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沈南之還是沒有如願支開元瑾,由親衛李隊長率領所有府衛護送沈夫人南下,沈南之和元瑾身邊沒有留一個下人。沈南之寫了三封信,讓李隊長一並帶過去。沈南之給父親,老師,師兄各自寫了一封,有敘舊,有其他。


    沈南之一直好奇趙智趙慧兄妹哪去了,元瑾每次都說在試煉,自己對他們另有安排。沈南之一想也對,他們二人也都十五六歲的年紀了,是該出去闖一闖了,不過元瑾不願說明具體,沈南之也就沒有追問。


    年關未至,皇帝要改揚州設郡。為江都郡,在原有揚州城(舊廣陵)的區域外,又兼並了一些地方,治所就安排在揚州,另規定江都郡守位同京兆府尹,直接賦予了江都郡南都的地位。


    而且,王世充又升官了。陛下調任王世充為江都丞,兼任江都宮監,為正四品,由於江都郡的陪都地位,此時的王世充已經不在沈南之元禎之下了。


    不過沈南之和王世充的嫌隙卻是越來越深,當得知王世充為楊廣搜羅兩岸美女最為積極,沈南之找其理論,何以如此蠱惑帝心,實非良臣之舉。


    結果王世充隻是一句自己一直踐行的是忠君愛國的理念,不忠君何以愛國?


    沈南之大罵王世充大奸似忠,王世充也不反駁。在王世充心中,沈南之隻是個活在自己世界裏走不出來的一個失敗者。


    皇帝陛下這一年來所做,王世充與沈南之的看法便處在兩個極端。


    沈南之認為皇帝不體恤民力,修建東都無可厚非,偏要同時擴充糧倉,挖渠造河,勞民傷財,使得原本可以安享太平盛世的民眾依舊處於水深火熱之中,如今南巡揚州,沿路搜羅上千美女,所用所享,奢靡無度。


    而在王世充的眼裏:營建洛陽,遷都非常有必要。修建運河一事也是自己主張,如此千秋工業,損失些民力又如何?秦時若是因為體恤民力,便不修建長城,何來後世的安穩?別說眼下的民力損失,在王世充眼中,再損失十倍也值得。至於南巡揚州的奢華,反正國庫充盈,何必勒緊褲腰帶緊巴巴過日子?那銀子攢著不就是為了花麽?若是人死了,錢沒花完,豈不是人生一大憾事哉?


    正所謂話不投機半句多,道不同不相為謀。沈南之與王世充再也聊不下去了,嫌隙愈來愈大,再也彌合不了。


    沈南之如今賦閑在家,想要做些什麽卻被停職,隻得空閑時候到羅老的學堂幫忙授課,而元瑾則有自己的事業要忙,眼下江都地位直線飆升,元瑾有意在揚州加大投入。


    這日,沈南之授完課,迴到家中,羅士禮又帶來個壞消息:瑾元商行原本在西苑建造了一處園林,陛下遊覽所至,大為喜愛,當即召工部準備擴建一番,興建迷樓。由於此前沈南之的西區大開發,瑾元商行建造的園林四周早已開發完畢,住滿了民眾。皇帝直接命王世充遷移民眾,推倒房屋,收迴地皮用以擴建迷樓。


    沈南之聞言詫異道:“那處園林已然不小,為何還要擴建?”沈南之自從被強令休沐,停止在家,平日裏除了幫忙授課已是兩耳不聞窗外事,此時並不知道其中內情。


    “據說皇帝陛下要擴建迷樓是為了安置那數以千計的各地美女。”羅士禮直言自己的聽說,畢竟以自己的身份,平日間是見不到龍顏的。


    “豈有此理!楊廣到底想幹嘛?”沈南之拍案而起,憤怒道。


    “沈兄,請慎言啊!”羅士禮聞言嚇壞了,豈敢直唿天子名諱?這要是傳揚出去,不說沈南之了,就是自己聽到不報都是大罪。


    沈南之緩過神來向羅士禮致歉道:“剛剛一時激動,失態了,對不住羅兄了。”


    羅士禮連忙擺手沒事,不用放在心上,你知我知別人不知,便無大礙。


    羅士禮離去後,沈南之又來求見陛下,得到的依舊是不允,不見!沈南之遞出一個奏折,想讓內侍傳送,內侍根本無人敢接傳,誰都知道這個戶部侍郎大人幾次三番觸怒龍顏了,在皇帝明確不見之下,誰敢替他傳話。


    沈南之無功而返,隻得迴府繼續做個教書先生,終日鬱鬱寡歡。


    元瑾見之實在不忍,便想著要不要哥哥幫沈南之求一個麵聖的機會。被沈南之拒絕了,如今能於聖上見麵稍微勸諫一番的隻有元禎了,若是元禎也被聖上停職,怕是陛下隻會越來越肆無忌憚。還有一點元瑾不知道的是,元禎不屑結黨營私,而兵部又是結黨營私最盛之處,所以元禎的官路並不順,若是再失了聖心,恐怕……


    至於蕭皇後,在元瑾進宮幾次之後,沈南之便明白了,要麽是蕭皇後不願意為這事惹怒陛下,要麽就是蕭皇後的話陛下也聽不進去。


    盡管沈南之再不願意,迷樓依舊在有條不紊的營建,數以千計的民眾被驅逐離開西苑,無家可歸,朝廷作為有限,隻是在南苑蓋了些簡易房屋安置。


    沈南之得知西苑開始整體大搬遷之後,在元瑾的陪同下來到南苑安置點,反正賦閑在家,二人就想來這做個誌願者,略盡綿薄之力。


    真正到了之後,看著四處漏風的簡易安置所,這些被迫遷來的民眾,原本就是西區貧民窟裏的人,一直以來都是清苦生活,自從沈南之上任後,首先開發西區,這些人才過上兩年安生日子。早先聽聞皇帝要移駕揚州巡視南方,百姓還都喜上眉梢,仿佛揚州再度崛起,身為揚州城一份子與有榮焉。


    隻是,待皇帝真的來到揚州後,這些人才恍然夢醒,皇帝南巡帶來的不是福澤,不是榮耀。皇帝一到揚州便搜羅了很多年輕女子,使之與家庭離散,還責令地方負責招待,州府拿不出那麽多銀子,自然就要均攤到下麵,民眾苦不堪言,人心都開始思念南朝陳了。


    沈南之見此情景,心如刀絞,恨自己力有不逮,無法為他們解決困境。此時正值寒冬臘月,冷風吹過似刀割,看著四處漏風之下瑟瑟發抖的民眾,不由的想起以前老王念叨的一句話: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風雨不動安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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