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勝家的親戚不多,就趙四娘家這些人,大過年的在老丈人家鬧得不愉快,他憋著氣,沒過初五就攆著趙四把店門打開,讓她看店去。王勇嘴上沒說,心裏覺得這樣對老媽不公平,套上個大棉襖陪趙四去了。

    家裏有孫張氏在,還是北京來的,張自在家今年過年很多老親戚都登門,一天到晚不斷人,王玉蘭自覺的很,除了晚上睡覺,就待在自己家裏做些手工活。

    王勝湊到閨女跟前說話,看著王玉蘭手指翻花織毛衣,覺得賞心悅目。看著被女兒理得幹幹淨淨井井有條的家,王勝心裏感歎自己家閨女怎麽那麽可人疼呢。

    還沒等王勝美夢做醒,王玉蘭說話了,“爸,我覺得我們應該把這些年給親戚借出去的錢收迴來,這兩天我理了理,要是下午出門,一天一家,過不了十五就能收完。不能就這麽不清不楚的,陳年老賬都要算清楚最好。”

    王勝看著自己閨女更順眼了,他坐在椅子上舒服的歎了口氣,“閨女,別太較真,你姨家表弟比你小七八歲,跟她置什麽氣。過日子最要緊的是自己舒服,你大過年的登門要賬,這不是自找不自在麽。”

    “那就這麽算了?我三姨家新賬舊賬壘一塊都快五千塊了,你不要賬,她還來借。”王玉蘭還是不服氣,在姥姥家數落自己最厲害的就是三姨夫,一個大男人,長了張老婆嘴,就喜歡摻和在老娘們群裏傳閑話,“你不要我要,要出錢來我可自己留著。”

    王勝想了想,自己閨女說的也有道理,就給她支了個招,讓她年初八晚上去小姨家等她三姨,肯定能堵到,錢也不用都要出來,有個三四千帳就能揭過去。

    家裏的事情隻要王勝發了話,其他成員都有了主心骨。王玉蘭初八中午早早的吃了飯,帶著她三姨的一摞借款單,騎上摩托車就去省城她小姨家等著三姨自投羅網。

    孫張氏晚上睡得早,等她睡醒一覺王玉蘭還沒迴來,她閉著眼咧咧嘴,心想小姑娘人不大氣性不小。還沒等她迷糊過去,王玉蘭悉悉索索的來開門陪她睡覺。

    孫張氏聽著王玉蘭的走路聲這麽輕快,就知道她今天馬到成功,旗開得勝了。

    “帳要迴來了?”老太太一說話,嚇了躡手躡腳的王玉蘭一跳,她壓抑著高興勁兒,小聲答,“姑奶奶,吵醒你了?”

    “沒,剛睡醒一覺,你就進來了。”

    王玉蘭悉悉索索的脫衣服鑽被窩,聲音透著高興,“帳全要迴來了,一分不少,氣的我三姨夫眼珠子都要爆掉。嘿嘿,活該,讓他管不住自己的嘴,要不是覺得他是個長輩,還得跟他要點利息。”

    王玉蘭覺得今天自己是帥呆了,用話堵著小姨,等三姨剛借出錢來,她從裏屋竄出來立馬讓她三姨還錢,他三姨夫被她逼得連賴賬的借口都找不到。

    “今天可算了出了口氣,痛快。”王玉蘭在被子裏使勁兒踹了兩腳,恨不得打個滾。

    “趕緊睡覺,大晚上的瞎折騰啥,再過幾個鍾頭天就亮了。”孫張氏一副訓斥的口氣。

    “好,好,睡覺。姑奶奶,明天我給弄幾根大棒骨,咱燉大骨頭喝,讓你這腿也好的快點。”

    “明天你就老實點,早上起來啥也別幹,去豐城醫院給我拿點止疼藥去。”孫張氏囑咐了一句。

    王玉蘭從被窩裏抬起頭,“姑奶奶,你腿又疼了?給你貼的膏藥不是挺管用的。”

    “你知道啥,我這是預備著,讓你去你就去,順便在豐城玩兒兩天,別迴家。”

    “知道了。”王玉蘭嘴裏念念叨叨,“現在大過年的,豐城也沒什麽好玩的,不過我有個同學在啤酒廠上班,過年都沒放假,我買完藥找她玩去。”

    王玉蘭在豐城玩到正月十五,才帶著兩盒止痛藥迴平月。趙四看到她就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摔摔打打的不消停。王勝拍拍她的頭,攆她去為孫張氏服務,王玉蘭跑到哥哥屋裏給他打了聲招唿就竄到張自在家避風頭。

    孫張氏正帶著老花鏡看報紙,王玉蘭真佩服這老太太,當著保姆還關心大政方針,也不知道識字不識字。看到她進門,老太太用手指敲敲報紙,閉著眼不說話。

    王玉蘭接收到老太太發射的信號,沒有馬上坐下提供念報服務。她先把老太太推到院子裏,準備好零嘴和茶水,才拎個凳子開始傳播正能量。老太太喜歡吃點軟軟的小零食,甜口的最好。

    沒一會,王勇探頭探腦的衝王玉蘭招手,王玉蘭看孫張氏被正午的太陽曬得頭都抬不起來,她放下報紙就跟他哥哥做報告。

    “蘭蘭,你可迴來了啊,我這兩天可遭了大罪了。你不知道咱三姨夫天天來家裏堵門鬧啊。怎麽樣,見一麵分一半吧,我這罪可是替你受的。”

    “行,我下午吃了飯,伺候姑奶奶睡了午覺就到店裏找你去,讓媽一塊等著,咱爸說了,這錢他不要。”王玉蘭現在是財大氣粗,打算讓家裏其他的小夥伴也分享一下喜悅。

    “好咧,好妹妹,你想吃什麽,哥哥給你買去,挑最好的。”王勇眉開眼笑,覺得自己這妹妹真是上道,小時候沒白疼。

    吃完了午飯,王玉蘭把孫張氏擺弄的舒舒服服躺在床上歇午覺。她帶著討迴來的帳到自家肉店裏跟人分贓。

    趙四接過錢蘸著吐沫數了數,“蘭蘭,你不是從你三姨那裏要出來小五千麽,就分我一千塊啊。”

    “一千就不少了,媽,有你一份就不錯,太貪心不好,再嫌少下次再有這好事就沒你的份了。也不想想,蘭蘭這兩天躲到豐城不吃不喝啊。哥哥我就挺知足的,要是沒有我蘭蘭妹妹,這賬算是爛家裏了。”

    王玉蘭點頭,“就是就是,媽,我辛辛苦苦風裏來雨裏去的,多分點也是應該的。你要是嫌少,把錢還給我我再給你加點。”

    “算了,一千就一千吧,可別讓你爸知道啊。”趙四擋著,吃到嘴裏的肉怎麽可能再吐出來呢。

    “媽,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每次藏錢都讓爸給翻出來,也不長長記性。”王勇邊抱怨趙四邊往外走,“我出去轉轉,聽說有進口的錄音機,去瞄兩眼。”

    王玉蘭也高高興興的到商場給王勝買了兩瓶好酒,快手快腳的炒了兩個菜,才又迴到孫張氏那裏。

    孫張氏正拄著拐翻王玉蘭前幾千曬得幹菜,看到她進來,“今天就吃梅幹菜扣肉吧,我看這菜晾的差不多了。”

    “姑奶奶,這次去豐城我可打聽了,您以後要多吃蔬菜水果,少吃肥肉,扣肉多膩啊,今天給你炸個小黃魚吧,在弄個小菜添著,清清爽爽的,有利於消化吸收。”

    “行吧,那扣肉明天再做。”孫張氏喜歡吃肉,而且喜歡吃肥肉,她的腸胃經過這麽多年的鍛煉,吸收能力很強,這一點王玉蘭感覺最明顯,每次老太太活動都要把她累出一身汗。最近她正動腦筋修改老太太的食譜,希望她長肉長的慢點。

    跟老太太接觸久了,很多生活習慣王玉蘭都抓的很準,孫張氏被王玉蘭伺候的舒服,看她喜歡縫縫補補弄些小手工,還托人給她弄了個編織大全。

    王玉蘭別的書看不進去,這這種書倒是當寶貝放到自己的秘密空間裏,沒事兒的時候就拿出來翻翻。為了感謝孫張氏的好心,王玉蘭專門讓她挑了個花樣,自己琢磨著給老太太織了件毛衣。

    過完清明節不久,孫張氏去豐城複查,主治醫生誇她複原的不錯,再有倆月就沒問題了。王玉蘭在邊上聽的很高興,抽空給這醫生送了一壇子拌菜。

    臨走的時候,王玉蘭跟醫院認識的醫生護士挨個告別,吃她拌菜的醫生正跟個衣冠楚楚的夫妻談話,看到王玉蘭,那醫生眼睛一亮,一把拉住她,

    “老翟,你們不是要找看護麽,這丫頭幹活真不錯,待會你可以看看她服務的那個老太太,天天幹幹淨淨清清爽爽,精神一天比一天好。這丫頭手底下有活,認真學倆月都用不著護士。”

    王玉蘭聽著一愣一愣的,看那對夫妻瞪著她看,心裏慌的不行,“郭醫生,你可別開玩笑,我可不是醫院的看護,我就是來跟您再見的。”話說完就溜了。

    過了倆月,等孫張氏完全康複了,她約好了人接迴北京。這次迴去她很高興,覺得老家人還算是靠得住。臨走的前一晚,孫張氏遞給王玉蘭一張寫了地址的紙條,讓她沒事兒就給自己寫信。王玉蘭當寶貝似的收起來,悄悄跟孫張氏說自己還沒給人寫過信呢,如果寫的不好讓她不要見怪。

    張自在一家和王玉蘭到人民醫院辦交接手續,接人的是個四十多歲戴眼鏡的中年人,他很正式的跟張自在一家握手告別,連王玉蘭都沒拉下。

    這是王玉蘭第一次正式的社交,她把這個日期記得死死地。當時她剛剛把自己做的一大包零嘴給老太太放後備箱裏,覺得自己的手有些髒,不怎麽敢伸手。那人很隨和,一點不在意她滿手的白毛汗,還對她致了感謝詞,“王玉蘭同誌,感謝你對我家老姆媽的照顧。”

    王玉蘭的臉騰的紅了,結結巴巴的話都說不清楚,孫張氏坐在車裏看到了她的窘態,找了個借口把她叫車邊上說了幾句不疼不癢的話,解了她的尷尬。

    正要走的時候,那中年人竟然碰到了熟人,王玉蘭仔細一看,是那天在醫院裏找看護的夫妻。等他們打著哈哈說完話,車屁股冒煙走人。王玉蘭一塊鬆了口氣,覺得這一天可真長見識了。

    沒有陌生人在邊上看著,王玉蘭和張自在一家對著臉笑起來,覺得一件大事終於辦完了。張自在一點沒耽擱的迴了平月,王玉蘭迴家也沒事兒,跟他爸說好了在這兒玩兒兩天。

    看著快到吃中午飯的時候,她在外麵買了兩個烤地瓜,到自己老鄉那裏弄了兩個小炒,提著去住院部跟自己熟悉的小護士聯係感情。孫張氏住院的時候,兩個人就對脾氣,小護士對她很照顧。現在老太太走了,自己也算功德圓滿,買兩個小護士喜歡吃的聊表謝意。

    兩個人找了個沒人的辦公室,關起門來邊吃邊聊。王玉蘭順口就把郭醫生要給自己介紹個看護的活給說了,沒想到那小護士也知道這個事兒,她搖搖頭,歎了口氣。說那個病號才上初中,是個重度燒傷,兩條腿一點好皮都沒有,一換藥就疼的嚎,複建不好可能就再也站不起來了。家裏條件還不錯,但說話的人太多,已經換了四五個看護了,沒一個能幹滿半個月的。

    王玉蘭趕緊澄清,自己沒有當看護的想法,如果是當個護士還會考慮考慮。那個小護士吃著烤地瓜給王玉蘭支招,讓她想辦法上兩年護校,好醫院不容易進,一般的醫院很容易找到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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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個人說說笑笑直到下午上班的時間,王玉蘭跟小護士告別後,笑嘻嘻往外走。正好碰到剛上班的郭醫生,王玉蘭衝著他伸伸舌頭,搖手拜拜。

    王勝強烈反對王玉蘭到豐城啤酒廠上班,用他的話說,錢在哪裏都能掙,幹嘛離家那麽遠。王玉蘭有些小憂愁,她覺得爸爸不支持她上進,自己也是有些事業心的,雖然到目前為止她還沒看到自己的事業在哪裏。

    迴到平月之後,王玉蘭的生活稍微有了些變化,王勝開始安排她相親,這個風聲一傳出,王家的門檻都被踩爛了,各種各樣的小青年都像果園裏的果子,盛在盤裏讓王玉蘭挑。

    王玉蘭對未來的結婚對象沒什麽概念,對愛情本身也沒有旖旎幻想,王勝領著她挑了個自認為不錯的去見了之後,問她的意見。王玉蘭說不出好也說不出不好,這時候王勝才後悔自己平時管的太嚴,女兒這麽大了還沒開竅。不過他也會安慰自己,女兒在家裏多留兩年。

    從那天開始,王勝有意識的放鬆了對她的管製,零花錢越給越多,王玉蘭出去玩的時候,他也不再嚴防死守的這不準那不準的。

    王勝瞪大眼睛準備為女兒挑個好婆家,王玉蘭的生活卻還在原來的軌道上,過得悠閑自得。她給孫張氏寄過幾次便條,之所以叫便條是因為信的長度實在太短,遠沒有她隨信寄出的吃的穿的有深度有厚度。

    孫張氏沒有給她迴信,每次收到東西都是給張自在打個電話轉告一聲。這更讓王玉蘭堅信這老太太大字不識一筐,以前讓自己念報紙就是想擺譜。

    在深秋的某一天,平月第一家民營骨科醫院開張,院長是張自在的本家,當然人家的技術水平比他這半瓶子水可強的太多,孫張氏在平月過年那幾天還登門拜訪過。醫院開張不久,張自在去拜訪,得到了一個在骨科醫院工作的機會。

    張自在把這機會給了王玉蘭,他跟王勝提了之後,王勝很感激,馬不停蹄的開始活動,花錢給王玉蘭買了個護校的中專文憑。原來張自在想的很美,老姑姑沒迴老家之前能把張桂花弄北京去,自己伺候了她半年後,老姑姑給張苗苗一個好前程應該是板上釘釘的事兒。

    但現實總習慣打人臉,張苗苗初中畢業後,等了一天有一天,就是等不到孫張氏讓她去北京的電話。拖了兩個多月後,張自在非常不好意思的跟王勝道歉,去民營醫院工作的機會他要留給自己的女兒張苗苗。

    雖然嘴上說著沒關係,王勝跟王玉蘭心底裏都很失望,但抱怨的話說不出口,親女兒沒安排好,張自在真沒那麽高的覺悟先照顧徒弟。

    王勝心裏不高興,趙四就倒了黴,天天被支使的團團轉還落不下好。家裏人都不是能存得住話的性格,她要去骨傷醫院工作的消息傳得左鄰右舍都知道,這下一落空,各種閑話都出來了。王玉蘭在家呆著難受,煩的不行。去了一趟豐城,把看護燒傷病人的活給接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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