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雲遠低頭親她一下,胡茬輕輕刮過她的臉頰。

    孟溪躲開一點,搓搓自己的臉,“你該刮胡子啦。”

    何雲遠摸摸下巴,胡茬隻是些微冒出頭了,跟著走近一步故意在她額頭上蹭一下,“酒店應該有剃須刀,待會兒我迴去刮。”

    “你自己的沒帶?”

    “我在你那兒留了一把的,以為你會給我帶上。”

    顧不上他的打趣,孟溪覺得有什麽極要緊的事情在腦海裏一閃而過,又陷入思考。

    何雲遠開始懷疑自己的存在感,怎麽說著說著話也能走神。

    忽然連上了線索,孟溪問他:“你說你留了一把剃須刀在我那兒?”

    何雲遠:“就放洗漱台上了。怎麽一驚一乍的?”

    孟溪重重閉一下眼睛,一個唉字沉重到歎出聲來。明明每天都看到的,竟然習慣到忽視它。

    幾個小時前她是怎麽跟媽媽說的來著?對,信誓旦旦雲淡風輕地說洗漱用品是吳曉言的。

    難怪母親欲言又止,哪個女孩子要用造型硬朗的四刀片剃須刀啊。

    何雲遠被她歎得緊張,又問一遍。

    “那什麽,我媽媽去給我收拾屋子,可能看到了。”

    以前參加競賽,有時候帶隊老師會告訴他們打分的評委是誰,遇上業界大牛,他也會從前一天開始緊張,也會期待第二天要做到最好。

    何雲遠覺得,自己突然又體會到了十幾年前忐忑的心情。

    緊張思考後,他說的是:“所以什麽時候帶我去拜訪你的家人?”

    “啊?”

    他把短時間內理好的頭緒說給她聽:“你看我遲早都是要登門拜訪的,我已經奔三了,拖得越久,在你媽媽那裏的印象分越差,她得猜我是不是在騙小姑娘感情了。對不對?”

    無可反駁的邏輯,但孟溪覺得更亂了,手撐住他的胸膛,“我覺得,得一步步來。”

    何雲遠想了想,發現了可能的問題,連忙補充,“是我考慮不周了,按江城的習俗,應該先帶女孩子見家長對不對?我父母會來江城做體檢,到時你願意一起吃個飯嗎?”

    孟溪有些磕巴地解釋,“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就是不應該因為一些外界的原因,調整或者加快原有的步調。”

    誠然,她毫不懷疑何雲遠能贏得周芳的讚賞。

    但憑自己對母親的了解,保不準考慮到他的年紀就拉快進度條,旁敲側擊他對於婚姻的態度。

    而這個話題,她想,太遙遠了,他們都還沒準備好。

    總不能盲目地讓外力拽著往快速路上奔。

    何雲遠不知道這些百轉千迴的想法,隻是看見她高漲的情緒一分分靜下來。

    他反思是不是自己問得太突然了,慢慢開口再征求她的意見:“我父母都是很隨和的人,隻是普通地吃頓飯,可以嗎?”

    孟溪抬頭看他,隻見他有些緊張得眨了數次眼睛。

    她抬手附在他的眉心,指腹輕輕敷開皺起來的紋路,點點頭。

    何雲遠舒了一口氣,道了晚安,抱抱她告辭。

    室外的溫度與屋內形成鮮明對比。

    他有些不舍地鑽進夜裏。

    第二天及時調整了原本的競技項目,剩下的安排就是吃吃喝喝。

    不過行政還是一早就在群裏號召大家環湖健身,珍惜暖陽。

    迴應者寥寥。

    孟溪一早換了運動服,戴上耳機先到棧道邊簡單熱身。

    旁邊忽然多了個人影,何雲遠跟著她的動作也做膝關節環繞。

    她將耳機摘下來,“何總,休息日不睡懶覺,是對自己的辜負。”

    何雲遠伸手接過她的耳機放到自己兜裏,一派光風霽月,“沒轍,良辰美景更不能辜負。”

    孟溪迎著晨光舒展眉眼,留下一個背影給他,“我先出發了,你做完伸展再跑。”

    她帶著命令語氣的祈使句,落在他耳朵裏,很是動聽。

    沿著棧道慢跑,空氣冷冽清新。

    何雲遠隔著不遠的距離跟著孟溪跑步,和他設想中肩並肩聊聊天的場景不甚一致。

    她的頭發簡單紮起來,清晨的陽光給幾縷跳躍的發絲渡上了淡淡的暖橙色。

    何雲遠捕捉到她迴過頭來搜索他的目光,加速追上去。

    兜裏有什麽東西隨著突然的提速掉了出來,聽見不輕不重的聲響。

    何雲遠停下來往後看,迎麵跑過去的一個人已經先一步幫他撿了起來,“耳機掉了。”

    “多謝。”何雲遠從架著細邊框眼鏡的男人手中接過,耳機刮過他的戒指,發出悶悶的聲響。

    對方笑了一下稍微一擺手,繼續往前跑。

    孟溪停下來,看見何雲遠似乎是和人道謝,馬上又追了上來。

    他手心攤開,給她看看掌心的耳機,“差點給你弄丟了。”

    “讓你非要接過去吧。”

    “孟助在外麵恨不得離我三丈遠,總得讓我找點空隙表現一下吧?”

    正說笑著,在湖邊一處亭子看見兩個熟人。

    “雲遠,小孟。”張工招手同他們打招唿,手裏還拿著一小片麵包。

    張工一早被夫人拎起來鍛煉身體,好在強度不大,隻是步行過來,撕點麵包屑喂喂金魚。

    孟溪落後何雲遠一點距離,跟著往亭子裏走。

    張工旁邊站著一位嫻靜的女士,微笑著同她點頭,“小孟是吧?聽雲遠說你昨天著涼了,今天好些了沒?”

    何雲遠給她介紹:“這位是張工的夫人,研究所的徐老師。”

    “徐老師好,已經沒事了。”孟溪應話,”常聽張工提起您。”

    “不用猜我都知道一定是把我描繪成一個獨權主義者。”張夫人嗔看一眼身邊的人。

    倒真沒猜錯,張工常掛在嘴邊的話就是“我們家小徐不讓。”

    晚上下班了同事們說去喝幾杯,張工:“唉,我們家小徐不讓我喝。”

    泡咖啡時眼饞別人隨意加糖,人家把糖遞給他,張工悄咪咪隻夾一塊,“唉,我們家小徐不讓我多吃糖。”

    諸如此類,後來隻要他開頭說個唉字,後麵就有人幫他接著:“知道了知道了,你們家徐老師不讓。”

    孟溪挑幾個有趣的場景和她分享,徐老師樂得打了好幾下張工,“老張你多大了?”

    張工笑眯眯地,何雲遠也笑眯眯的。

    徐老師把手上的袋子遞給孟溪,“小孟你要不要喂魚?”

    “不用啦,不打擾你們了,我繼續去跑一圈。”

    何雲遠眼看著她有一個輕微的抬手的動作,又把手揣在了兜裏。

    於是接過來說:“喂一會兒吧,也要休息一下。”

    孟溪看他一眼。

    何雲遠拿一片麵包遞給她。

    “謝謝何總。”孟溪接過來,又和徐老師一邊聊天,一邊將手裏的麵包撕成小顆分發掉,一番接觸下來倒是十分投緣。

    張工對何雲遠說:“瞧這一會兒工夫,孟助和我們小徐快成為好朋友了,女同胞友誼的神奇之處,任何公式都演算不出來。”

    何雲遠十分讚同。

    直到喂完魚,孟溪先告辭,“徐老師,我再去跑一圈。”

    何雲遠跟著告辭,“我也再去跑跑。”

    張工對自己夫人感慨:“年輕就是好啊,休息一晚就生龍活虎了。”

    徐老師看著一前一後離開的身影,再看看自己丈夫,無奈道:“你啊,榆木腦袋。”

    張工笑著:“我又哪兒笨了?”

    “來你過來壓壓腿,等下我們也去跑跑步,騎騎車。”

    張工裝作沒聽見,稍微挪開幾步繼續逗魚玩。

    孟溪看著空曠的跑道,問何雲遠:“整個騰炎就我們四個出門了?”

    何雲遠讚同道:“為了不辜負自己,他們都在睡懶覺。”

    “張工他們感情真好,不恰當的類比,他在徐老師麵前有點像老頑童。”

    何雲遠說:”他們本來都是醉心研究的人,認識的時候都已經過了而立之年。據張工說,就吃了一頓飯,就認定是這個人了。”

    不止如此,兩人一個月不到就閃婚。

    “真好,soulmate。”

    何雲遠看著她剔透的側臉應聲,“嗯。”

    露天吧台處,李乾亮跑完步,司機將手機遞給他,“李少,梁先生找過你。”

    李乾亮接過手機,沉默數秒,電話通了,李乾亮笑道,“知一,要打聽你的聯係方式真不容易……迴來有一段日子了,老爺子身體不好,得幫他打理……晚上酒吧聚聚?”

    收了線,司機猜他晚上要談事,便問:“李少,晚上安排去清吧?”

    李乾亮搖頭,“去熱鬧點的。”

    從度假莊園迴來後,孟溪被小簡和蔣瑤圍在茶水間。

    “聽說何總英雄救美了?”

    孟溪改掉他們的用詞:“是仗義相助。”

    小簡:“就知道在你這問不出什麽。不過後來有人聽到了,何總和人聊天的時候說自己有女朋友的。唉。”

    蔣瑤:“眼看八卦大樓起,又眼看著樓塌了。”

    孟溪停下攪拌咖啡的勺子,問她們:“何總自己說有女朋友了?”

    “看看看,你自己也好奇。”

    勺子繼續轉起來,“我隻是順道好奇一下。”

    “好奇什麽?”

    聽見來人的聲音,果真是印證了不能背後八卦別人。

    小簡吐吐舌頭,轉身問:“何總,什麽時候咱們辦公室也去團建一下呀?”

    何雲遠走過來要接水,蔣瑤接過去,“何總,我來吧。”

    “謝謝。”

    轉過身,他對小簡說:“小簡這個建議提得好,等孟助出差迴來吧。”

    “孟溪要出差?”

    何雲遠點頭,“莫裏森三催四請,邀請咱們孟助當中國行的翻譯。”

    小簡哇地一聲:“小孟同學,我要重新認識你了。你還有多少技能藏著呢?”

    孟溪幫小簡咖啡裏加一顆糖,“小簡同學,我這屬於機緣巧合撞上了。”

    蔣瑤添完水,迴過頭看著她們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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