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得到消息,有地方官進言,當著聖上的麵,狠狠參了宗楚客一本。至於聖上的反應,據說不似之前那般不以為意。


    崔琞不在宮裏,李隆基等於喪失了在帝後身邊的耳目。他心急如焚,無奈崔琞以保護荊詞為由,表明短時間內絕不迴長安。


    其實,崔琞此舉,無非也是向李隆基施壓,他要他保障荊詞的人身安全。


    大局當前,李隆基不得不妥協。


    李隆基寫書信一封,請自己的父親相王務必派一位舉重若輕之人前往潞州,接應荊詞與崔琞迴長安。若有相王的人親自接應,太平公主和楊壽雁以後自然會忌憚三分。


    豈料,相王多番考慮衡量後,派了他的寵妃崔氏前往潞州。這崔氏是崔琞的親姨母,亦是李隆範的生母,是如今最受相王信任的側室。


    崔氏千裏迢迢趕往潞州,美名其曰替相王來看望病重的孫兒。


    …………


    是日,丫鬟來通傳,崔氏已經進了臨淄王府。


    荊詞記得崔琞說過,這個姨母是崔琞最親近的親人,莫名地,她竟然有些緊張。


    “準備好了嗎?”崔琞未敲門,直接推門走進她的屋子。


    荊詞從椅子上站起來,神色正經地看著他,點點頭,“好了。”


    崔琞不覺笑道,“不必緊張,我姨母是個溫和之人。”


    荊詞頗不自然地抿了抿唇,竟然未迴嘴,不言不語地走向門外。崔琞跟在她身旁,牽著她的手,“她不是我的姨母,是李三郎的庶母。”


    “什麽?”她不明白他的意思。


    崔琞輕輕笑了笑,含視著她的雙眸充滿愛意,“你莫要把她當我的姨母,就不會緊張了。”


    二人手牽手正穿過迴廊,迎頭走來一儀態萬分的婦人,神色柔和祥善,婦人看到前方舉止親昵的倆人,不禁微愣,“阿勝。”


    崔琞和荊詞被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了含情對視,將目光投到正前方。


    “姨母?我們正想去拜見您呢。”


    “來,讓姨母好好瞧瞧,阿勝真是愈發英俊逼人了嗬嗬……”崔氏婦人笑著上下瞧著崔琞,神情關切寵溺。


    “姨母,給你介紹一下,這是荊詞,楊家四娘。”崔琞道。


    崔氏這才把目光移到荊詞身上,略為詫異,“原來你就是楊四娘啊。”


    荊詞看了一眼她,立馬上前幾步,規規矩矩地福身行禮,“荊詞見過崔娘,崔娘千裏迢迢趕來潞州,您辛苦了。”


    “不辛苦,”崔氏淡笑道,“王爺交代的事,我自然會完成。”


    “崔姨娘——”迴廊的另一邊,李隆基和趙娘緩緩走來,“怎麽站在這啊?阿瞞已設宴,咱們坐下聊。”他揚手,請眾人進屋入席。


    美味佳肴,頗為豐盛。


    佳釀濃醇,整間屋子美味飄香,丫鬟們不時端上新鮮的菜式,府裏婢仆們甚是忙碌。李隆基對這個姨娘的到來頗為看重,命令府裏上下好生接待。


    相王一生中,看重的女人裏,無論是結發妻劉氏,還是側室竇氏,都卷入了宮廷鬥爭,被自己的母親武則天殺害,隻有一直安安分分、低調謹慎的崔氏尚存活於世。


    崔氏機警懂事,不露鋒芒,深受相王重視,作為庶母,對待相王的一幹孩子亦慈祥和善,故而得到李隆基等兄弟姐妹們的禮遇。


    “崔姨娘,此番著實是辛苦您了,阿瞞也是沒有辦法而為之,還請您見諒。”李隆基舉起酒杯,想崔氏敬酒。


    崔氏舉杯淡笑,“我啊,是看著你們這些孩子長大的,阿瞞需要姨娘幫忙,姨娘豈有袖手旁觀之理?”


    “多謝姨娘!”李隆基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放下酒杯,輕輕歎了一聲,“阿瞞實在不願姨娘如此折騰,可如今是緊要關頭,阿瞞不孝,還得勞煩姨娘這兩日就啟程迴長安。”


    “事情王爺都同我說清楚了,我和楊四娘後日啟程,你看如何?”


    “如此甚好!阿瞞在此謝過姨娘的鼎力相助。”


    宴席過半,崔姨娘的目光開始頻頻在崔琞和荊詞之間來迴轉換,來潞州時匆忙,王爺隻說楊四娘危在旦夕,請她親自來潞州接楊四娘迴長安。她總覺得阿勝和楊四娘之間,不簡單。


    吃過宴席,崔琞親自送崔氏迴客房。


    走到半路上,崔氏才開口,“方才人多,我沒問你,你不在宮裏任職,怎麽跑來潞州了?”


    “事宜從權,我不得不來。”崔琞攙扶著姨母,微微低著頭道。


    崔氏神色不甚好,“宮裏的事怎麽辦?要是聖上、皇後知道你偷偷來了潞州,定會怪罪,你多大的人了,怎麽行事這般不顧後果?”


    “姨母放心,我告了病,一切安排妥當,不會有事。”


    “倘若有人要害你,這就是你的小辮子,你這麽不周全,我怎麽放心讓你在聖上皇後身邊做事?”崔氏一臉擔憂,語氣頗為責怪。


    “我都多大的人了,姨母就別再為我操心,後天我同你們一起迴長安,好好在宮裏待著,可好?”


    崔氏無奈搖頭,加快腳步走進屋,“你啊,一點都不比隆範讓我少操心……”


    …………


    休息了一日,崔氏和荊詞、崔氏啟程前往長安。


    錢之語和荊詞依依惜別,此番別過,不知何時能再見。李隆基陪同錢之語一起出府送別,看著二人,荊詞忍不住叮囑李隆基,“李三郎,我這就將之語托付給你了,你務必替我好好照顧她。”


    “楊四娘放心,她是本王的側妃,我定會好生護她。”


    荊詞朝他作了個揖,轉身上馬。


    崔氏坐在馬車內,荊詞女著男裝與崔琞一起並肩騎馬走在前麵。這麽多年了,若能騎馬,荊詞還是不會坐馬車,再說,與崔氏同一輛馬車,她會覺得別扭不自在。


    薛崇簡和武韻已先迴長安,薛崇簡捎來書信,已搬遷出太平公主府,自立門戶。


    可想而知,薛崇簡公然忤逆唯我獨尊的太平公主,她會多麽震怒。此次事件中,武韻幫了薛崇簡,無顏麵再迴太平公主府。武韻的父兄已故,她無依無靠。人心是肉做的,薛崇簡最終讓她搬遷到他的府邸,二人以兄妹相稱。


    一行幾個時辰,他們停在路邊的邸店休息。


    三人共坐一桌,崔氏此行帶了兩個丫鬟,天氣炎熱,其中一個丫鬟為主子扇扇子,另一個則為崔氏布菜。


    “把酸梅湯端到楊四娘麵前。”崔氏對丫鬟道。


    “崔娘不必客氣。”荊詞對她笑了笑。


    端莊的崔氏亦揚了揚嘴角,麵容寧和,“天氣炎熱,楊四娘待會兒還是進馬車坐吧,路途遙遠,要是病倒了,我可不好向王爺交代。”


    “不礙事,這點兒太陽算不了什麽,我身子好得很。”


    崔琞無視她的話,“姨母說得對,路途遙遠,待會兒你還是上馬車吧。”


    “那就這麽說定了。”崔氏一錘定音。


    荊詞不好再推辭,遂作罷,實則心裏頗為不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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