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從2007年7月20日迴到了二十年前,那時,鄭楓10歲,他還不叫鄭楓,叫吳楓,父親叫吳子林,是一名特警,母親對他來說隻是個模糊的記憶。

    小的時候,阿楓經常一個人在家,無論白天黑夜,都是一個人。其實,母親在他2歲那年就走了,聽爸爸說,是和一個有錢人走了,不要阿楓了。

    老爸是個好特警,每天都很努力地工作,經常聽那些到家裏來的同事,說老爸多麽地英勇,老爸每次都撫摸著阿楓的頭,開心地笑。

    老爸每天都隻顧工作,對阿楓的事總是不管不問的。阿楓每次看到校門口父母接孩子迴家的時候,都會很羨慕,羨慕到傷心,因為老爸一次都沒有來過。

    但老爸也經常帶阿楓到海邊去玩,在海邊的時光是阿楓最美好的記憶。海上的落日將大海泛紅,歸巢的海鳥在天際徘徊,老爸背著阿楓在空寂的海灘上跑啊,跑啊,浪花將腳印衝走,留下夕陽的餘暉。可是,大多數時候,就會有一個人來到海邊,對老爸說了些什麽,老爸便留下阿楓一個人來到海邊,對老爸說了些什麽,老爸便把阿楓一個人留下,叫阿楓一個人迴家,自己有是。老爸和那個人把阿楓留在夜幕中,那個人在阿楓幼小的記憶中已沒有痕跡,但這個人就是劉洛軍,阿楓噩夢的開始。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那個男人,也就是劉洛軍時常出現在阿楓家裏,不斷地和老爸說些什麽。起初,老爸隻是在一旁默默地聽對方說,直到有一天,阿楓在老爸房間門口無意經過,忽然,聽見老爸的吼聲,“不行,無論你說什麽,都不行!”

    劉洛軍好象沉默了一會兒,說:“說了這麽久了,我想你能明白,當警察不一定要打打殺殺的,你以為你打死幾個頭目就能殺一儆百!我告訴你,就算警察死光了,也還有罪犯的!”   “我不能對犯罪視而不見!”

    “不是視而不見,是我們和那些黑幫做一下交易,我們對他們好些,他們也會收斂的,社會不一樣和平美滿。”

    “做警察的和賊稱兄道弟,你不覺得丟臉嗎?”

    “好了,話多無益,要不是你知道我們的事,我才懶得和你說這麽多。咱們就玩玩看!”

    說完,劉洛軍起身,大步走向門口,拉開門,看見了偷聽的阿楓,劉洛軍手一揮,將阿楓推倒在一邊,罵罵咧咧地走開了出去。

    老爸走了出來,看了一下阿楓,但什麽也沒說。

    又過了不久,有一天阿楓放學迴來,看見家裏亂作一團,不是被人搶劫的,是被人故意砸的,好多東西都被砸得粉碎,家裏沒有一樣象樣的東西了。

    阿楓明白這是那個男人的威脅,但他不怕,不過老爸卻很怕,每天他們都不迴家,而是在住在警隊裏麵。每次夜裏執行任務時,老爸都帶著阿楓,在一群全副武裝的特警的包圍下做作業,不知道老爸為什麽這麽怕,這些日子老爸每天都和阿楓在一起,反而讓阿楓不適應。老爸覺得把孩子留在槍林彈雨的任務現場,也比把孩子單獨留下要安全,因為敵人就在身邊,老爸好怕阿楓出事。阿楓也感到一種不詳,一種對爸爸漸漸不熟悉的感覺。

    但悲劇還是降臨了,阿楓和爸爸他們去執行任務,每次執行任務,老爸都告訴阿楓要待在車裏不要出來。那次依舊,一陣槍聲後,老爸他們全部都迴來了,都很放鬆,除了老爸。當他們接近阿楓所在的車時,一聲槍聲驚動了所有人,一枚子彈穿透了老爸剛剛摘下頭盔的頭部。

    老爸在那一瞬間離開了,阿楓傻傻地坐在車裏,然後衝出去撲到老爸的身體上痛哭,老爸被槍殺的那一瞬間的記憶在阿楓的腦海裏埋得最深最難忘記。葬禮上,阿楓依然沉默,他知道這一定是那個男人殺了爸爸,但他不知道為什麽。直到多年以後,他重返故居,發現了爸爸的日記,才明白了一切。

    阿楓被送到了遠在菲律賓的叔叔家。叔叔根本不想多阿楓這個負擔,所以巴不得把阿楓甩掉,對阿楓也是刻薄到了極點。但這樣的日子並不長,不久就有一所殺手學校在菲律賓免費招生,他們隻要有監護人的孩子,不要孤兒,但孩子入了校,生死各由天命,不允許再迴家,畢業後將是一個全新的人,一個全新的殺手,負責一些黑公司的暗殺活動或到中東和非洲地區充當雇傭兵。由於沒有哪個父母會把孩子送到這樣的學校,所以殺手學校隻在一些貧困的地方招收父母養不起的孩子,並且不收學費。

    叔叔知道這個消息,馬上把阿楓送了過去,阿楓也巴不得離開叔叔的家,阿楓自願地到了殺手學校,那年他11歲。

    學校人很多,但阿楓依然孤單。阿楓不願意和任何人說話,每天隻是抱著父親的照片傻傻地坐著。

    殺手學校的夥食很差,訓練很艱苦,但大部分都是家境不好的苦孩子,所以漸漸不適應,身體每天都是透支狀態。終於有一天,阿楓撐不住了,暈倒在操場上,但校規規定,每個學生之間禁止在訓練期間互相幫助,所以阿楓在操場上趴了一個下午,無人理睬。

    到了黃昏,阿楓漸漸恢複了知覺,但一個教官走到了他的麵前,是傑教官,全校最嚴厲的教官,在訓練場上經常辱罵學生,所有人都很怕他。

    傑教官用腳抬起阿楓的下巴,說:“小鬼,受不了就迴去找爸爸,找媽媽,不要像狗一樣趴在地上。”

    阿楓顫抖著說:“我沒爸爸,也沒媽媽。”

    傑:“在這裏,每個人都是沒有爸爸媽媽的,真正的爸爸媽媽不會把孩子送到這裏!”

    阿楓說:“教官,能不能給我點水,我好渴。”

    傑:“這裏不是幼兒園,想喝水,自己去找。還有,如果你再這樣弱不禁風,考試是不會過的。這裏如果不及格不會補考的,而會死。要是擅自離開校園,也是死。”

    阿楓:“我不會怕死的,麻煩把腳移開,我要起來!”阿楓的表情依然平靜。

    傑本以為這個孩子聽到這個校規時會嚇的大哭,但阿楓異常的平靜讓傑很吃驚。阿楓吃力地站起來,跌跌撞撞地離開了。

    傑望著阿楓的背影,一句話也說不出。

    阿楓每天依舊沉默,和誰都不親近。

    有一次,有一個叫雷的同學,聽說他打架很狠,所有人都怕他,惟獨阿楓對他不理不睬。雷故意打翻阿楓的飯菜,阿楓什麽也不說,默默走開,雷故意在訓練時絆阿楓,阿楓摔倒後看了一眼雷,那一眼不是懼怕,是藐視。

    雷的自大無法容忍阿楓的視而不見,終於有一次,他真的引起了阿楓的憤怒。阿楓正在麵對著父親的照片發呆,雷出現在他身邊,一下子把照片奪走,看了一眼,“你爸爸啊?我看長得和狗一樣。”

    阿楓冷冷地說:“麻煩還給我。”

    雷把照片扔在一邊,說了句:“自己撿。”

    當阿楓的手快接近照片時,雷用腳用力地踩住照片,並說:“照片?我看不過是一個臭蟲。”

    阿楓有生以來第一次憤怒了,但父親的死給了阿楓足夠的冷靜,阿楓並沒有大喊大叫地,而是默默地走到雷的麵前,用充滿殺氣地眼神看著累,表示對雷的不可饒恕。

    一記重拳打中了雷的臉,雷退了幾步倒在一堆廢磚上。阿楓拾起一塊磚,用力地向雷的頭部劈去,雷的頭鮮血直流,磚都碎了。

    阿楓又拾起一塊,麵對著渾身是血的雷,阿楓麵無表情。又一塊磚碎了,接著第三塊,第四塊……直到雷的頭已經看不出是頭了。

    在場的人都嚇壞了,畢竟都隻是十幾歲的孩子,他們開始大聲哭喊。傑教官聽到有人說:“阿楓殺人了。”傑大吃一驚,然後馬上趕了過來。

    這時,阿楓已經停手了,拿著父親的照片發呆,雷已經死了,腦漿都出來了。

    傑問:“為什麽打他?”用力把阿楓拉過來。

    阿楓:“他侮辱我的父親……”

    傑看了一眼阿楓手中的相片,明白了。傑奪過阿楓的照片說:“在學校,學生不準把親人的照片,你不清楚嗎?”阿楓隻是癡癡地看著傑。

    傑說:“你會因為有親人的記憶而在殺人的過程中猶猶豫豫地,你會後悔的!”傑將照片撕地粉碎,用力甩在阿楓的臉上。

    阿楓看著紛飛的碎片,大聲吼叫,用盡全力向傑撞去。傑手一揮,打在阿楓的臉上,阿楓跌倒在一旁,頭部都出了血。

    傑說:“想算帳,晚上到我辦公室來!”

    阿楓仇恨充滿的腦袋在淌血,一個同學走過來對阿楓說:“不要去,阿楓,聽說進過他辦公室的人,沒有一個活著出來的,在這裏,殺人不犯法的。”

    阿楓冷冷地說:“我不打算活著迴來的。”

    晚上,阿楓出現在傑辦公室的門口,頭上綁著繃帶,但眼神依然充滿殺氣。

    傑開了門,示意阿楓進來。阿楓也跟著進來了。

    傑說:“你沒聽過嗎?進我辦公室的人沒有活著出來的,你還敢來啊?”

    阿楓一言不發,手緊緊握著藏在身後的匕首。

    傑背對著阿楓說:“我知道你帶著刀來的,想殺我?哈……。我畢業的時候是金門第一名,和我肉搏的人,沒一個活的。”

    阿楓亮出了匕首,用力向傑刺去。

    傑躲過了,拳頭用力打在阿楓的胸部,劇烈的疼痛讓阿楓的全身失去了知覺,刀掉在地上。

    傑拾起了刀,丟給了阿楓,“再來。”

    阿楓拾起刀,全力地再次刺過去,這次,傑敏捷地抓住了阿楓拿刀的手腕。阿楓聰明地把手放開,刀掉了下去,然後用另一隻手接住,接著向傑刺去。

    傑對阿楓這一次進攻沒有給任何防備,但反應很快,另一隻手用力打在阿楓的手腕,震掉了刀。

    阿楓又接住傑丟過來的刀,又進攻了幾次,但每次都被傑把刀打掉,力量和技巧差太遠了。

    傑扭過阿楓的手,按住阿楓的頭,拾起刀,放在阿楓的頸部,阿楓感覺到了刀刃的冰冷,他有一點兒害怕了。

    “是不是怕了?”傑心想,這畢竟隻是個孩子。

    “殺了我好了,反正我打不過你,也出不去,怕有什麽用!”阿楓在麵臨死亡時,才知道死並不是那麽可怕,也許這就是父親願意離去的原因,自己也不想因為怕死而讓父親再次蒙羞。

    傑緩緩地放下了刀,低聲說:“每次我這樣對別人的時候,他們都哭著求我饒了他們,我才不會同情膽小鬼,所以他們都沒有走出這裏,可是你……你真的不怕死?”

    阿楓站起來,穩定了一下情緒說:“不,我怕,但我不讓你感覺到,要讓你為殺了我而怕我。”

    傑忽然想起了自己小的時候被人踩著頭,以死威脅的時候,也說了同樣的話:“我不會讓你知道我怕死,我要讓你為殺了我而怕我。”傑感到眼前的這個孩子好像多年前的自己。

    “我要你為撕掉我父親的照片而向我道歉!”阿楓一點都不讓步,打斷了傑的迴憶。

    傑:“你可以活著走了,不要得寸進尺。”

    阿楓:“可是你錯了,就一定要向我道歉!”

    傑感到阿楓骨子裏的那份硬氣,真的很像自己。傑笑了笑說:“也許我上輩子欠你的。”說完,從抽屜中拿出了一張照片,是阿楓父親的照片,它本應該碎了的。

    傑說:“當時,隻是個小魔術,我撕的隻是一張畫報而已,這張照片我藏著呢!既然它對你那麽重要,就還給你拉”說完,把照片扔給了阿楓。

    阿楓的臉上有了喜悅和驚訝。

    “對了,雷的事不用怕,我會說他偷東西,你見義勇為,打死了他,他這種人沒人會給他作證的。你是個好料子。”傑此時不再嚴厲,反而多了份慈祥。

    也許是長久沒有感覺到父愛的原因,阿楓忽然感到眼前的這個人好熟悉。他揀起照片,轉身走了,可到了門口他又不自主地迴頭看看。

    “對了,阿楓!”傑仿佛想起了什麽,“這個周日有沒有時間,想陪你去看海。”

    阿楓感到有東西在眼睛裏滾動……。

    周日黃昏,依然是那片泛紅的海,可是,海風吹的是傑和阿楓,沒有了老爸的身影。

    “第一次殺人,有沒有後悔?”傑問道。

    “有一點,我覺得自己對雷下手太重了。”

    “其實,不用多想了,殺人是我們的工作,遲早的事。我第一次殺人的時候,可不像你這麽冷靜,我可是抱著那個人的相片哭了好久,當時我真的後悔殺了他。可是呢,久而久之,都習慣了。喂,為什麽那麽在乎你老爸呢,一般送到這裏的孩子都很恨他們的父母的。”

    “因為他是被別人害死的,我相信他是被自己的朋友殺的,但沒人信我,有的時候我都不信了。”

    “世界上有很多事情,信或不信沒有區別的,信還是不信都無法改變事情的發生了,最重要的是你要為這件事做些什麽。既然你懷疑你爸爸的死因,那就長大後去查,要弄明白,不要用信還是不信來了事。”

    阿楓點點頭。

    “來,我背你跑啊!”兩人在沙灘上跑著。阿楓仿佛又看到了爸爸,傑仿佛又迴到了自己最美好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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