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顧、周三人往裏邊走。


    蘇行舟夫婦和周默夫婦四個人正在堂前喝茶,桌上泡的是普洱茶,這茶有些苦,可是年紀大了就愛喝些苦的,所謂良藥苦口。


    四個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新來的顧風年,這是一張陌生的麵孔。


    尤其是蘇行舟,從漫不經心地一瞥,逐漸轉為仔細打量,越看越是移不開眼,牢牢地把目光鎖在顧風年身上。


    顧風年也緊緊地看著蘇行舟。


    他慢慢走到近前,把手裏提著的竹匣子放在了地上,撲通一下跪在了蘇行舟跟前。


    蘇行舟開了口,隻說了三個字:“是你嗎?”


    “阿叔,是我。”


    蘇行舟神色一變,趕緊扶住了他的胳膊,要扶他起身。


    蘇無問的心裏頭閃過了一絲緊張,怎麽叫他爹“阿叔”?難道這顧風年是她的親戚不成?難道他們倆竟然有血緣關係?難道是她的哪個堂哥?


    蘇無問的心裏一時間如同迷了路的小鹿一般到處亂撞,她沒想過自己究竟在瞎擔心什麽。


    她之前就曾懷疑過顧風年可能認識她蘇家的某個人。


    但這層關係不僅沒讓她感到欣喜,反而帶來了一種懼怕,莫名的恐懼。


    這會兒蘇無問的臉色變得比周簾更難看了,耳旁隻聽自己的爹爹在說:


    “你叫,你叫風年對不對?”


    顧風年點了點頭,又喚了一聲:“阿叔。”


    “一轉眼你竟然長這麽大了,風年,你怎麽會在這兒?”


    蘇無問等不及了,難道這顧風年真是她的哪個堂哥?難道顧風年其實不姓顧而是姓蘇?


    自古有言,同姓不得結婚。


    蘇無問怔住了,她怎麽會忽然想到結婚。


    可她實在等不及了,打斷了爹爹的問話:“顧主管,你是不是不姓顧?”


    顧風年愣了一下,蘇行舟更是愣了一下,不知道自己的閨女怎麽會無頭無腦問出這樣一句話來:“無問,你瞎說什麽呢?”


    “爹,可是,顧主管,你之前就騙過我,你該不會連姓氏都是騙人的?你快說,你到底姓什麽?你該不會姓蘇吧?”


    顧風年傻眼了,不知道蘇小姐為何突然問出這樣一個問題,他怎麽也被沒把腦筋轉到同姓不能通婚這方麵去。


    唯有蘇夫人一眼瞧出了女兒的心思,波瀾不驚地淡淡瞥了她一眼。


    顧風年被她弄得有些著急起來,張口結舌道:“我姓顧啊。”


    “你不是騙我吧?”


    “我沒騙你。”


    “你真的姓顧?”


    “我當然姓顧。”


    蘇行舟在一旁嗬斥:“無問,別胡鬧。”


    “爹爹,這是誰?你們認識嗎?”


    “認識。當然認識。無問,你也認識的,你還記不記得,你十歲的時候,爹要是沒記錯的話,應該是十歲,爹爹要去一趟重慶,你非要跟著爹爹一塊兒去,爹爹便把你給帶上了。


    那時候路上幹旱,到處都在鬧饑荒,咱們父女倆一路上遇到過一個快餓死的少年,躺在路邊奄奄一息,爹爹就把他救了起來,讓他跟著咱們一塊兒迴到了江南,分別的時候又給了他一些銀兩,讓他能夠自謀生路。這一路上咱們父女倆跟那少年相處了一月有餘,無問,你還記不記得這件事情?你瞧風年的神色相貌,不就是當初那個少年?”


    蘇無問吃驚不淺,不過卻暗暗鬆了一口,放下心來。


    “顧主管,去年你向我通風報信,原來是為了報答救命之恩?”


    顧風年點了點頭。


    “可是,可是你為什麽要用化名呢?”


    這一迴顧風年終於告訴她了:“我當時效忠於郎大人,也算是官府裏的人,而皇上又不肯相信殷弘緒外泄製瓷秘法。我若是做出來的事情跟皇上金口玉言說過的話相反,怕要惹禍上身,最後連累郎大人,不得已便更名改姓。”


    “原來是這樣。”


    蘇行舟又追問了一句:“風年,這些年來你都在做些什麽?你怎麽會來到這裏?“


    “阿叔,我是漫無目的來到景德鎮的,我也不識路,走著走著就來到了這裏。我看這裏的人都在燒製瓷器,便也想跟著學學這門手藝,以後就以製瓷為生,卻想不到機緣巧合之下認識了郎大人,又承蒙郎大人的賞識,把我留在了身邊。這一留便是數年,直到郎大人離開景德鎮,我才跟他分開。這些年來,我一直在郎大人手底下擔任郎窯的主管,後來蘇小姐來到了景德鎮,接管了郎窯,我便又成了蘇小姐手底下的主管。“


    蘇無問一瞧,危機已經解除,這顧風年跟她並不同姓,便又高興了起來,顧風年話一說完,她便笑嘻嘻地還補充了一句:“爹爹,你不知道,當初我去四川尋找紫砂石,掉入了巨浪滔天的江水之中,多虧了顧主管相救,才保住了我的一條小命。”


    蘇行舟眼泛淚光:“好,風年,這可真是天道有緣,我們得以再次相聚,從今而後,你便如同我的親生兒子一般。”


    蘇無問心裏頭有些不高興,怎麽成兒子了呢?她抿了抿嘴,沒有說話。


    蘇夫人眼尖地把這一切盡數收入眼底,周夫人也瞧得真真的,有些替自己家的兒子擔心起來。


    顧風年拿起了地上的竹匣:“阿叔,我早聽說你們要迴來,不知道送你們什麽好,這是天山雪蓮,兩位補補身子,我也沒什麽拿得出手的,阿叔勿怪。”


    蘇行舟是個容易感動的人,這會兒眼淚又快要下來了:“風年,能見到你已經夠好了,還帶什麽東西,你太有心了。風年啊,你住在哪兒,要不然以後搬到這兒來住,咱們以後天天都能在一塊兒。”


    站在一旁的周簾非常不情願,生怕顧風年要同意。


    好在顧風年搖了搖頭:“阿叔,我有宅子,住了挺久,已經住習慣了,我就不搬過來了。阿叔要是不嫌棄,我以後常來看你們。”


    “好。你以後常常過來跟我們一道吃飯,這兒也沒外人,都是自家人。我還沒跟你介紹過,這兩位是周家的掌門人,周老爺和周夫人。”


    顧風年隨著蘇行舟的介紹,向周默夫婦問了好。


    “這一位是周簾,周家的公子。”


    顧風年喚了一聲“周公子”,周簾點了點頭,沒有答應。


    晚上用完了膳,顧風年起身要迴去,走之前瞧了周簾一眼,忽然對周默夫婦道:“周老爺,周夫人,三位住在何處?我送三位一道迴去。”


    蘇行舟道:“風年,周老爺與我相識數十載,就住在府上,不去別的地方,我們兩家舍不得分開。”


    顧風年拱了拱手:“在下失禮了。”


    周默笑嗬嗬道:“賢侄不必多禮,賢侄的好意我心領了。”


    顧風年抬頭沒再看周默,轉身出了府門:“阿叔,蘇夫人,無問,我先迴去了。”


    蘇行舟道:“好,你路上慢著點。”


    顧風年剛一出了府門,臉色便沉了下來,他不是真的要送周默迴去。


    吃飯的時候他就覺得不妙,這三個人像是住在蘇府上一般,想不到他們當真住在這兒,這豈不是說,周簾跟蘇無問住在一處,朝夕相處?


    顧風年的心思一點沒逃過周默的眼睛。


    顧風年走的時候,周默盯著他的背影看了許久,這可是他家寶貝兒子的情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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