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我便一字一句說清楚,”荊詞冷笑著,揚頭盯著崔琞道:“我的朱釵丟了,我從筎院一直找到此地,發現崔郎君正為崔娘子戴朱釵,而崔郎君手中這支,正是我丟失的那支。”


    “不可能,”崔元意急忙一口否認,她搖著頭道:“這是我友人所贈,絕對不是楊四娘那支。”


    “這與我那支分明一模一樣,崔娘子覺得我會特意從楊府折迴來誣陷你麽?”


    “可是,這……”自覺被冤枉的崔元意頓時手足無措,她說不過氣勢洶洶的荊詞,連忙急迫地看向崔琞,試圖找人幫忙。


    “荊詞,如若你說的是今日戴的朱釵丟失了,我今日並未見你戴朱釵。”崔琞平靜地看著她。


    荊詞滿臉嘲諷地點點頭,正反說不通,“得了,既然如此,崔郎君手上的這支朱釵,本姑娘要了!”她話音剛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把奪過崔琞手中的朱釵。


    之語送給她的禮物,她是一定要拿迴來的。


    一把奪過朱釵後,她當即上馬,正欲離去之時,身後傳來一聲,“請留步,楊四娘!”崔元意突然大聲道,“我有比這更好的朱釵,但請把這支還給我,此乃我的友人錢小娘子所贈,是她留給我唯一的念想,請你看著情誼貴重的份上,歸還於我。”


    “你說什麽?”正要馭馬離去的荊詞突然勒住馬,轉身盯著她,“你說誰贈給你的?”


    “錢之語錢小娘子。對了,聽聞你與她交好,那麽你也認識她。”


    “這不可能!我的那支才是之語送的。”


    崔元意一副真誠,娓娓道來,“我記得之語說過這是在羅家鋪子買的,羅家鋪子的朱釵都有一個特點,每隻朱釵後麵會鐫刻上顧客的姓氏。我這支上麵刻著‘崔’,如此說來你那支定是刻著‘楊’,如若不信,楊四娘大可仔細瞧瞧你現在手上這支。”


    荊詞聞言,當即將手中的朱釵反過來細看,果真,在極其不起眼處鐫刻著小小的一個“崔”字。


    終於明白真相的荊詞些微尷尬,她遂下馬,伸手將朱釵還給崔元意,“抱歉,是我弄錯了。”


    崔元意一臉和善,笑著接過朱釵,“不礙事,誤會弄清楚了就好。”


    荊詞懶得多說,更是瞧都不瞧旁邊的崔琞一眼,轉身便跨上馬,揚鞭而去,“駕——駕——”


    “阿勝兄長……”一臉無辜的崔元意看向身旁的崔琞,正欲說些什麽,豈料,崔琞幾乎同一時間跨上馬,追隨前方策馬揚鞭之人而去……


    留下崔元意一臉錯愕。


    皇城內的暮鼓已響,街上空闊無人。


    兩匹駿馬一前一後,快速奔跑在街道上。


    “荊詞——”身後的崔琞大聲叫她。


    前麵的女子不但不迴頭,反而馭得更快……


    後麵男子騎的良馬較為高大,離前麵的人越來越近,加之他的騎術甚好,不一會兒便追了上前。


    “荊詞,停下來……”他與她並駕齊驅,轉頭對她道,眉眼中泛起絲絲焦急。


    她哪會理他,直視前方,“駕——”


    …………


    一直到楊府門口,她終於停下來,跳下馬,大步走向府內。


    崔琞上前一把拉住她,她自是欲甩開,手卻被他抓得穩穩當當。


    “放手。”荊詞冷冷道。


    “你願意聽我說說我小時候的事嗎?”他凝視著她道。


    荊詞冷哼,“既然是小時候的事,何必同我說,找你的青梅竹馬去啊。”


    “對不起,”崔琞一把將她攬入懷中,感受到她微微發顫的身子,他的心不由愈發難受,好一會兒,待她平靜下來,他才柔聲道:“對不起,我今日不該情難自控,隻是她突然出現,讓我措手不及。”


    “阿勝兄長,我真的非常討厭今日的你!”她抬頭怒瞪著他。


    “嗯,我也很討厭今日的我!”他亦看著她,眼神盡是包容和寵溺,“我該緊握著你的手,時時刻刻牢記,我如今不是一個人了!我也不再是從前的武勝。”


    大概他的眼神和懷抱非常真摯熾烈,她的情緒在不知不覺中,漸漸被他融化,“那你現在記牢,不準再見個什麽舊人就失了神。”


    崔琞輕笑,重重點頭,“嗯,我記住了!”


    …………


    最終,荊詞自然沒有入府,而是在崔琞的一再鼓動下,隨之一同悠悠走向坊內的一家餛飩鋪。


    坊門已關閉,日落後皆是各坊內之間的熱鬧。


    兩碗熱餛飩上桌,二人皆不甚有食欲。


    “掌櫃的,上一壺酒。”荊詞對店主道。


    “好咧。”


    不時,店主端了一壺酒和兩隻杯子過來。


    素來不喜荊詞喝酒的崔琞,今日卻主動為荊詞倒酒。


    “兒時,我阿娘不受母家待見。我第一次跟隨阿娘迴外祖母家,便受到其他孩子們的排斥,那是我第一次見到元意,她是崔氏家族其他支係的孩子,她靠在她的阿娘身邊,非常乖巧伶俐,她阿娘讓她同我玩,她便走過來同我玩。”


    “後來呢?”荊詞靜靜地看著他。


    “那是我對她的第一印象,很乖巧,很善良。第二次見她,是姨母帶我去給外祖母奔喪,那時我阿娘已經去世,我整天鬱鬱寡歡,別的孩子欺負我,弱小的元意便為我出頭,她告訴我,即便日子再難也要微笑麵對,要活在當下。她那一席話,支撐著我度過無論在崔家還是武家都被人排斥的童年,那時,我每日都希望能早日見到她,畢竟,她是那時我在世上唯一的牽掛。”崔琞徐徐道來,聲音輕緩。


    荊詞微微側頭看著他,他的神色很柔和,嘴角甚至有許些笑。荊詞心裏不禁生出難過和不是滋味,難過是為他的不幸童年,不是滋味是為崔元意在他心中悄然產生的份量。


    “故而,她今日的出現,讓我非常意外,甚至有些驚喜。”


    “這麽多年,你為何沒去找她?”荊詞好奇,崔琞家財萬貫闖南走北,又是王公貴子,要聯係上一個人還不容易。


    崔琞淡笑,“她說過,要活在當下,遂這些年,我讀書的時候認真讀書,習武的時候變認真習武,經商就勤勤懇懇經商。”


    “直到你遇到了我?”


    “嗯!”


    荊詞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心裏雖非常不是滋味,但照他這麽一說,自己就是那個後來的人啊……


    “你現在還非崔元意不娶嗎?”荊詞道。


    崔琞聞言一怔,抬頭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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