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溪抱著一隻價值140元的皮卡丘笑眯眯走在前麵,何總亦步亦趨跟著。這一隻還是她自己抓起來的,何總這個手氣啊,簡直是來挑戰抓娃娃最慘記錄的。

    何雲遠說:“我認為這個機子有問題。”

    孟溪:“你說是就是吧。”

    何雲遠繼續堅持,“本來就是。”

    孟溪停下來,轉身,看他神色認真,哄道:“嗯,我說過了,我們何總沒短板的。”

    “孟小姐,你在哄小孩嗎?”

    兩個人走到了扶梯上還在較真,何雲遠還在碎碎念參數抓力什麽的,還一定要孟溪聽進去理解了才罷休。

    站在同一級扶梯台階上沒有氣勢,孟溪特意走上去一步,才低喝一聲:“何雲遠你有完沒完啦?”

    臉上又沒崩住,一副辛苦憋笑的樣子。

    何雲遠:“你好兇。”

    孟溪終於笑出來,“你好幼稚。”

    扶梯到頭了,何雲遠忙扶住她,跨步走上去。

    在剛剛一番幼稚的對話裏,曖昧的種子牢牢植根在泥土裏,悄無聲息開出了一朵自在的、溫馨的、嫩黃的小花。

    梁知一給孟溪打電話,聽筒裏傳來商場的背景音。

    “在哪裏?”

    “南方。”

    “你打算什麽時候告訴我你去騰炎了?”

    “梁知一,我不知道怎麽跟你說。”

    梁知一心裏亂得很,這些年,她拒絕他的靠近,但從來不會拋下他,可現在她分明是要漸行漸遠了。他隻能說:“溪溪,我去看我媽媽了。”

    她的聲音果然軟下來:“阿姨怎麽樣了?”

    他閉上眼,頓了一會兒才說:“等你迴來了我來找你好嗎?我一個人待著難受。”

    何雲遠聽完孟溪打電話,大概也猜到了梁知一和她以及她家都交情非淺。

    孟溪看著他,想說點什麽又無從說起。

    何雲遠笑笑,“苦大仇深的做什麽?你不需要什麽都告訴我,免得我更有危機感了。走,吃飯去。”

    正是吃蟹的時節,他們去了老字號的餐廳,點了清蒸的大閘蟹,幾樣時令小菜,孟溪還想點二兩黃酒,被何雲遠攔住。

    “沒事的,小時候在家吃蟹,都是就著一小杯黃酒的,絕對不會醉。”

    孟小姐的酒量難以捉摸,但經不住她再三保證,何雲遠還是點了黃酒。

    一碟小醋,一盤蟹,一小壺酒,室外風雨飄搖,倒真是有忙裏偷閑之感。

    孟溪熟練地摘開蟹蓋,用小勺子舀出蟹黃蘸醋,再喝一點點酒,慢慢說:“以前,我爸爸很喜歡吃蟹,秋天的時候,隻要他出差迴來,我媽都會蒸上四五隻,三個人吃,他們說蟹性涼,隻讓我吃一個。後來他們分開了,我媽就不怎麽買蟹迴家了。”

    從來沒說過的過往,對著他自然而然就說出來了,平靜而釋然。

    何雲遠把蟹鉗裏的肉剔出來放到她的碟子裏,聽她繼續說。

    “我爸爸現在有自己的生活了,他其實很辛苦。這個我不能告訴媽媽,不然她會傷心。我媽媽,現在有一個人很好的叔叔對她挺有好感的,我很希望她也能重新成家。你看,我其實有點自私,我一個人住著,隻是定期迴去兩處報個到。”

    何雲遠說:“以後我陪你吃螃蟹。”

    “你的總結就是我想吃螃蟹了嗎?”她本來想告訴他的是,自己有很多缺點。

    “嗯。”他有意逗她開心。

    何雲遠跟她說起自己的家鄉,他們常吃的螃蟹是梭子蟹,不像大閘蟹這麽複雜,炒個香辣口味的,唇齒留香。

    話題在吃的東西上打轉,發現一個人口味清淡,一個人吃辣甚歡。

    孟溪愁得皺眉,何雲遠說:“我們以後吃清淡的就行,吃清淡的對身體好。”

    以後這個字眼,讓人覺得妥帖溫暖。

    吃完了何雲遠出去結賬,孟溪坐著迴幾個信息,突然聽到有人叫她:“孟助?”

    是幾個年輕的男人,身上掛著工牌,叫住她的人是個娃娃臉,戴著半框眼鏡,穿著印花五分袖t恤。

    孟溪看著他眼熟,但實在想不起來是哪位。幸好他及時說:“我叫付濤,昨天峰會上,我在拍照的。”說著用兩手的大拇指和食指在眼前比了個框。

    他的同伴們推推他,笑嘻嘻地先去旁邊空桌點菜了。

    孟溪想起來,他們是一家行業雜誌的,她還特意請他從一個側麵的角度拍何雲遠。忙同他問好。

    付濤昨天覺得她挺有氣場的,但今天她這麽隨意的打扮,又是無比青春,心中有好感,於是問:“方便加你一個微信嗎?我把昨天拍的照片發你一份。”

    何雲遠迴來的時候,就看見一個男人站在孟溪身邊在掃碼,還問她晚上有沒有時間,要請她吃飯。

    孟溪看見他迴來,規矩喊了句何總好巧。

    何雲遠說:“孟助,走吧,下午還有會。”

    真能睜眼說瞎話。

    付濤隻好匆忙說再見。

    孟溪跟著何雲遠走出去,隻聽見他說:“公司那個不合理的規定,得早點改一改。”

    再次確認,何總今天激發了幼稚潛能。

    下午風雨還要大一些,司機及時把他們接迴了酒店。

    何雲遠抱著電腦敲孟溪的房門,孟溪問他:“何總房間沒電了?”

    何雲遠大大方方往裏走,“孟助,你就讓我享受一下出差的福利吧。”

    於是他們肩並肩,一起坐在書桌前,工作了半天。

    室內光線漸暗,風雨聲也漸漸小了,桌上的兩杯檸檬水隻剩下了檸檬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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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雲遠啪地把電腦合上,孟溪嚇了一跳,轉頭就看到他近在咫尺的臉.

    似乎是瞬間養成的默契,兩人仍是端坐著,隻轉頭互相靠近點,長久地、溫柔地親吻。

    雨未停,人就舍不得分開,檸檬的清香彌漫在默默流淌的時光裏。

    以至於很長一段時間裏,連綿的雨天總讓孟溪覺得踏實,潮濕又溫暖。

    迴江城後,孟溪下了班就去媽媽家接貓,周芳竟然難得不在,舞蹈課有期中考試,她出去練舞了。

    孟溪又愉悅地帶著貓去吳曉言家。

    吳曉言見了她先是左右上下打量一番,又是嘻嘻嘻笑。

    “見鬼了?”

    吳曉言意味深長地說:“你晚迴來了一天一夜啊。”

    孟溪反應過來,追著她就要打,“你都給我行李箱裏塞什麽了?”

    吳曉言:“苦戀多年終於修成正果的賀禮?”

    “賀你個頭。”

    吳曉言湊過來靠在她肩上,“用沒用啊?”

    孟溪麵無表情,“沒有。”

    吳曉言表示難以置信,“我天,是何師兄傻還是你傻啊?你們這麽純情的嗎?你告白的時候不是挺能耐嗎?”

    孟溪反問她:“你不是不婚主義嗎?這時候懂這麽多了?”

    吳曉言跳開去,“沒吃過豬肉還不允許見過豬跑嗎?”

    孟溪把她抓迴來,“我今天住你這兒。”

    吳曉言把小扇子抱起來,“你在躲梁知一?”

    梁知一找不到孟溪,已經通過短信,電話,上門拜訪等方式找過吳曉言了。前幾天他頹唐地出現在她家門口,他說孟溪家的燈兩天沒亮了,身上有明顯的酒氣。

    吳曉言問他,你們這算怎麽迴事呢,你身邊鶯鶯燕燕不斷,又偏偏離不開孟溪。梁知一說:“曉言,她們是酒,她是水,離了水我活不了。”

    吳曉言沒有辦法再看著他那副樣子,隻好告訴了他孟溪隻是出差。

    孟溪默認了她在躲梁知一的事實,在吳曉言家住了一夜。

    晚上手機提示音不停地響,是付濤給她發照片,吳曉言戳一下她的腰,問:“誰啊,給你拍這麽多照片。”

    本來以為他是要發她何雲遠的照片的,結果一張張視覺焦點都是自己。有她仰頭看台上,也有她側身與工作人員交談,背景裏的人都做了虛化處理。孟溪後知後覺,隻能迴複一句謝謝。

    吳曉言租的房子極簡得有些過分,為了南北通透,讓陽光盡可能照進屋子,房東留的東西能不要的她都不要,客廳連著餐廳隻留了一張長條木桌,既當餐桌又當工作台。

    此刻兩個人坐在地板上,坐著兩個蒲團,合蓋著一條薄毯子,用投影儀打到對麵白牆上看電影。

    貓咪趴在孟溪腿上,電影裏朱莉婭·羅伯茨靠在床頭,對休·格蘭特說:“they go to bed with gilda, they wake up with me。”

    孟溪偏愛這句超過廣為流傳的“i''m also just a girl, standing in front of a boy, asking him to love her.”

    吳曉言今天沒吐槽她看的老電影矯情,孟溪倒是不習慣了,拿手在她眼前揮了揮。吳曉言把她手打開。

    孟溪把頭靠在吳曉言肩膀上。

    光影聲聲,夜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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