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荒唐的猜測噴薄欲出,顧不得疼,邊說謝謝邊往外跑。穿著拖鞋一路跑到崗亭,彎下腰直喘氣,腦門上沁出了薄薄的汗。

    保安小哥也是哎呦一聲,“孟小姐,怎麽了這是?”

    孟溪緩了緩,直起了身子,扒著窗台問:“小哥,幫我看看中秋節那天我有沒有訪客。”

    紙張翻動的聲音,她屏氣等待。

    “有的,9點45分,有來訪記錄。留的電話是……”

    爛熟於心的11位數字從保安小哥的嘴裏說出來,如果小哥是一個女孩子,她一定會當場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保安小哥有點蒙,這個年輕的業主竟然跟他鞠躬說謝謝,她明明是笑著的,眼睛裏卻依稀有晶瑩的光。而且她穿著拖鞋又風風火火地跑了迴去。

    小扇子也有點蒙,它明明四仰八叉翻著肚皮舉著可愛的小腳腳在木屋裏睡得好好的,主人偏要把它抱出來,一人一貓坐在木屋對麵,巴巴地瞅著這些木頭。主人還親了它的腦袋好幾下,後來它太困了,就不知道了。

    孟溪把睡著了縮成一團的貓咪放迴木屋,開車出門找老孟。

    華燈初上,周五的晚高峰比平常日子都要久,孟溪在車流裏緩慢挪動,但一點也不煩躁。甚至前車的刹車燈亮起來時,她覺得那刺眼的紅是熾熱而溫暖的。

    保姆開門時,就看到笑意盈盈的孟溪,趕緊接過她手裏的水果,又給她拿拖鞋,笑著說:“孟小姐來啦。”

    “阿姨,我爸呢?”孟溪問。

    “孟先生在書房。”保姆又輕聲跟她說,“邵老師也在。”她說的邵老師是邵梅,雖然老孟沒跟孟溪正兒八經承認過,但應該算是老孟的女朋友。

    老孟已經聞聲出來了。看到自己女兒難掩的開心,“怎麽這會兒過來了?”又轉頭對保姆說:“給溪溪做點吃的。”

    孟溪讓阿姨不用麻煩,隨便熱點飯菜就行。保姆哪能聽她的,馬上去廚房張羅兩個快手菜。

    邵梅也出來了,四十左右的年紀,電視台高層,保養得很好。她站到老孟身邊,熱絡地跟孟溪打招唿,“溪溪來啦?”

    “邵阿姨。”孟溪站在原地禮貌向她問好。

    邵梅知道老孟對這唯一的女兒感情深得很,孟溪難得特意過來,想必是有事要談,於是對老孟告辭說:“那我先迴去了,你們父女好好聚聚。”老孟點點頭。

    孟溪忙說:“邵阿姨,我馬上走的,太晚了,您留這兒吧。”

    邵梅笑著說:“沒事兒,我本來就要走了,你們慢慢聊啊。”

    隻剩了父女倆在客廳,孟溪笑嘻嘻看著老孟。老孟被她看得發毛,直問她是有什麽事。

    孟溪說:“爸爸,我要休假半年。”

    “可以啊。”老孟也不問緣由,欣然應允。

    孟溪小的時候,他隻是個小業務員,等她上初中了他又忙著自己的小作坊,再後來和周芳離婚後,孟溪跟著媽媽,所以在孟溪成年以前,他很少有時間能陪伴左右。

    直到等孟溪上了大學,他有了機會經常去學校送吃的、看女兒,才慢慢把缺失的陪伴彌補迴來一些。

    但孟溪還是沒有把父親的所有當成理所當然,來福星幫他的忙也是踏踏實實兢兢業業。這會兒孟溪提出要休假,老孟是求之不得。

    老孟以為孟溪終於知道享受生活了,問她:“想做什麽?旅行?還是窩在家裏逗逗貓看看書翻譯翻譯你那些視頻?”

    “再看吧。還有一個事,騰炎集團剛剛撤了亞洲區總監,您給打聽打聽怎麽迴事。”

    老孟聽著不對勁,問她:“打聽騰炎的事做什麽?”

    孟溪心裏的計劃還沒有成型,隻能說:“就是好奇。”

    老孟覺得女兒反常,權當是遲來的叛逆期,打定了主意她想做什麽,他都支持。

    孟溪吃過飯才又開車迴自己家,她打開電腦,調出簡曆完善,再打開郵件,點擊發送。

    四天後,騰炎大廈12會樓會議室。

    1小時的筆試時間,8位收到通知的應聘者低頭答題。主要涉及翻譯、文書、商務規劃等。孟溪是第五個交卷的。

    按照交卷順序,馬上進入麵試。

    麵試的門開了又關,出來時有人沮喪,也有人信心滿滿。

    裏麵叫到5號,孟溪拿起手包和資料,叩門進去。

    何雲遠坐在三個麵試官的中間,這種麵試他原本是不用來的,但是楊文今年得留在海外協助lisa,隻有助理崗是每天和他打交道最多的,人事主管把他拖了過來,建議他親自把把關。

    當他翻頁看到“孟溪”兩個字時,第一反應是同名同姓。

    直到下一秒門被推開,熟悉的身影落落大方走來。

    她穿了淺米色的絲質襯衫,深色半身裙,及肩秀發利落地紮在腦後。看到他的時候,甚至沒有驚訝,依舊麵帶笑容。

    如他所知,工作狀態的她是自信而迷人的。

    何雲遠已經連軸轉了20個小時,本來是疲乏的,看到來人的時候,心髒溫熱,大腦遲鈍,他能作出的反應就是雙手手指交叉,支在下巴上。

    旁邊的人事經理請她用英文作自我介紹,她利落作了三分鍾介紹。

    何雲遠低頭看她的簡曆,根據助理崗的招聘要求,她每一項都符合甚至是優秀。

    但是,他有私心。

    等她向人事經理介紹完自己兩年的工作經驗和工作成績後,他問她:“我們的工作包含對接西語的設計師,請問西班牙語在孟小姐的專業範疇內嗎?” 沒有記錯的話,她是英語專業畢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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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看著他的眼睛不緊不慢地迴答:“西班牙語是我的二外,我有三級翻譯證書,並且有為字幕組工作的經驗。如果需要的話,我可以提供相關的證明。”

    左右兩邊的同僚點頭欣賞。

    何雲遠又說:“這個崗位是臨時性的,存續時間隻有4個月左右,孟小姐為此離開上一份工作是否會得不償失?”

    “不會,騰炎在業內的地位有目共睹,我相信這裏的任何一個崗位,每一天創造的價值都是有厚度的,如果有幸加入,我相信我會受益良多,當然,我也會盡所能迴報公司。”

    冠冕堂皇的話說得滴水不漏。

    何雲遠沒法,等同僚問完相關問題,又問孟溪是否有問題,一番來去,麵試結束。

    後麵還有三個人一一麵完。

    統計綜合得分,兩位同僚給了孟溪最高分,他沒有給。加上筆試成績平均下來,勝出的還是她。

    照例是通知他們迴去等郵件結果的。

    何雲遠攔住他們,說:“讓最高分先去一趟我辦公室。”

    於是人事出來通知,讓孟溪去17樓總監辦公室。其他的幾個麵試者垂頭歎氣,也有含有敵意的目光朝她投來。她渾然不覺,一步一步,如朝聖一般。

    到了17樓,秘書友好地朝她微笑,給她開門,然後把門輕輕關上。

    何雲遠站在落地窗前,他轉過身來看著她,整個人籠在逆光裏,看不真切。

    他說:“孟溪,這四個月可能會忙得兵荒馬亂。”

    她走近一些,“我知道。”

    他說:“我不會特殊照顧你的。”

    她又走近一些,“我知道。”

    他說:“四個月後,楊文迴來,你依舊要離開。”

    她終於走到他身邊,“我知道。”

    逆光裏的眉眼終於清晰,他的眼睛裏有紅紅的血絲,眼眶下麵有淡淡的青痕,她抬手,拇指指腹輕輕的刮過那兩道痕,唿吸近在咫尺。

    “輪到我問你了,你是不是去我家了。”

    他覺得渾身的血往她手指撫摸過的地方湧,無法抵抗,隻能迴答:“是。”

    她又問:“那個木質的貓窩,是你送的?”

    “是我做的。”

    她的手緩緩抬起,落在他的臉頰上,溫柔描摹著他的眉眼,問他最後一個問題:“所以,你是不是終於有點,喜歡我了?”

    “是。”他俯首稱臣,捉住她的手,低啞著聲音說:“但是公司不允許辦公室戀情,所以你還要來嗎?”

    “今天,我還沒有入職。”

    她踮起腳,他幾乎是在同一時間擁住了她,思念那麽長,消融在唇瓣柔軟的觸碰中。

    窗外,江麵上水波蕩漾,勝卻人間無數。

    再度分開時,孟溪低頭看著兩個人的鞋子,何雲遠看著她的頭頂,很久她還是沒抬起頭,他伸出雙手托住她小小的臉頰,慢慢地幫她抬高視線,指尖碰到她的耳垂,熱熱的。

    平息了自己的唿吸問她:“害羞了?剛才不是像個女戰士?”

    她沒有迴答,因為開口的話,聲線會顫抖,她不想讓他覺得自己是個哭包。

    何雲遠輕輕環抱住她,她靠在他的肩頭,沒有再說話,兩顆熱烈的心,近近地貼著。

    吳曉言結束了半天的工作到餐廳吃午餐,看到的就是笑得像一朵花的孟溪。

    孟溪離開騰炎大廈後就直奔吳曉言這裏了,路上她注意到了很多平常不留心的景致,一片褪去綠色漸漸變成暖色調的樹葉,一對並肩慢行提著一兜子菜的老夫妻,一隻在樹蔭下懶洋洋打盹的毛茸茸的狗,一切都讓她的嘴角上揚。

    孟溪走過去給吳曉言一個大大的擁抱,她有太多的喜悅,多到一個人盛不下,需要通過擁抱傳遞出去。

    吳曉言伸出兩根手指戳著她的肩把她點開去,嫌棄地問她是不是抽風了。

    孟溪笑而不語。

    吳曉言還要伸手探探她的額頭,被孟溪躲開了。

    兩人終於坐下來吃飯,孟溪才說明天自己要換工作了。

    吳曉言不在意地問:“你爹同意?”

    孟溪說:“短期的,他不同意也得同意。哦,順便說一下,我新老板是何雲遠。”

    撲通,是雞翅膀掉在盤子裏的聲音。吳曉言連問三遍什麽情況。

    孟溪指指自己的心髒,“曉言,今天,我的心完整了。”

    吳曉言聽完她的壯舉,目瞪口呆,最後隻能一頓一頓地鼓掌以示自己的震驚。

    “溪溪,我以為你是一隻小白兔,沒想到你是一隻有勇有謀的小白兔。”

    “不過,”吳曉言又問,“不是禁止辦公室戀情嗎?你還往上衝?”

    “那就不戀啊,我是去工作的。”她正色說。

    吳曉言再一次鼓掌以示自己的敬佩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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