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陸早在來大堂的路上,就從食盒裏取出了證詞。


    此刻聽到縣令詢問,他立刻將證詞遞上,並口述了一遍事件經過。


    縣令看過證詞,沒給主簿,而是遞給了一旁的年輕巫官,說是請上官指示。


    年輕巫官嘴上說著“指示談不上”,卻看的很認真,中間還掐訣念咒,變化出了審查功過簿時,用過的那張三眼神鬼麵具。


    證詞字不多,年輕巫官用額頭上的三隻眼掃了一下,就散去巫術,變迴了本來麵貌,點頭道:“都是實情,沒有作假。”


    商陸下午就注意到了年輕巫官的本事,這張證詞也是專門寫給他看的,又怎麽可能作假,往槍口上撞?


    年輕巫官把證詞遞給同伴,後者搖頭表示不感興趣,他才把證詞交給主簿,冷哼道:


    “幾個蟊賊禍害鄉裏,被官差製止,非但不束手就擒,還想要武力拘捕,襲殺官差,簡直無法無天!殺得好!”


    有了這句評語,商陸便是有功無過。


    主薄掃了眼證詞,也點頭表示認同。


    幾個蟊賊而已,死就死了,沒什麽大不了。


    真正讓他不爽的,是黑風幫近來行事,越發囂張。


    績考才剛結束,巫官都還沒走,他們就敢襲擊官差。


    完全是不把衙門放在眼裏,日後指不定還會做出什麽無法無天的事!


    “必須要敲打敲打趙海了!”


    主簿在心中想著,卻不知道已經有熱心人,幫他敲打過趙海。


    連腦袋都敲碎了。


    縣令喚來一個刑房的書吏,將商陸的證詞交給他,讓他按照“蟊賊行兇拘捕,官吏依法捕殺”結案。


    如此一來,殺了那幾個黑風幫蟊賊,還給商陸加了“業績”。


    緊接著,縣令說起了正事:


    “商陸,今天晚上把你叫來,是想要問問雲華山的事。聽牛、馬兩個捕頭說,雲華山有邪祟出沒,他們派你做過調查?”


    商陸嘴上應著“是”,心裏卻在冷笑。


    當初他給牛、馬兩位捕頭匯報雲華山的詭情,兩人還把他罵了一頓,讓他不要多事。


    這會兒被上官問起,卻是知道把功勞往身上攬了。


    商陸沒有傻乎乎的揭穿,而是認真講起了他知道的情況。


    兩位巫官聽的很認真,期間還打斷提了幾個問題。


    等商陸講完,兩位巫官交頭接耳了幾句,確定沒有什麽要問的了,便讓他離開。


    年長巫官摸著胡須,分析道:


    “掠人的迷霧,吃人的怪蛇……雲華山裏,是不是有新的秘境誕生,暫時不能確定,但從這些情況看,肯定是有邪祟作惡。”


    “我也是這麽認為的。”


    年輕巫官點頭,又道:“落鷹潭那邊,也是這麽個情況。”


    今天晚上,兩位巫官把洛水縣的差役全部叫了過來,詢問縣裏可有異常事件發生。


    除了雲華山的詭情,還有幾個快班的差役提到了落鷹潭,說是聽人講,在落鷹潭裏有怪魚吃人,好些釣魚佬在那裏,魚沒有釣到,自己成了窩。


    “這樣吧,我調查雲華山,你去落鷹潭看看。如果隻是邪祟害人,就將它鏟除。要真是秘境,就傳信巫院,盡早探索,盡快開采。”


    年長巫官飛快地做出安排。


    “好,就這麽辦。”


    年輕巫官雖然感覺同伴的態度有些著急,好像生怕他會選擇去雲華山,但也沒有多想,點頭答應了下來。


    兩人起身,當即就要出發。


    縣令和主簿出言挽留,說天色太晚又下著大雨,讓他們明天再去也不遲。


    兩位巫官卻齊齊搖頭:“事關秘境,拖延不得。”


    他們叮囑縣令和主簿做好準備,萬一洛水縣裏,真的誕生了新秘境,在巫院的人趕到之前,他們是要從縣衙借人用的。


    縣令和主簿自然是連聲答應。


    要真有秘境,對他們也是天大機緣,肯定是要全力支持。


    緊接著,兩位巫官又吩咐他們要保守秘密。


    這一次,縣令和主簿雖然嘴上答應,心裏卻在發愁:你們大張旗鼓的傳人問話,想要保守秘密,談何容易?


    交代完畢,年長巫官從懷裏摸出一張黃紙,飛快撕出了一個紙鶴,掐訣比劃幾下,將它往半空一扔。


    就見紙鶴“砰”的一下變大,還仰頭發出一聲鳴叫。


    年長巫官跳上紙鶴,坐著它飛出了大堂。


    年輕巫官則是拿手在臉上一抹,瞬間換了張青麵獠牙的神鬼麵具。


    一縷縷青煙從麵具中噴出,纏繞在了年輕巫官的身上,他的身體飛速產生變化,冒出了一個個肉瘤模樣的東西。


    這些東西,讓他看著像是怪物,但卻大大提升了他的速度。


    他縱身一躍,飛奔進了大雨中,速度快的驚人,仿佛是在踏雨飛行。


    此刻,商陸沒有走遠,就在大堂前方,六房的屋簷下等著。


    不止是他,牛、馬兩個捕頭,以及杜風等調查過雲華山的捕快,還有提供了落鷹潭詭情的快班衙役,全都在這裏。


    因為不知道巫官會不會再把他們叫迴去詢問,所以還不能真的走人。


    不過,投靠了孫英的石繁、楚興兩人,並沒有在這裏。


    他們應該還在雲華山那邊,也不知道馬捕頭是怎麽跟兩位巫官解釋的。


    商陸與杜風匯合,還沒聊上幾句,就看到兩位巫官以迥然不同的方式,冒雨離去。


    “騎紙鶴飛行?帥是挺帥,但這大雨天的,會不會濕透報廢,摔個跟頭?”


    商陸帶著幾分羨慕的想著。


    縣令在這個時候,派了人出來傳話,讓他們各自迴家。


    又特別囑咐,這幾日不要離開縣城,萬一巫官調查迴來,要找他們問話,須得隨叫隨到。


    幾人領命,各自離開。


    馬捕頭很想叫住商陸問問情況,但最終還是忍下了這個衝動。


    杜風雖然是住在衙門的宿舍,但他沒有著急迴去,而是把商陸送出縣衙。


    湊了眼左右沒人,杜風壓低聲音,神秘兮兮的問:


    “陸頭,你知道巫院為什麽突然要招新了嗎?還是麵向所有人。”


    “你知道?”


    商陸看了他一眼,有些驚訝。


    杜風點頭:“我有個朋友,認識縣令家裏的丫鬟,縣令宴請巫官時,那丫鬟在旁邊伺候,聽了幾句牆角,說是楚國巫院最近有大動作,咱們隻能跟上……”


    “楚國巫院有大動作,跟我們有什麽關係?”


    “這就不知道了,巫官沒說,縣令和主簿也沒有問。不過那丫鬟說,在巫官講了這個消息後,飯局的氣氛變的很凝重,縣令還嘀咕了一句什麽狼子野心不可靠。”


    氣氛凝重,還罵狼子野心可不靠?


    難道楚國巫院的大動作,是在為攻伐他國做準備?


    巴國不想成為楚國的獵物,便讓巫院擴招,進行軍備競賽?


    那為什麽不早點擴招?


    巫師又不是技師,稍作培訓就能上鍾。沒個幾年甚至十餘年的苦修,怕是連門都入不了。


    是有什麽顧慮?還真就是法不輕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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