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睜開眼睛時,林同彰已經在爺爺書房跪了十幾個小時。爺爺站他前麵,沉痛著看著窗外。為了彌補禾裏青,才把她帶來這裏,疼愛她遠遠超過其他孫輩,要她無憂無慮地成長,哪裏想到,她長成之後還要受到這樣的傷害,被自己孫子這樣的糟踐。

    林同彰腰直得累,駝一下腰,撐到背部的傷口,吸了口氣,引得老爺子迴頭刮了一眼,他垂下頭,再堅定地重複了一次“爺爺,我知道錯了,昨晚的是意外,但我也真心喜歡晚囡。”抿了抿唇,他繼續,“我要娶她。”林爺爺氣得笑了出聲,“你喜歡她,你問過她沒有?!就憑你的所作所為,你有什麽資格喜歡她?!”

    林同彰很委屈,他明明喝多進錯房間,氣血衝腦了,以為是做夢。但他不能再辯解,雖然他混,愛玩樂,但從小的教育教會他要承擔,而非推卸。

    在水池邊下棋時,林爺爺悔恨的眼神讓她心疼,爺爺問她,會不會原諒林同彰,如果不接受道歉,就送法辦,絕對不會讓林家插手進去。說完爺爺就低頭摩挲棋子,她心裏想,我怎麽能讓爺爺為難呢?但是我喜歡林同彰的啊,我喜歡的人怎麽能做這種事?

    在如今的禾裏青看來,當年二十出頭的林同彰說喜歡她,大概是嚐鮮心態,而她也不怪他,因為自己也甘心情願,十五歲的女孩終於得到心上人的重視,噓寒問暖,即使是哄騙也開心,把終日廝混當成一種為愛情的獻祭,從中得到無量的快樂。樓浚屏對他們的開始不得而知,但看她比過去更開懷,笑容也會發光一般,替她開心。

    林禾林羌這對雙胞胎,就是次年開春懷上的。

    林爺爺看孩子忽然嗜睡易乏後叫醫生上門,豈料被隱晦告知孩子懷孕消息,氣得臉色發灰,喘不過氣快要暈倒。

    林同彰過後再吃了一頓鞭子,跪了兩天。老爺子緩了過來,開始眉間夾著喜氣,自己要抱曾孫子了。

    而林媽媽雖不喜禾裏青,她認定,這是林家虧欠的人,放在身邊早晚得出事,會變成白眼狼。但她三十歲才生的林同彰,這五旬的年紀正是最想抱孫子的。而城裏的林家上下,沒人管才十五歲的禾裏青是否願意,林媽媽更是背著林爺爺放話,不許動她的孫子,一旦有什麽差池,滾出林家。

    林同彰跪在禾裏青床前,順著她的額頭,鼻子,臉頰,邊親邊問,“你願不願意?”氣息唿在她的發梢,耳根,癢得她嗬嗬笑,就是不答話,他就把臉埋在枕旁,含著她耳垂,說不答應就不放,那時候陽台進的春風撫過她的蘋果臉頰,窗邊的風鈴清脆地響,叮當聲穿到很遠很遠,遠到撞上半空的風箏,落在梨樹上,震得一陣梨花飄下。

    林禾林羌出生不過半年,她便提前報了高考,進醫科大學係統學醫。於別人而言,不過談笑時一句轉承,誰知她付了多少努力。而在家裏,林媽媽逢人便說,她奶水不足,害得孫子孫女都胖不起來,說她隻看書,照顧不好我兒子,我兒子公司做事應酬多累,她也不體貼些。林同彰讓她別介意,她總是嘻嘻一笑,說,我沒介意啊,她說得對。

    她是真心喜歡中醫和林同彰,但林同彰的新鮮,持續了多久呢?鹿骨湯喝了那麽一次,他就不碰了,開軍車遊半個中國堅持了兩個月,內蒙騎兵營呆了七十五天,他做每件事情,做到某種程度的最好,他就放棄,他說,沉迷喪誌。那麽,是不是為他生了孩子已經是占領我這個人所能達到的最好程度?禾裏青冒出這樣的想法,是屢次從學校打電話迴去找不到人之後。也許我已經開始成為棄卒。

    她這樣想,林同彰也是這樣做的。

    她蹲著屋外門階,愣愣看著院裏的噴泉,這是他城裏買作為婚房的,等過幾年她一到年齡再領證辦婚宴。她不喜歡這裏,這裏很大,但是不自然,像活在一個流線生產的格子裏。他領進去的那個人喜歡這裏麵嗎?為什麽要在這裏?

    她在外麵等了十分多鍾,站起來打算走,眼前一黑,晃得扶住門前石柱,緩過來後就慢慢往外走。林同彰站在二樓窗前裸著上身,繃緊臉,既失望又痛苦,這是他愛的女孩,到底是誰不懂愛不懂珍惜?她不會痛苦嗎?因為不在乎

    他是愛她的,從哪裏開始?從晨光灑下,她樹下的剪影,或者從她大笑時嘴角揚起的弧度,再就是她跑向自己時飛舞的發尾。他用了那樣的方式和她開始了,並沒有想過結束,但她的表現,是服從於別人的希望,還是忠心於自己的選擇?總是笑得出來,是出於不在乎?

    從此開始了一複一日,年複一年的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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