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不大明白,為什麽何總正式上任後孟助就辭職了,而何總每天都要來這裏停一停。

    尤其是今天,從外麵迴來後,他就一直在這樓下坐著。

    直到他看見樓裏出來的身影。

    他提醒道:“何總,孟助——孟小姐下來了。”

    何雲遠透過車窗,發現她不是去倒垃圾或者去便利店,而是朝著車子方向走過來。

    夏天的德黑蘭,也是這麽一個小小的身影朝著他的車走過來,那時候她是明亮的。冬日的江城,她穿得更多,看上去卻更單薄。

    這麽多天以來,時間第一次難熬又不再難熬。

    他推門下車,走過去的時候衣角帶起了風。

    還在混亂地思考各種可能性,思念作祟,手臂已經先一步把她擁到懷裏。

    他抱得太緊了,一點點地擠碎這些天的隔閡。

    他在她開口前說:“溪溪,我很想你。”

    怕她否決一樣,何雲遠不停歇地說話。

    “我那天渾渾噩噩,你要給我機會把話說完。”

    “我說我很愛你,不是因為要對等,隻是因為我很愛你。我的感情並不高級,甚至很庸俗,每一天都發現我喜歡的人可愛的地方又多了一點,每一天對她的感情都更深一點。”

    “我知道她越多,越覺得自己何其幸運。”

    “我那天不應該給方芷開門,是我的錯。她以前幫助過我一次,但幫助已經結束了,聯係也結束了。至於照片,是誤會。”

    “小扇子不在的時候我特別想再抱抱它。”

    “我第一次這樣去愛一個人,第一次發覺自己固有的缺點,所以有許多做得不好的地方,有惹你傷心的時候。”

    “可是溪溪,”他凝眸望著她,說:“我愛你的心是唯一的,我想要彌補和改變的心也是真切的。”

    孟溪聽見他劇烈的心跳聲。他柔軟的話滴在她休眠的心上,整個人因此複蘇過來。

    何雲遠說完長長的話需要深深吸氣才能繼續,他那麽小心地請求她:“所以溪溪,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和你在一起,隻有你能讓我變得可愛一點。”

    孟溪從沒有想過他會說這樣的話。如果他不說這些,她也會對自己妥協。

    她終於伸手去迴應他的擁抱,很容易就感受到他的清減,她說:“你瘦了很多。”

    浮沉的心忽然就被包容了。

    惶恐的擁抱變得柔軟。“因為你把東西都搬走了,我束手無策。”

    孟溪抬頭看他,“我有處理不了情緒的時候。有想要逃避的時候。”

    然而逃避是因為不舍。

    何雲遠偏頭吻她的發絲,大衣攏住她。“我知道。你有一切的權利對我生氣。”

    “如果我沒看見呢,如果我不下來呢。”她悶悶地說。

    “我知道你在那兒,就能安心一點。等我找到了小扇子,我就上樓來找你。如果你還不理我,我就去找別人取經,學習死纏爛打。”

    “你明明不會說這些話的。”她放任自己環抱住他,貼著他更輕聲地說。

    “我必須讓你知道。這樣是不是變得可愛一點?”他把頭再低一低,虔誠地吻她,“我們會把小扇子找迴來的。”

    車子裏老李笑起來,低下頭換電台。

    這天早些時候,楊文來公司時,先打量了一圈,目光停留在一個工位上片刻,才敲門進總監辦公室。

    半小時後,蔣瑤收到內線電話。

    她掛了電話,手放到文件上,放下來,又放到另一份文件上。

    陳安敲敲擋板,問她:“怎麽了?”

    蔣瑤站起來,把工牌摘下來,反扣在桌上,徑直進總監辦公室。

    何雲遠背手站在窗邊,楊文在辦公桌一側守著兩份展開的資料。

    蔣瑤走到楊文麵前,看清了那兩份資料。

    楊文說:“蔣瑤,你交何總核查的乾坤貨運的資料,相比原始記錄,有出入和篩減。”

    蔣瑤沒有說話。

    何雲遠轉過身,問她:“我隻問一次,乾坤貨運有沒有從你這裏得到任何信息。”

    蔣瑤坐下來,“何總這麽問我,應該知道答案了。乾坤最近在找您身邊的資源。給您的資料,我改過數據。貨代企業的推薦名單,也是我給的。”

    何雲遠問她:“你對我有意見?”

    “沒有,您比前任專業。”蔣瑤說,“但您開除了沈晉之。而我需要錢。我不會維護您的利益。我隻是沒有料到,您會揪著乾坤不放。”

    許多模模糊糊的頭緒快要串聯成線,他等不及聯係,直接驅車去福星家電。

    廠區傳達室的師傅打到采購部,說沈經理有訪客。

    沈晉之過來接電話,問是誰,師傅眯著眼睛看登記簿上的名字,一個字一個字念:“何-雲-遠。”

    沈晉之親自下樓,引何雲遠的車停到自己旁邊空著的車位。

    何雲遠下車後,他伸出手去,“何總。”

    何雲遠跟他握手,以前在騰炎,沈晉之的事情多是通過法務在處理,他們並沒有這麽直接地接觸過。

    福星的深藍色工作服穿在沈晉之身上很合適,他比何雲遠印象中亮堂許多,甚至帶著莫名的熟稔。

    沈晉之將人請去會議室,又去拿了一把熱水壺過來,一邊泡茶一邊問:“這裏隻有白茶,何總喝的慣嗎?”

    何雲遠說:“多謝。我過來,是有事找沈經理核實。”

    沈晉之把白瓷茶杯放到他麵前,說:“一直在等何總找我算賬。”

    何雲遠看向他。

    “小孟現在才都告訴你?”

    茶盞漸涼,何雲遠聽沈晉之說完了一場發布會上發生的往事。

    她隻在最難過的時候說她愛他。

    那麽柔弱的一個姑娘,要有多在意他,才會用手擋下刀鋒,才會隻字不提。

    而自己有多無知。

    心髒像被踩了一腳,再多的不確定都在此刻被按下去,煙消雲散。

    何雲遠收了心神,問沈晉之:“之前的那一樁設計泄露事件,是不是和蔣瑤有關?”

    沈晉之拿杯子的手一顫,燙水澆在虎口。他絕不鬆口告訴任何人,是對她最後的保護。

    沒有得到迴答,但他的反應已經證明了何雲遠的猜測。他說:“蔣瑤現在泄露了另一份文件。”

    沈晉之愣了愣,嚐試從何雲遠臉上看出這句話的真實性。

    何雲遠說:“溪溪信任你。我告訴你的,是事實。”

    沈晉之將手上的水漬甩了甩,再抬頭時,終於開口迴答:“那件事,我已經承擔了後果,利益也是我得到了,懇請何總不要再追究了。”

    何雲遠說:“希望沈經理開誠布公,才能不幹擾我的判斷。”

    沈晉之沉默片刻,說:“那時候,我需要一筆錢,蔣瑤做主去做了一些事,幫我籌到了這筆錢。她自己也很需要錢,但她一分都沒有拿。我一邊用這筆錢,一邊和她劃清界限,是我對不起她。”

    “你能進入發布會現場,也是蔣瑤的關係?”

    “她對我不忍心。對你的動機和對小孟的傷害,我很抱歉。我那時候難到了絕望的地步,我以為那天會是我的終點,沒有想過會是另一個起點。蔣瑤家裏,很困難也很複雜。如果可以,讓我來承擔這次的相關損失,請何總讓她主動離職,給她一個在業內繼續下去的機會。”

    何雲遠說:“謝謝你如實相告。”

    “我虧欠小孟的。”沈晉之說,“這件事,她沒再同我追究,我也沒有繼續告訴他。不管何總信不信,士為知己者,我在福星,絕對不會發生對她或者對企業不利的事情。”

    “我質疑過溪溪對你的信任,現在我相信了。”何雲遠說,“蔣瑤的事,如你所說處理,到此為止。之前公司對你的決策,抱歉。”

    “還有一件事。再多的道歉都是虛的。”沈晉之將外套脫下來,整齊地搭在椅背上,站直了說,“我同小孟說過,如果何先生有氣,可以為她發出來,我不還手。”

    何雲遠走過去,向他伸出手,“以後騰炎的招標,福星不用避嫌,有機會合作。”

    沈晉之和他重重一握,沒再說別的。

    老孟後備箱裏裝著釣的魚迴來,傳達室的師傅趕忙出來說:“孟總,您停後麵備用車位吧,您的車位被沈經理的訪客停掉了。”

    老孟問:“訪客是誰?”

    老師傅記不住那個人名,又去看了一遍,再一個字一個字念出來。

    老孟將車熄火,走下來遠遠地看看,說:“去把他車胎的氣放了。”

    “啊?”老師傅以為自己耳背了。

    老孟哼一聲,去後備箱把魚桶拿下來,讓老師傅接著。才說:“讓那個姓何的走的時候帶走,不帶就把他車胎氣放了。”

    老師傅去屋裏放好,見老總在倒車了,忙問:“您不進去了?”

    老孟甩一甩手,開走了。

    何雲遠出來的時候,傳達室師傅叫住他,“哎何先生,我們老板送你的。”

    師傅把一桶魚給他提過來。

    何雲遠手忙腳亂地接過,不鎮定地問:“孟總在嗎?”

    “您停的車位就是孟總的,孟總門口兜一圈就走了。”

    現在,他抱著懷裏失而複得的女孩子說:“等找到小扇子,我們在水池裏養幾尾魚陪它。”

    孟溪迴到樓上的時候,媽媽已經給她盛了一碗湯,道:“現在有胃口了吧?”

    她坐下來,一口一口地喝甜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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