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漢王本來就是土匪出身,如今兵荒馬亂,天災不斷,軍隊的補給糧草十分有限,大部分軍隊都是就地劫掠。


    所以百姓的日子越發辛苦。


    舒言聽完之後,微微歎了一口氣。


    “活著可真難。”


    這還是舒言第一次說如此喪氣的話。


    不過也不是沒有發生好事。


    正午時分天晴了,太陽掛在天空上,將整個洪泛區的霧氣驅趕一空。


    舒言等人方才看到遠處。


    他們已然到了地勢稍高的地方,如今地麵建築基本已經被洪水衝走,到處都是廢墟,卻也看不出是穎州哪裏。


    隻能看到田間被衝毀的稻田。


    這程三沉聲道:“穎州下川,可是出了名的魚米之鄉,此時正是春種的時候,到了今年秋冬,不知道要餓死多少人。”


    玉安垂眸看向遠處,似乎想到了什麽,他忽的開口道:“阿奶,咱們會餓死嘛?”


    舒言有些無奈,卻也不知該如何迴答玉安。


    一旁的小魚兒從水裏頭撈了一個木頭雕刻而成的玩具,十分驚喜地遞到舒言跟前。


    “阿奶,你看這個。”


    舒言正要仔細看,卻聽到不遠處有人在唿救,隻見到離他們二三裏處,有一個容貌清秀的婦人抱著一個孩子,站在一座快要倒塌的房屋前,朝著幾人唿救。


    那女人懷中的孩子看起來像是剛出生。


    這應當是下川旁的一個村落,這裏地勢較高,水已經退完了,不過房子塌了不少,還有不少村民在搜索房屋廢墟。


    舒言和程三對視一眼,程三摸了摸自己的腿。


    “我這腿若是不找個幹淨點的地方包好,恐怕就要廢了。”


    程三的傷口已經有些發黑了。


    舒言撐船往那個村子靠去,方才靠近了船,那抱著孩子的女人便跑到舒言跟前跪下了。


    還不等舒言說話,那女子便哭著說道:“我兒子染了病,這村子裏根本沒有大夫,隻得去三十裏外的鎮子上請大夫。”


    這發大水的時節,人能活下來就不錯了,若有病忍著便可以,可孩子不行。


    舒言看了那孩子一眼,她心裏出現了一個十分不好的念頭。


    程三瞧了那孩子一眼,孩子臉色發青,明顯已經脫水了。


    程三幽幽道:“你家孩子這是遭了瘟了,送到鎮子上也活不了。”


    那女子聽到程三的話,頓時臉色一陣煞白。


    “你又不是大夫,如何知道?!”


    程三冷笑一聲,不知從哪裏摸出來一包東西,打開之後,居然是一排排銀針。


    女子瞧見程三如何,頓時激動地拉著他的手。


    “大夫,求求你救救我兒子。”


    程三麵上不忍。


    “若是瘟病,我如何能救得,倒是你,還是將孩子找個地方好生安置著,離他遠些,免得跟著孩子一起歸西。”


    女子聞言頓時怒不可遏,她指著程三麵上道:“好你個黑心惡鬼,居然這般咒罵我的孩兒!”


    這女子說著說著,居然咳湊了起來。


    程三趕忙帶著舒言和兩個孩子離開。


    程三對著舒言說道:“你帶他們到船上,我瞧見這村子後麵有個小山坡,我去找些有用的藥材,否則咱們還沒走出這洪區,便要染了瘟疫去見閻王爺了。”


    舒言自然十分聽話地帶著兩個孩子上了船。


    像她們求助的女子則抱著孩子惡狠狠地看著舒言,舒言吩咐兩個孩子捂住口鼻。


    雖說大概率沒有什麽用,可到底還是有些安慰。


    玉安則開口問道:“阿奶,咱們不幫她嘛?”


    玉安看著那女子,女子抱著孩子無助的哭泣,殘垣斷壁之中,旁人都在做自己的事兒,角落裏還堆著幾句泡的發白的屍體。


    蒼蠅圍繞在哪些屍體上,太陽曬得岸邊的積水發綠。


    舒言覺著有些熱,她擦了擦臉上的汗水。


    “幫不了。”


    太陽將所有人都曬得毫無精神,連帶著唯一活下來的桑樹都有些蔫兒。


    舒言餓的發慌,便讓玉安把水壺拿來。


    水壺裏沒有水了。


    小魚兒從舒言手中拿過水壺,準備下船找個地方接水,可卻被舒言阻止了。


    “別去了,不幹淨,說不定喝了,會染上瘟疫。”


    小魚兒悻悻地迴來,自己坐在船上拔了些草,開始編草鞋。編完了一隻,她又拿起來魚竿往水裏頭一拋,準備釣魚。


    水裏頭死氣沉沉地。


    玉安看了一眼小魚兒,斟酌了一會兒,然後小聲說了一句。


    “洪水把魚兒給衝走了,你肯定釣不到了。”


    小魚兒一聽到有人在質疑她的看家本領,頓時拉下臉。


    “你懂什麽,我釣的魚比你吃的飯還多。”


    玉安有些生氣,他小臉漲得通紅,聲音倒是比之前大了一些。


    “我尋常不吃有刺的魚,我都吃海魚,你又沒有釣過海魚。”


    舒言聽著頓時想笑,這孩子居然還知道轉移話題。


    小魚兒倒是一點都沒發現。


    “海魚,那可是很貴的,你不要吹牛。”


    玉安是個實誠的孩子,倒真的沒吹牛,陳家之富庶,便是玉安這個不受待見的私生子,每日的吃食也要花費數兩銀子。


    足夠買來一個年輕的奴仆。


    玉安氣的小臉通紅,他握緊拳頭,似乎在想如何反駁小魚兒。


    舒言隻顧著看兩個孩子吵架,倒是未曾注意到,那個抱著孩子的女人。


    不知何時朝著他們走了過來。


    手裏還拿著一把菜刀。


    舒言隻聽到女人尖利的一聲嘶吼,一把明晃晃的菜刀,朝著舒言等人砍過來。


    舒言是個老人家,她反應慢。


    刹那之間,小魚兒一手拿起魚槍將女人手裏的刀打了下來。


    女人頓時倒地,開始放聲大哭。


    “啊!我殺了你們,殺了你們!我的兒啊……”


    舒言趕忙將船劃離岸邊,她的手都是抖得,甚至說不出一句話,甚至不敢質問那個女人。


    隻是坐在船上,看著那個女人。


    女人的手腕被魚槍戳了一個大洞,露出了森森白骨。


    小魚兒緊緊握住魚槍,同那個女人對峙。


    相比之下,玉安和舒言則是嚇得臉色蒼白。


    舒言忍不住看向小魚兒,小魚兒朝著舒言露出一個笑容,她故作鎮定道:“阿奶。”


    舒言伸出手摸了摸小魚兒的腦袋。


    本來想說點什麽,可她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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