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歲的孩子,即便再早熟,也還是個孩子。


    當皇太孫李弘捧著聖旨來到刑部公堂之外,看著人山人海的百姓縱情歡唿鼓掌時,實在是有些嚇著了。


    “金龍現世,南唐福祉!金龍現世,南唐福祉!”


    一遍又一遍的呐喊連成了一片,象是奔騰不息的滾滾江河,震耳欲聾。那一張張平凡的麵孔因為過於激動而漲得通紅,無盡的希翼與信任從一雙雙眼睛中毫無保留的傾瀉而出,象是最虔誠的信徒見到了他們心中的神祗,為他們帶來福音的神祗。


    李思靖在“無意”間路過刑堂,問清是非後,說了一番話,不長,但足以振奮所有的人心。


    他指著吳德問那些刑部官員,“象這種無法無天,觸犯國法之人難道你們還能任由他站在此處?不過是個國舅,於國有何功,於民又有何利?無功無利,還犯下這樣的滔天罪行,難道你們還要任由他逍遙法外?若是你們不敢處置,拿劍來,讓我替天行道。大不了,我一命抵他一命!他是皇親國戚,我是皇子嫡孫,拿我的命賠他,可以麽?”


    百姓的心聲,終於從一個可以替他們說得上話的人嘴裏說了出來。李思靖不是開玩笑,他認真的神態,讓所有的刑部官員都啞然了。


    吳德不是官員,沒有任何功名,拋開一個國舅的頭銜,他隻是一個平民,平民有罪,在這刑堂之上,就必須披枷戴鎖,跪下候審。


    再也不必商量,也沒辦法猶豫,在百姓們即將暴動之前,施懷仁依律做出了該有的刑罰。


    昔日囂張跋扈的吳國舅已經震驚得說不出話來,他千算萬算,也沒有想到,今日居然會被這樣一個無名小輩的幾句話,就扛上了枷鎖。


    可他能反駁嗎?李思靖和張蜻蜓不一樣,甚至和在場的所有官員都不一樣。他眼裏的殺氣清清楚楚的告訴吳德,他要是敢動一下,他真敢讓他血濺公堂。


    給他抵命?誰又敢真的敢取他李思靖的性命?南康的最後一條金龍,滅了他就是滅了整個南康的國運,那是動搖民心社稷的大事,就是皇上也不得不顧忌。


    在吳德給拖下去披枷戴鎖之後,李思靖又向所有的學子們做出保證,“既然今年的科舉如此不公,那就理當重考,給所有士子們一個真正公平競爭的機會!小子雖然不才,但這就會到皇上麵前請求,想來陛下聖明,在得知實情後,一定會盡快將此事公告天下!”


    確實,皇上讓李弘來傳的聖旨就是這個意思。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國舅吳德,貪贓枉法,擾亂考紀,著刑部收監,徹查真相。一應涉案大小的官員,不可姑息。今歲秋考一應成績作廢,擇日再考。凡涉事考生,原應杖責流放,姑念太子國喪,法外開恩。一旦查明,便取消學籍,終生不得入仕,子孫三代皆不得入學。欽此!”


    可這聖旨到底來遲了一步,若是在李思靖出來之前,李弘就能帶著聖旨趕到,民心所向的,會是小小年紀的太孫殿下。可是,李思靖先到了,在他講出那樣的一番話後,所有的百姓都毫不懷疑,就是沒有皇上的聖旨,他也能替他們討迴一個公道。


    人心得失,就在這一瞬間,連一直在刑堂上坐著的李念都沒有半點迴天之力。就算他再後悔沒有果斷的上前,早早的表示出該有的姿態,也沒有辦法挽迴頹勢,隻能夠眼睜睜的看著百姓們把無限崇敬的目光獻給了李思靖。爾後,還不得不虛與委蛇的邀請他一同迴宮。


    而在此事中,原本最早跳出來告狀的潘府,卻漸漸給掩去了光芒。人們更為津津樂道的,是能夠替他們主持公道的那個青天。


    迴宮的路上,沂王李禛低低的問,“三皇侄,你說他就得這麽巧呢?”


    李念抿緊著唇角,不。


    他就說麽,潘府可能突然對他示好,原來這借花獻的佛,是另有其人!難道潘茂廣膽子這麽大,竟然要擁君自立麽?那父皇,又豈肯善罷甘休?


    禦書房內,皇上已經震驚過了,現在,正在盤問護送李思靖和胡惜容的祝心遠。


    “你們沒跟二殿下一起?”


    “迴陛下,我們原本是跟隨大軍一起出發的。隻是李身嬌體弱,一路之上飲食湯藥未曾斷絕。跟著大軍一路車馬勞頓,多有不便。二殿下無法,隻得命小將帶隊,護送他們另行進京。原本說好了是在京郊會合,待稟明聖上後再行進京。不料路上聽聞太子國喪,李思靖說,既是同族,定要盡快進吊唁,故此才沒有通稟,就入了京城。”


    右手在袖中不覺微握成拳,皇上的眼神眯起,隱藏起真實的情緒,“他娶武烈侯的,是何人作的媒?何人主的婚?”


    無上的威嚴讓祝心遠背後的冷汗出了一層又一層,硬著頭皮答,“是……是二殿下和潘大帥。”


    半晌,皇上都沒有再開金口,祝心遠伏在地上,心跳如擂鼓。


    明眼人都不難看出,李思靖是故意和李誌分道揚鑣,提前趕迴京城唱這一出戲的,至於祝心遠為要幫忙,那也肯定有他的原因。


    好一陣子,才聽皇上語帶疲憊的道,“行了,你也辛苦了,休息吧。此次表現不,日後自有封賞。”


    祝心遠長出了一口氣,出得大殿,就聽小太監在那兒尖聲宣詔李思靖和胡惜容覲見了。彼此擦身而過時微一頷首,接下來的路,祝心遠可就幫不上忙了。隻願各自安好,康泰吉祥。


    潘府。


    有人辛苦了一天,卻正在狗腿的給不辛苦的人捏背捶肩。


    被伺候的人還在不住抱怨,“輕點,一點,好好捏!”


    “這樣行麽?”潘雲豹不失時機的吹捧,“你今天真是太厲害了,晚上想吃點?我讓人去準備!”


    嘁!張蜻蜓翻了老大個白眼,“你現在能出去見人麽?還是你說想吃點,我去讓人給你準備吧!”


    “還是對我最好!那我想想要吃啊?”橫豎左右無人,偷親一口,樂滋滋的某人繼續幹著丫頭們的活。


    刑部一場大鬧之後,潘雲龍和胡浩然都已經趕迴軍中,和李誌的隊伍會合。他們已經消失好幾天了,在大軍迴京之時,必須出現在隊伍裏。


    和潘雲豹的這一撥人,卻暫時還不能露臉,得各自尋地方貓著。風九如帶人在城外落腳,蔣孝才頂潘雲龍的缺,假扮那個豬肉販子,也混進了潘府。


    至於潘雲豹,當然就混進了自家內室,在伺候大肚子的同時,也不影響他偷偷摸摸出去幹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我想吃水晶肘子了。再弄一個清蒸鱖魚和白斬雞吧,老三愛吃。”


    嘔!張蜻蜓想著這些白花花的魚肉就止不住的惡心,胃裏一陣陣的翻騰作湧。


    潘雲豹急忙拈了顆酸梅喂她嘴裏,“我不吃了,都不吃了,你快別想那些了。想吃,你說了算!”


    含著那酸溜溜的梅子,孕婦覺得好過許多了。拍拍胸口,張蜻蜓嗔了他一眼,“我現吃的你們吃麽?難道你們也有了身子?不必這麽緊張,沒事的,一會兒我讓人給你們送去。”


    “那可不行!”小豹子為了,都能忍,“萬一你說起來又想吐辦?本來你有了孩子就夠難受的了,要是為了吃點就讓你難受,那我可心疼。你看廚房有就讓他們送吧,等你好了,咱們再吃。”


    張蜻蜓聽得心裏美滋滋的,點頭應了。卻還有些擔心,“惜容他們進了宮,不會有事吧?無小說網不少字”


    “放心吧,爹讓咱們唱這出戲,就是給他們保命呢。要是悄沒聲息的進來,那才危險,就是象現在這樣進了宮,那麽多百姓都瞧見兩人模樣了,反而沒人敢動他們了。”


    “那吳德呢?他可有免死金牌,會不會最後就罰點錢完事?那可太沒意思了。”


    潘雲豹嘿嘿笑了,“一塊免死金牌隻能擋一次,再給他找條死罪不就行了?”


    點頭。張蜻蜓老神在在的拍拍他肩,“支持你!”


    二人正說笑著,忽聽門外一陣嘈雜的腳步紛亂,院子裏已經有機靈的小丫頭在喊,“來了,來了!”


    噯喲,這下潘雲豹可得找個地方躲起來。


    張蜻蜓有些好笑的把他揪,“你怕?老實在屋裏呆著,我出去見她不就完了?”


    說的也是。潘雲豹想了想,到底交待了一句,“雲祺出了這樣的事情,你一會兒不要再跟她吵了,有話好好說啊。”


    把他的手打了一記,瞪了他一眼,“我象是這麽不懂道理的人麽?”


    一轉身,她就迎了出去。


    小謝的臉色著實難看,蒼白浮腫,憔悴不堪,頭上也隻鬆鬆的挽著個髻,披一件家常舊衣,未施半點脂粉,顯是剛從病床上爬起來,匆忙得還來不及打理。


    一照麵,她就吩咐左右的小丫頭們,“你們都下去!”


    她的丫頭自然聽命,隻是張蜻蜓這邊的丫頭們都抬頭瞧了主子一眼,見二奶奶點了頭,才魚貫退下。


    張蜻蜓上前想扶小謝坐下,可是她一甩袖子,不要人攙扶,可是一邁步子,頭卻暈暈的,到底是張蜻蜓上前扶著她坐下了。


    可小謝剛一坐定,就把她一把推開,“你……你不用假好心。你告訴我,雲祺的事,究竟是誰的主意!”


    “婆婆這麽問,到底是意思?”


    小謝憤怒而又怨懣的看著她,“你告訴我,這事到底是不是你公公的主意?”


    這個……張蜻蜓還真不好說。


    潘雲祺的事情最早是謝尚賢查到的,他早就,若是此事要追查起來,吳德一定會咬著他不放。雖說,謝家沒有打算包庇,但畢竟是自家的外甥,要處置,著實是讓做舅舅的費了一番腦筋。


    原本是想著讓潘雲祺主動站出來坦白揭發,減輕罪愆,但是張蜻蜓之後,他的所作所為卻隻能讓人更加失望,此事連提都不用提了。


    潘雲豹本說就將他跟那些作弊舉子們的名單一起上報好了,但潘雲龍卻不同意,“若是如此的話,爹的一世英名都會被他所累。”


    所以才定計讓張蜻蜓去揭發此事,到時人家就會想,潘府雖然有人做了事,但畢竟家風還是好的,並沒有隱瞞不報,還主動站出來檢舉。再加上張蜻蜓適時的一誘導,人家更加的會以為,是吳德故意陷害潘家子弟才鑄成大。這樣由潘雲祺對潘府名聲造成的傷害,就會降至最低。


    今早,當張蜻蜓派人私下先將此事告訴潘秉忠時,老爺子在氣得快暈之時,也不得不承認,這是最好的處置方式。


    而當學子們橫穿大半個京城,去刑部告狀的消息傳到潘雲祺耳朵時,他就隱隱的感覺到不妙了。等及爺爺走到麵前,問他是願意選擇被逐出家門,還是願意隨他到刑部認時,潘雲祺就,此事再沒有任何的轉機。


    托庇於潘家之下,不論他會遭到怎樣的刑罰,總還是潘家的子弟。但若是離開了潘家,那他就真的也不是的。


    故此,盡管心中再不甘,他也隻得走上刑堂,去麵對那一份羞辱。但是此事小謝是一點都不的,她在家中病著,也沒人告訴她,直到潘雲祺被革了功名的消息傳,她才。


    小謝畢生的希望都在身上,此刻聽說,哪裏還坐得住?頓時飛也似的衝來找二兒媳,要問個究竟。


    張蜻蜓瞧著她這麽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忽地隻覺得深深的悲哀,“此事不管是不是公公的主意,您覺得有區別麽?”


    當然有!小謝怒不可遏,“我辛辛苦苦的替他生下,這麽多年費盡心血的教導,他從來就不聞不問,憑就這麽一下子,把我的給毀了?”


    (謝謝親們的票票,周末愉快~)


    是 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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