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等迴到車上,楊文欲言又止。何雲遠知道他的疑惑,告訴他:“給物流部的參考文件裏,綜合評分最高的易行貨運,已經與福星家電合作多年。”

    “所以我們近期對乾坤不利的動作,他們以為是受孟小姐幹預的結果?”

    何雲遠緊鎖著眉,是他考慮不周。他不認為舉賢需要避親,但在乾坤看來,自然是與她有關,遑論他們曾結下的私怨。甚至由拍攝時間來看,私怨更甚。

    楊文原本對他們的對話一知半解,這下他全串聯起來了。乾坤大概是拍攝了孟小姐與易行或者福星相關人士有所謂私交的照片,然後發給媒體,借題發揮說有黑幕,以此幹擾最終結果。

    他們為了在最終輪競價前殊死一搏,不擇手段到把原本一無所知的人牽連進來。難怪老板會反常成這樣。

    何雲遠隻對楊文說:“節後整理出乾坤所有合作企業的名單。還有,一環一環確認,找出易行的信息是怎麽泄露出去的。”

    楊文稱是,在心裏替戳到了老板心窩上的乾坤默哀一遍。

    他指一指何雲遠手上的紙條,“媒體的事,我先明天去處理?”

    何雲遠將紙張疊起來收好,放進口袋裏,“我會處理。”

    楊文想了想,還是說:“吳曉言說,孟小姐對您感情很深,我想,是不是看到照片誤會了,我覺得您該解釋還是要解釋,該哄人還是要哄人。”

    他的話不知道哪裏觸動到了何雲遠,使他良久都沒有說話。

    最後他隻是說:“她不知道。你也不準說一個字。”

    楊文從鏡子裏偷瞄幾眼,老板是不容許他反駁的樣子。隻好幹著急。

    他們迴來已是後半夜,楊文先前得了吳曉言通風報信,貓還是沒有找到,人剛剛被她連拉帶拽拖上樓休息。

    他們上樓去,楊文隻在門口對吳曉言喊:“吳曉言,跟我下去找找藥店,買個退燒藥。”喊得很順溜,她睜大眼睛看過來,罵也不能罵他。

    孟溪也看過來,何雲遠站直了,手在大衣口袋上壓了壓。

    吳曉言瞪著他走出來,進了電梯才嗆迴去:“你是不是有病?這個時候帶他開車出去?”

    楊文做出尷尬的表情,沒什麽實質內容地問一句:“你們看到了?”

    換來一個白眼,“就我看到了。”

    吳曉言再問得更明白一點:“你們出去幹什麽?”

    楊文目不斜視看著電梯數字跳動,“不讓說。”

    他覺得她快要氣得跳腳了,才稍微解釋:“我知道的也不是很多,反正是說了讓人傷心,不說讓人誤會。老板選擇後者,我也沒辦法。你就讓他們自己處理吧。你也別老說我老板,他也很不容易。”

    何雲遠進屋,彎腰換鞋的時候,目光也一直落在孤單坐在那裏的人身上。

    他還沒有走過去,她已經重新對他說話,隻是還不看他。

    “楊文要去買退燒藥,你發燒了是嗎?”

    何雲遠快走幾步過去,蹲下來,試著伸出手環抱住她。這次他沒有被推開。

    他仰頭看她:“沒有。他撒謊了,想讓你可憐我。”他牽過她的手,覆在自己額頭上,“是不是?沒有熱度。”

    小心翼翼得像對待一個剛哭完的孩子,生怕說重了一分。

    孟溪看著他,他的體溫一向比她高一點的,現在額頭上卻是冰涼,他的臉色很差。

    她把手收迴來,視線停留在他的眉心,告訴他:“我不想把你的生日過成這樣的。”

    何雲遠的手心一空,唯一的熱源離開他,寒意又襲來,他輕聲說:“我知道。都是我的問題。”

    她說:“我看到你們,我聽到她說踢了小扇子,我找不到小扇子,這些事情我反應不過來,我不知道該怎麽辦。”

    她需要停頓好幾次才能順利說完,何雲遠看到她下顎幾度用力,但還是沒能止住眼淚彌漫在眼眶裏。

    “你說讓我相信你,我願意相信你,我有心,你平常對我很好,對小扇子也很好,我都知道。”

    何雲遠仰頭去吻她眼角的淚水,熱意滲透到他的肌膚,眼睛充血一樣燙起來。

    孟溪閉上眼,隻放任自己片刻,再睜開眼時,她說: “所以我上來這裏,想等你迴來。我不能不給你說的機會就把你推開。”

    何雲遠重新吻她,卻被她擋開來,手上捏著的一張照片就在他眼前,“可我在地上撿到了這個,你有什麽要告訴我的嗎?”

    是她和沈晉之用餐的照片,在青城那一家禪意餐廳。她已經沒有力氣作出任何的聯想。

    何雲遠看著照片,頭疼欲裂。“溪溪,請你相信我。”

    她終於看著他的眼睛,很慢很輕地說:“何雲遠,你不能這樣。你隻讓我相信你。你有這樣的照片,你不說照片怎麽來的,也不告訴我小扇子怎麽走丟的。你明知道你說什麽我都會答應的,你不能這樣。”

    他沒有辦法迴答,隻能把他的憂心說出來:“沈晉之在騰炎確有不良記錄,你和他走得很近,我會擔心。”

    孟溪把照片無力地扣到桌上,滿是疲憊:“這是你擔心的方式?沈晉之現在在福星工作,一個人會差點絕望,也會差點走錯路,但他是可以有一次機會重新迴到軌道上的。”

    她給他時間,等他說話,不管他說什麽,她都會讓自己去理解。

    但他沒有說,隻是這麽蹲著看著她。他這麽心無旁騖地看著她,會讓她產生一切美好的錯覺,所以她沒有辦法再坐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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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迴去了,對不起今天過成這樣,但我要迴家了。”

    何雲遠抓住她的手腕,馬上又鬆開一點點,“你別走,小扇子不可能跑迴家的,你住這裏,不要走。我住去別處。”

    掛鍾的秒針歡脫地向前奔跑,他們沉默著,停滯著。

    楊文和吳曉言仍在樓下花園裏找了一圈,除了一隻白色小野貓,並無收獲。

    楊文說:“今晚不一定能找到了,我先送你迴家。”

    吳曉言沿著花壇邊坐下,心中鬱結。她想起來問:“你不是要去買退燒藥,是你還是他要吃?”

    楊文也靠著花壇,長腿隨意伸展,活動了活動,“你就不能好好問,是我發燒了還是老板發燒了?”

    難得她沒嗆聲。楊文說:“沒人發燒,但老板身體不適是真的,他又不會撒嬌,我看不過去他這麽一聲不吭的。”

    “你對他還挺好的。”

    “因為他對我很好,我剛剛工作的時候,大小失誤都犯過,第一年年末人事找我談話我才知道,何總幫我擔了很多問題,公司讓他換更有經驗的助理,他也沒換。這些我很有可能一直都不知道。”

    吳曉言轉頭,安靜地聽他講話。她才發現,這個人其實皮膚白白的,五官嫩嫩的。很像一個小白臉。

    楊文瞥見她稍稍柔和地笑了一笑,壓抑的氣氛也緩和一些。

    “我的工作,見過這麽多——”他誇張地雙臂攏一個大圈,“愛表現的人,講大話的人,自以為是的人,沾沾自喜的人。”

    吳曉言打斷他,“那你還見過好人嗎。”

    楊文不理會她的打岔,繼續說:“何總大概是以上這些人的反麵,我也說不上來,但我覺得你的好朋友是真正懂他的。”

    “至少你最後半句話沒說錯。”

    楊文還沒來得及送吳曉言迴去,何雲遠已經下來了。

    他眼裏滿是血絲,再度向吳曉言道歉和道謝:“麻煩你去陪一陪她,晚上不要再下來找了,讓她休息,如果找到了我會聯係你們。”

    在楊文麵前牙尖嘴利的人,此時沒點阻礙地應允了。孟溪曾告訴過他,吳曉言其人慫且善良,看來還真是。

    楊文陪著何雲遠,去小區外圍搜索了兩圈,直到前麵街上的早餐店開始點一盞燈,蒸籠裏升騰起熱氣。

    楊文見何雲遠臉上已經大顆大顆冒冷汗了,這麽下去身體要扛不住,趕緊勸人迴去休息。

    何雲遠看看家的方向,沒有迴去,去了附近的酒店休息。

    家裏的人亦是一夜無眠。

    吳曉言住客房,休息了半小時,孟溪抱著枕頭被子來敲她的門,“曉言,我能和你睡嗎?”

    吳曉言給她亮一盞小燈,熱一杯牛奶迴來,拍拍她安慰道:“別著急,小扇子會迴來的。一定會迴來的。”

    孟溪枕在自己的小手臂上,陷進枕頭裏,手機放在身邊,手機上掛著一隻貓咪的小掛件。

    “我才發現,原來我和他才在一起兩個季節都不到。好像過了特別久,久到身邊沒有這個人,熟悉的地方也變得特別陌生。以前他不知道我的時候,一年又一年過去,時間反而過得很快。是不是很搞笑,怎麽跟相對論的通俗解釋相反的。”

    她說著很搞笑,臉再埋進被子裏一點。

    “溪溪,你是不是很難過?”吳曉言說。

    “我特別想小扇子,我也特別想他。我害怕找不到小扇子。害怕我們就這樣了。”

    她把整個人都埋進被子裏。

    2017年的最後兩天,街頭熱熱鬧鬧,社交平台上感性的人紛紛說著“你好2018”。

    一隻小小的狸花貓走丟了,它的主人在業主群、在一切可以張貼告示的地方尋找線索,很快被年終盤點和展望新年的新聞蓋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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