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想問問,你為什麽一定要來找潘二少爺?”夏仲和用了一種很委婉的說法,“既然你們感情那麽好,就更應該呆在家裏,不讓他擔心,為何一定要千山萬水的跑來這裏?”


    這個問題的答案關係到他是否有機會和張蜻蜓更進一步,故此,問完話的夏仲和手心裏一下子攥出兩把熱汗,一顆心又提了起來,比方才更加緊張了。


    果然,他還是問到這裏了。張蜻蜓不知道他為什麽會對自己生出別樣的心思,但她覺得,現在就是最好的解釋機會。


    “其實吧,我一開始,是看不上他的。”


    夏仲和沒想到,張蜻蜓這麽坦然的就承認了。


    “你既然也在京城,自然也應該聽說過他從前的名聲。很糟糕,對吧?”張蜻蜓眼中帶了幾分笑意,凝視著跳動著的那一圈溫暖的黃暈,腦子裏閃現出和小豹子相識的一幕一幕,聲音裏不覺也加上了幾分甜意.


    “起初,我真是不想跟他過日子的,直恨不得讓他趕緊把我休了,更加想過要收拾了嫁妝,偷偷摸摸跑掉才好。尤其,和他大哥比起來,就會覺得他更加的一無是處了。”


    “你是說,潘千戶?”


    “是啊。你不知道,那個小豹子有多走運,居然有那麽好的一個大哥。長得英俊不說,還特別有本事,能文能武的,為人又有擔當,心地又好。那才是全天下女子都想嫁的好夫君要不是他早早的娶了那麽好的一位大嫂,恐怕連我都要動心了。”


    張蜻蜓毫不吝嗇著對潘雲龍的溢美之詞,讓夏仲和的心裏忽地有些自卑。和潘千戶比起來,自己確實差得遠了,若是她喜歡那樣的男子,那恐怕是自己窮盡一生也無法做到的了。


    忽地,就聽張蜻蜓話鋒一轉,“不過我也知道,就算是大哥沒有娶親,他也看不上我的,我也不適合他。我知道自己不夠好,配不上大哥那麽好的男人,我隻想找一個自己看得順眼,又真心對我好的男人過日子,這樣就足夠了。”


    這個要求好象不太高,夏仲和心裏猜想,她是否就是因此,所以疏遠了潘雲豹?


    “可是一開始,小豹子完全不是我想象的那種人。”張蜻蜓說著還搖了搖頭,“都別說照顧人了,他連自己都照顧不好。脾氣又壞,說不上三句話,就容易著急。不過,他對我,倒一直都是很好的……”


    是的,潘雲豹一直對張蜻蜓很好。不管張蜻蜓對他鄙視也好,冷落也罷,他是真心實意的把她當作媳婦兒來對待的,從來沒有因為這些而真正的生氣,做出傷張蜻蜓心的事情來。


    對於一個血氣方剛的男人而言,娶了媳婦又不許他碰,而小豹子居然就真的聽了她的話,就衝著這一條,就算這個男人再沒有本事,他能有這份心,就是身為妻子,最為珍視的財富了。


    所以張蜻蜓才願意留在他的身邊,與他一點一點的磨合,直到決定打開自己的心扉,真正的與他共渡一生。


    “所以,夏大哥你說我為什麽要來。因為他出征之前,沒有讓我送。如果我不來一次,跟他見上一麵,我怕我這一輩子都會後悔。”


    張蜻蜓看著夏仲和,唇邊仍帶著笑,但眼中卻隱有了淚光。


    夏仲和心頭如被千斤巨石堵著,難受得根本不想說話,他然點了點頭,心下已經完全明白了。


    張蜻蜓之所以還是處子之身,並非由於她和潘雲豹的感情不好,而正是因為他們的感情太好了,所以才更珍惜彼此,沒有輕易的為這些世俗之事所局限。


    因為他們的這份感情是一點一點曆盡寒暑,辛苦累積起來的,所以在采摘的時候才會分外慎重。


    而自己,竟然妄圖僅憑著一已之好,就自以為是的想去掠奪別人即將收獲的果實,這樣的行徑實在是太不知天高地厚了,甚至,有些無恥。


    君子不奪人所好。


    夏仲和不敢自詡為君子,但他也明白的知道,眼前的女子就是他再喜歡,不管潘雲豹的生與死,終將不是他所能覬覦的了。


    張蜻蜓望著他,目光誠摯而溫婉,“夏大哥,等你哪天遇到一個心儀的女子,自然就會知道了。不過眼下——”


    她把目光落到那僅有一套被褥上,苦笑,“若是我獨占這些,恐怕今晚上是一定睡不著的。我們又不是在這裏住一晚上,還不知有多少天要將就。你一天可以湊合,往後呢?要是凍病了,豈不是我的罪過?故此,我有一個不請之情。”


    張蜻蜓目光殷殷的望著他,“夏大哥,不如,我們結拜吧”


    這是張蜻蜓能想到的唯一解決辦法了,“我們結拜為兄妹,就算是同居一室,同蓋一被,也沒人好說什麽了。當然,我心裏也是很敬仰你的為人的。要是能有你這麽個哥哥,可是我三生修來的福氣了。你懂醫術,還是禦醫,跟你比起來,我實在是太差勁了。可是……”


    她還想挖空心思找些理由,卻被夏仲和給打斷了,“好我們這就結拜”


    似是不許自己反悔,夏仲和已經率先對著門外的方向跪了下來,“咱們這就稟告天地,結為兄妹對了,妹子你是的生辰八字是幾時?”


    說起生辰八字來,這一點張蜻蜓也很訝異,她和章清亭居然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六月初六的生日,今年十九了。”


    細論起年庚,夏仲和僅比她大了三個月,正好做她的哥了。既然是兄妹,事有從權,那夏仲和也不再跟她爭了,就算是為了磨礪自己的心性,他也強迫自己,跟張蜻蜓睡在了同一張被子下麵。


    不過是除去外衫,和衣而臥,單薄的被褥,即使有火盆在側,其實也談不上多暖,不過是不冷而已。但背對著張蜻蜓和夏仲和,心頭卻似有把火在燒。


    張蜻蜓看了他近在咫尺的背影一眼,閉上眼睛,真正睡覺了。她記得大嫂曾經教過她一句話,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夏仲和不是壞人,既然張蜻蜓決定拿自己的名節去交好這個人,她就得信任他。信任他是個君子,信任他不會傷害自己。而這樣的信任,比起任何法令與道德約束,有時候更加的能束縛人心。


    夏仲和是個男人,年輕的男人,對於同樣年輕的女子,尤其是自己心儀的女子睡在自己的身旁,不可能沒有一點反應。


    但是,夏仲和沒有迴頭,他閉著眼睛,卻是一直都睡不著。細細的數著身後女子的唿吸,直到分辨出那悠長而安穩的氣息,他才敢稍稍活動一下僵直的身子,但也僅限於稍稍活動下而已。


    夜,愈深了。


    小木屋裏一片寧靜,窗外有如水銀般的月光從門縫裏泄了進來,潑了一地。火盆裏閃著幽紅幽紅的光,不時的劈啪輕響,讓這寂靜的夜,更添一份深遠之意。


    忽然之間,夏仲和有些恍惚,不明白自己為什麽就會來到這裏。


    若是從頭梳理,似乎最早是京城,從太醫院要派人出來開始的。此次來邊關,並不算是什麽好差事,太醫院裏根本無人報名,夏仲和自然也不會去出那個頭。


    不是他們不願意報國,實在是他們來的由頭,隻是為了照顧忠順王府的獨苗苗郎世明。這樣一份差使,如果辦得好,不過是道聲辛苦。如果辦得不好,卻是有可能得罪忠順王府以及與之相關的無數朝廷命臣,甚至毀了自己聲名。


    太醫院不是一般的藥鋪,在這裏能呆得下去的人,都不是傻子。權衡一下利弊,就知道取舍了。


    最後,是夏仲和的親傳師父指了他去。還記得走的時候,師父拉著他的手,語重心長的道,“你可不要怪為師故意扔了個燙手山芋給你,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偏要你去跋山涉水。阿和啊,你要知道,一個真正的好大夫,不是靠呆在太醫院能曆練得出來的。你跟外頭考來的人不同,本來就是在這兒學的藝,要是一輩子困守在此,恐怕今生也就隻能做個無功無過的大夫了。但是,如果你能走出去的話,打開眼界,接觸到各種各樣的病人,見識到不同的水土養育出來的不同的人,這對於你今後用藥開方都是極有好處的。


    師父壓箱底的東西都已經傳給你了,你做得再好,在旁人的眼裏,也不可能超過師父。若是你自己在外頭曆練,能夠學幾手絕活,那才是你將來真正在太醫院安身立命的東西。何況,此次出行,若是你能建些小小功業,對於你將來,到底還是有幫助的。師父的苦心,你能明白麽?”


    夏仲和能明白。對於從小把自己帶在身邊,手把手教導了自己這麽多年的師父,他有著比親生父母更加深刻感情的。


    隻是師父啊,夏仲和心中苦笑,您什麽都替徒兒想到了,卻怎麽沒有想到,徒弟也會遇上情關呢?師父您什麽都教給徒兒,卻為何沒有教我,遇到情關該如何度過?


    是 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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