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很久,她和禾奕華都平靜了些,禾奕華笑道:“歸生正在路上,跟我說說你吧,你在林家呆了這麽多年,你跟林同彰到底是怎麽樣?”

    禾裏青從窗簾下擺撕下一條布帶,窗簾被掀起放下,激起一陣陣塵粒在冬日陽光裏揮舞。

    她低頭紮在大腿跟,頭發原本綁成發髻,現在已經鬆開,幾縷散下擋在額前,看不清她眉眼,隻見下巴俏麗,唇形美好,臉上的淚痕泛著光,她仔細紮好,用手背輕檫了下臉,才低聲說:“沒什麽可說的。”

    她抬起頭,笑著說,眼裏卻滿是哀傷,“哥,有這麽苦嗎?為什麽變成這樣?”

    禾奕華僵了臉,嘴角抽搐了下,“陳叔叔把我養大,卻想跟我一塊變成瘋子。”

    他惡狠狠地盯著禾裏青,“當年他老婆懷著孩子,八個月,都快臨產,卻因為賬目的事情被林興安滅了口,臨死前那個死胎也出來了,是個男孩。”

    他癲狂地笑了,喊道:“他用爸爸的錢把我養大,腦子裏整日整年都是複仇,我們沒法靠近林興安,隻能用那些錢一點一點累積關係尋找證據,終於啊,他兩年前把自己逼死了,死之前囑咐我一定要把林興安折磨死。”

    他環視了周圍,“所以我來到這裏,呆了兩年,天天謀劃這些事,陳叔叔成功了,我變成了跟他一樣的瘋子。我既恨林家,又恨為什麽當初留下來的是你。”

    禾裏青唯恐他又發了狂,傷了彼此,飛快地轉移話題,“我跟你說說,說說我這些年。”

    禾奕華呆滯了一下,似乎忘了他自己下一句要說什麽,她觀察著,語速慢慢降了下來,“爺爺把我帶迴去,待我很好,雖然不再跟我提起禾家,怕是心裏也帶著愧疚,不敢麵對。他陪伴了我十三年,臨終之前也盡力把我的事情安排好。”

    傷口發疼,她喘了口氣,臉色蒼白,“老林年輕時怕是喜歡我的,我也愛著他,可是。”她眼神晃了一下,似乎開始迴想,“愛情這個東西,如果夾雜太多其他,不夠純粹就很難走下去了。”

    “我愛他,但是我當媽媽時才十六歲,每當和孩子在一起,還有他父母上演合家歡時,我就在一旁走神,以前也是這樣啊。爸坐這裏,媽在嘮叨你亂七八糟的房間,不時別家的父母帶孩子上門告狀,然後爸就滿大院裏追著你打,幾個孩子都站在自家門前嘻笑。”

    她平靜地看著禾奕華,“所以,當時有了孩子和愛人,明明應該開心,心裏卻總有聲音提醒自己,這不是我家,我的家被麵前這幾人給毀了。我沒有辦法全心全意成為那個家的一份子,時間一長,老林心裏便有了刺。”

    “他當時才二十出頭,也是孩子心性,不想著解決問題,反而像報複一般放縱自己去玩樂。似乎我越是心傷,他越能確定他的重要來。”

    “你看,這是惡性循環,彼此傷害又不舍得放手。一晃,十幾年不就過去了嗎?”

    “我這些年在外頭,見過很多人很多事,有些夫妻,從三十多年前結婚就經常吵鬧,多小的事情也能吵,但分不開,深知隻有對方在雨天為自己打傘,在磨難降臨時陪自己渡劫,還有更多夫妻,會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的事情放棄走下去,分開又各自找認為更適合的。婚姻如此,其他又怎會例外?”

    “人們自責或者有怨尤時,總會想,如果當初我這樣,如果當初我不這樣。心裏鬱結,時間在走,放手,時間也在走,既然不能挽迴,為何不看開些?”

    她眼睛又開始發紅,伸手過去,“哥,咱們別想以前的事情好嗎?你身體肯定還能治,我們還有好多年可以一起,你放棄這些吧。”

    禾奕華愣著看空中,眼神毫無焦點,喃喃說道:“來不及了,來不及了,晚囡,二十多年了,我一直活著仿佛隻為了讓林興安死。”

    他轉頭看向禾裏青,突然笑了,“你跟我說,讓我放棄,我怎麽做得到。”

    說著,他抬起手,舉起槍,“歸生我不要了,咱們去找爸媽,好不好?”

    與此同時,樓下響起了一陣爆炸聲,還沒等二人緩過神,林同彰穿著防彈背心破窗而入。

    槐樹離窗前隻有三米,他是順著槐樹闖了進去,而莫聖偉他們搞定了樓下的防衛。

    沒等莫聖偉到達二樓,一聲槍響從房間裏傳出,進去後,發愣顫抖的禾苗正在林同彰懷裏,禾奕華靠在沙發背,太陽穴正往外滲血。

    接著,禾苗開始大聲哭喊,壓抑了多少年的淚水,她失去了最後一個屬於過去的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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