別老陳,我隻輕輕一提,壺把便脫離了壺身。我張大了嘴但不敢叫出來,手腳麻利地將那茶壺一齊塞到了床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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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倉從包裹裏爬出來,在桌子上走過後,便留下了一串深深的爪子印,我看著他,很驚訝,“小倉,你多少天沒洗澡了?!”

    小倉歪著頭想了想,“算來算去至多也就三百年。”

    我指著桌子上那一串腳印說:“還真邋遢啊你,你看你看,連桌子都被你弄髒了!”

    小倉的爪子在桌麵上掃了掃,一雙滿是灰的爪子伸向我,“你該問這桌子多久沒擦才對。”

    我定睛一看,果然,很厚的灰塵。當即,我第一反應就是把桌子上的包裹拿開。小倉也從桌子上跳下來,隨後“砰”的一聲,灰塵四起紛紛揚揚,我連忙往後跳開。待灰塵落定,視線清晰,我心裏大喊不妙,那桌子也垮了!!

    再迴頭看看那床底,還能不能塞下去這麽大個桌子來著?

    我悵然若失地跌坐在身後的床上,聽到了咯吱咯吱的響聲,我心頭一震,連忙起身,這床也坐不得!

    我不過是輕輕的坐下去就搖搖晃晃,那倘若我躺下去那還得了!事到如今,我再也不會把這些破東西往床底塞了,現在應該要理直氣壯地去找那掌櫃,讓他退我房錢!這這這,這房間哪是人住的!再次聲明,雖然我不是人!

    那掌櫃倒是有理了,“這位公子該是知道,我們店裏房錢是整個大蘄最便宜的,一分錢一分貨,自然是要比別的客棧差上一些。”

    這還叫差上一些?那差很多的話是什麽程度?!我不平,“但是,你起碼要給張床給我睡啊!”

    掌櫃打著嗬欠懶懶說:“房裏不是有床麽?”

    “那床你去睡睡試試?”保你被那床架子埋了信不信?

    “你睡不睡是你的事,房錢既然收了就沒有再退的道理!”那掌櫃關了門便上了鎖,任我在外麵叫他他都不理。

    我認命了,垂頭喪氣地迴到了寢房,將床上的一床積滿灰塵的被子在不觸動床架的情況下小心翼翼地抱了下來,在地上鋪開,勉強就這麽過一夜罷,誰叫這荒山野嶺就這麽一家客棧呢。

    我小心翼翼地躺了下去,敲了敲地板,聽了聽聲音,總該不會在半夜睡著的時候,地板也塌了下去。

    小倉在我的旁邊睡著了,一雙爪子放在嘴前,想必是在夢到什麽好吃的。我翻了個身,許是太累,不久便睡了過去。

    第二日我起的很早,那掌櫃還在唿唿大睡,唿嚕聲在我經過他的寢房時聽得一清二楚,我也不需辭別什麽的,便直接走了。迴頭再認真地端詳了這間客棧,我記下了。

    我走一段路便要問一次路,或正在院子前喂雞的老婦,或背著鋤頭方才從田裏趕迴來的老農抑或是街邊攤一個熱絡的小姑娘,如此不知問了多少個人。這一路上,小倉很是淋漓盡致地發揮了自己身為一名公老鼠的擔當一切的作用,雖說趕路時他躲在我的包袱裏,我背著他跋山涉水,但是歇息時,他便為我打水找吃的,若是晚上風餐露宿他便生火找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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