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伯遠經驗豐富,察覺到了商陸的情況不對勁,立刻倒退著爬開數步。


    要不然,他肯定會被癱倒的商陸給砸到。


    以風伯遠遍體鱗傷、血肉模糊的狀態,真要被砸中,就算不會造成二次傷害,也會很痛。


    癱倒在地的商陸,身體上麵裂開了一道道的傷口,鮮血從中湧出,很快就讓他變成了一個血人。


    除了外傷,商陸身體裏的經脈、內髒等等,也有多處受損。


    這些都是使用儺麵,借用神力,帶來的副作用。


    商陸雖然沒有了力氣,雖然全身劇痛,但他的思維和意識卻很清醒,並沒有因為乏力與疼痛就暈死過去。


    可他倒是寧願暈過去,能少受些痛苦。


    風伯遠費力的爬了上來,從地上撿起因為商陸乏力而掉落的金瘡藥和裹簾,幫著商陸往裂開的傷口敷藥,再綁上裹簾。


    “謝謝。”


    商陸竭盡全力,方才吐出這兩個字,聲音還小的仿佛蟲鳴。


    同時他還看到,三娘正在那條死去的半步蛟龍身上掏著什麽東西。


    是在搜集戰利品嗎?不愧是勤儉持家的好三娘!


    商陸在心裏麵感歎著,卻發現風伯遠一邊幫他上藥,一邊用古怪的目光看著他。


    沒等他開口,就聽到風伯遠問:“你剛才是聽見了開山莽將的聲音?”


    “我不知道是什麽聲音,那聲音很大,震耳欲聾,讓我聽不清。”


    短短的一句話,商陸說的非常費勁,中間還停頓、喘息了好幾處。


    風伯遠臉上的驚訝更甚,但他沒作解釋,隻是點點頭:“我知道了。你不要再說話,好生歇著吧。”


    商陸心說我本來就歇著的,是你問我,我才講話,現在你勾起了我的好奇,反而不繼續講了。


    風伯遠察覺到了商陸的不滿,笑了笑:“我知道你心中有很多的疑問,等脫困了,咱們……”


    他的話還沒有講完,腦袋就忽然趴在地上,昏死了過去。


    不是自然昏迷,而是被三娘敲昏的。


    商陸都看傻了,心說我雖然不滿他話講一半,但也不用把他敲昏吧?


    直到三娘飄到身前,用手輕輕捏開商陸的嘴巴,往他的嘴裏塞了一塊像是肝髒的東西,商陸這才明白,三娘是在半步蛟龍的身上挖到了好東西,著急喂給他吃,又怕風伯遠看見,才把人給敲昏。


    都說龍肝是珍饈,這半步蛟龍的肝,應該也差不到哪裏去。


    可惜商陸卻是沒能品出滋味。


    他全身乏力,連說話都沒有力氣,咀嚼吞咽更是困難。


    三娘似乎也知道這一情況,所以直接將這塊蛟肝,硬塞進了他的胃裏。


    這種感覺別提是有多酸爽了,商陸哪裏還有心思去品嚐蛟肝的滋味?


    也沒法品嚐,因為蛟肝根本沒有在舌頭上麵停留。


    隨著三娘將手從商陸的嘴巴裏麵抽出,蛟肝也被獻祭進了五髒廟。


    除了提供血氣,蛟肝還讓商陸全身的疼痛大大減緩,流血的情況也得到了有效遏止,多處傷口開始好轉、愈合。


    蛟肝果然是好東西呀!


    商陸想著,越發覺得三娘賢惠,有好東西,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自家老公,就是苦了風伯遠,莫名其妙的挨了一下。


    好在問題不大,隨著三娘喂食完畢,又飄迴到半步蛟龍的屍體前,開始割蛟肝、剜蛟心,搜集血肉食材,風伯遠也從短暫的昏迷中蘇醒。


    商陸見他睜眼抬頭,還在想著要怎麽糊弄過去。


    可風伯遠對剛才發生的事情,竟是渾然不知,他隻是接著之前的話,繼續說:“等脫困了,咱們再細聊。到時候,你的疑惑與好奇,我都會盡量解答。”


    商陸盯著他看了片刻,方才點頭應好。


    沒想到這個舉動,讓風伯遠很是驚訝:“你能動了?”


    商陸也發現,身體的乏力狀態,得到了很大的改善。


    雖然暫時還不能起身,但是一些小幅度的動作,比如點頭,動手指頭等等,卻是能夠做了。


    他知道,這肯定是剛剛吞下肚的蛟肝,帶來的效果。


    但是他不能告訴風伯遠。


    好在風伯遠自己想到了一個原因,感歎道:“看來你與開山莽將之間,還真是有緣啊……”


    商陸愣了一下,心說你既然幫我找好理由?那我就不客氣了。


    不過你說我與開山莽將有緣,是個什麽意思?


    難道我之前聽到雷霆聲響,是因為與開山莽將有緣?旁人借用開山莽將的力量,是聽不見這些聲音的?


    他有心詢問,但風伯遠說了,這些事情等脫困後再細聊,他也就不著急這一時半會兒。


    商陸靜下心來,催動內經煉髒圖,並在腦海中觀想玄武神龜,將脾神轉化的血氣,用於加快體力的恢複,治療髒腑、經絡、骨肉的損傷。


    風伯遠也在這個時候,催功療傷,恢複巫力。


    秘境裏麵,瞬間恢複了寂靜。


    隻有三娘在不停地忙碌,為商陸搜集各種好東西。


    而在秘境外麵,隨著半步蛟龍被殺,仇海山被吞吃煉化,籠罩了整個雲華山的怪霧,飛快消散。


    怪霧之中,原本還有一些比高蛇、肉瘤蛇之類的怪蛇。


    在霧氣散去,陽光照射上來後,它們紛紛發出痛苦的悲鳴,被陽光曬殺,化作了一灘灘的血水。


    還有一些被掏空了內髒的“活屍”,也被陽光淨化。


    隨著怪霧散去,影響了整個洛水縣的悶熱,也消失不再。


    人們心中的煩悶、狂躁等等情緒,被久違的舒爽和輕鬆取代。


    這一刻,洛水縣衙裏,從雲華山逃迴來的牛捕頭等人,已經向縣令、主簿稟報了情況。


    縣令和主簿大感震驚。


    雖然拿不準巫官濫殺無辜、養煉妖物的事情,到底是真是假,卻也不敢怠慢。


    他們急忙派人,快馬加鞭前往郡府稟明情況,請求郡府與巫院,派人來做調查。


    同時又要組織人手,再去雲華山打探情況,看看山中到底是怎麽迴事。


    原本縣令和主簿還以為,沒有人願意再去雲華山。


    畢竟這幫逃迴來的衙役,都說那個地方詭異恐怖,充滿了危險,堪比地獄。


    為了有人能去,縣令和主簿不僅是許諾重賞,還搞了個抓鬮抽簽,想說抓到鬮抽到簽的人,就必須得去。


    結果出乎縣令和主簿預料。


    根本不用抓鬮抽簽,就有不少人表態,願意再去雲華山。


    看到這麽多人自告奮勇,連杜風都驚到了,急忙拉住一個熟人,詢問是什麽情況。


    那個捕快告訴他:“商捕頭救了我們的命,現在該輪到我們,去救商捕頭了!”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儒門亞聖的這句話,沒想到竟是體現在了一個捕頭的身上。”


    縣令看到這一幕,忍不住低聲感歎。


    巴國雖然崇尚巫道,但是對別家學說並不排斥,縣令知道儒門經典,一點不奇怪。


    主簿則沒空感歎,見有人願意去,便催促他們趕緊出發,並從甲仗庫裏,給這些人調取了一批裝備,又請來巫祝帶隊。


    當這群人重新迴到雲華山,卻發現怪霧已經散盡,煞氣也一掃而空。


    他們知道,山中必然是發生了大變故。


    一時間,眾人的心情是既忐忑又緊張,生怕商陸出事,開始滿山搜尋他的蹤跡。


    此刻在秘境裏,風伯遠在一番調息後,又恢複了些力氣。


    但離站起來行走,還有很大的距離。


    他靠坐在一塊熔岩旁邊,苦笑著喘息道:


    “以咱們倆現在的狀況,想要自行走出秘境,恐怕是沒戲的。


    我剛到雲華山,就發現了這裏的異常,給巫院傳了信。


    但是不知道,巫院什麽時候才會派人過來。更不知道,我們要什麽時候才能被找到,希望我們能夠撐到那一刻……”


    “放心,我們縣衙的人馬上就要到了,很快我們就會被救出去。”


    商陸這句話,並不是在安慰風伯遠。


    就在不久前,三娘突然停止了割蛟肉,離開了這裏。


    走之前她告訴商陸,衙門的人來了,找不到秘境入口,她去帶路。


    雖然旁人看不見三娘,可她肯定有辦法,能夠把人帶過來。


    但風伯遠並不知道這些。


    他雖然習巫術,知陰陽,有著周天境的修為,卻依舊看不見三娘,更聽不見三娘講的話。


    所以,他隻當商陸是在安慰自己,搖頭失笑:


    “怎麽可能!這裏可是秘境核心。你們縣衙裏的人,就算來了雲華山,也找不到秘境,更不可能一路尋到這裏……咦?!”


    一句話還沒說完,風伯遠就瞪大了眼睛。


    隻因為他看到,遠處的黑暗中,出現了數隻火把。


    緊接著,他聽到了有人在叫喊:


    “陸頭,陸頭,你在這裏嗎?”


    “捕頭,你聽得到嗎?聽到了迴應一聲。”


    商陸深吸了一口氣,高聲應道:“我在這裏!”


    那幾個人聽到商陸的聲音,頓時爆發出了歡唿,火光朝著這裏飛快靠攏。


    商陸扭頭看向風伯遠,笑著道:“怎麽樣,風巫官,我沒有騙你吧,我們縣衙的人,真的找來了。”


    “還真來了?”


    風伯遠的臉上,滿是震驚與難以置信。


    “他們怎麽能找到這裏?”


    他想不明白,是洛水縣這個地方,真的就藏龍臥虎,個個都有機緣在身?


    還是商陸的機緣,大到了讓人震驚的地步,影響到了這些衙役,讓他們一路找來?


    商陸轉頭,看向黑暗中的一道紅色身影,嘴角浮現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真要說機緣,這,才是他的大機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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