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崇簡冷笑,“你確定你能護她周全?”


    “我自會拚盡全力,護她一世。”崔琞扯了扯嘴角。


    薛崇簡盯著他,好一會兒,方道:“你若做不到,我絕不會放過你。”


    崔琞拿起桌上的水壺,冷下臉,一本正經地倒茶,“我們的事無需你費心,你還是先關心自己吧。”


    倆人瞪著對方,再次陷入沉默。


    不一會兒,荊詞和武韻各端著一盆水走進來。


    “你們怎麽了?”荊詞的目光在二人身上來迴打量。


    “沒事。”倆人異口同聲。


    “那就擦傷口換藥吧。”


    此時,剛喂完馬的華舟從門外大步走了進來,手裏握著一隻白鴿,另一隻手將一張卷紙條遞給主子。


    崔琞接過紙條,細細閱讀,待看完畢,思慮了片刻,方對華舟淡聲道:“你迴去吧。”


    華舟抬了抬眉毛,“不行,您受傷了,萬一……”


    “沒事,”崔琞打斷他,目光炯炯地盯著他,“李三郎派來的人已在路上,明天就能和我們會合。你迴去,料理長安的事宜。”


    華舟看著主子,最終輕歎一口氣,“屬下遵命。”


    …………


    華舟離開不久,幾人打算繼續啟程。


    不料,剛上馬車,忽然下起了淅淅瀝瀝的春雨。春雨不大,卻密密麻麻。他們索性下馬車,進屋躲雨繼續休息。


    一場春雨耽擱了行程,下了將近一個時辰。


    一個時辰後,雨終於停了,洗滌了天空中的陰霾和大地上的萬物。農莊裏,園色清新。陽光出來了,卻是晚霞。夕陽染紅了半邊天,一邊是霞紅,一邊是藍天,美極了。


    商量之下,大家決定今晚在農莊過夜。


    農婦為他們拾掇了兩間房,荊詞和武韻一間,崔琞和薛崇簡一間。


    傍晚,四人吃過餐食,各自迴房歇息。


    這幾位身份高貴的娘子、郎君們,從來沒和別人一起睡過,更別說是不熟的人。


    入夜,武韻洗漱後,瞟了眼那張用草堆摞成的床,不禁皺了皺眉。荊詞對她的神情視若無睹,喝了口茶便往床榻走去。


    武韻則轉身,默默地往外走去。


    “你去哪?”荊詞看著她的背影道。


    “我還是今晚睡馬車吧。”


    荊詞揚了揚嘴角,“荒郊野外,你就不怕有狼?”


    武韻聞言立刻止住腳步,臉色稍變。


    “出門在外,將就一晚吧。”荊詞躺到床上,往牆邊靠,蓋上被子閉目休息,不再理會她。


    僵在門口的武韻猶豫了一番,最終還是轉身往迴走,不情不願地躺在床上,輕輕扯了些被子,背對著荊詞。


    農莊的夜晚很吵,正值春季,蟲蛙繁殖的季節,周圍一整晚都是蟲子青蛙的叫聲。


    吱——吱吱——


    呱呱——呱——


    武韻翻來覆去,這個草堆鋪成的床雖然鬆軟,卻有一股陌生的味道,加之周圍吵鬧,她實在睡不著。


    許久,她忍不住躡手躡腳地起身,坐在床上,轉身看了眼身旁閉著眼已入睡的荊詞,爾後小心翼翼地朝外走去。


    今夜的月亮很亮,月光灑滿整個院子。


    因著明亮的月光,武韻不甚害怕,走到白天農婦坐著幹活的屋簷下坐下來。


    “睡不著嗎?”身後一道聲音輕輕響起。


    “二郎。”武韻轉身看見門口的那抹身影,有些喜出望外。


    皎潔的月色映在他的身上,充滿光輝,寧靜柔和。


    薛崇簡麵無表情,負手悠悠走到她身邊,挨著她坐下。


    “二郎怎麽也還沒睡?”武韻輕輕垂下頭,盯著自己的襦裙,默默不語。


    薛崇簡則揚頭望著月亮,被一片月色迷住了眼,“睡不著。”


    武韻聞聲頗為緊張地抬頭看著身旁之人,神色皆是擔憂,“是不是傷口疼痛?還是……”


    “沒事。”他打斷她。


    武韻抿了抿唇,又把頭埋了下去,“我擔心二郎……”


    四周隻有蟲蛙的叫聲,已是深夜,周圍的額人都入睡了,空曠的農院隻有他們二人。


    薛崇簡低頭看著她,輕輕歎了口氣,“路途遙遠,艱辛萬分,要不你明天就迴長安去吧。”


    “我不要!”


    “韻兒,你這又是何苦呢?”


    “為了二郎,這都不算苦,那麽多年了,難道二郎還不明白韻兒的心意嗎?”武韻抬頭,看著他的眼睛,眼睛頗為動情。


    “韻兒……”


    “不要告訴我,”武韻撇開頭,言語間略帶嬌嗔,“二郎如今受傷了,我唯有在你身旁照料你,才能使我心裏好受些,難道二郎連讓韻兒照顧你的機會都不給我嗎?二郎不是說,你會一直在韻兒身邊嗎?”


    看著楚楚可憐的武韻,薛崇簡頓時無話可說,他的視線下移,發現她的襦裙髒了,玉手不知何時有了絲絲幹了的血痕,他心裏突然生出許些愧疚,她明明可以在府裏錦衣玉食,何苦隨著他折騰奔波。


    “夜深了,迴去休息吧。”他起身,背對著她道。


    她眼裏的波光驀地黯淡下去,嘴角浮現一抹苦笑,沒關係,時間還長,十幾年都過來了,她不在乎接下來的十幾年。


    …………


    翌日,他們吃過早飯,繼續趕路。


    荊詞找農婦要了兩身男裝,一身遞給武韻,一身穿到了自己身上。出門在外,男裝要方便得多。


    荊詞好強,扛起了趕馬車的任務。


    未走多遠,武韻也出來了,說自己騎術不賴,與她一同趕馬車作伴。


    一行幾日,半道上,李隆基派了人來接應。此時崔琞和薛崇簡的傷已經有所恢複,騎馬不成問題。為了加快行程,四人一人一馬,趕往潞州。


    是日,臨近夜幕,他們終於進了潞州城。


    他們未多耽擱,直接奔李隆基的府邸而去。


    “李三郎——”


    “我等了幾天,諸位可算到了!”李隆基出府迎接,不停地打量崔琞等人,“怎麽樣,傷得嚴不嚴重?”


    “無礙,已經恢複了許多。”


    李隆基揚手,一臉正色,“快入府,已備好酒菜等著各位。”


    幾日下來,荊詞等人已是風塵仆仆,麵容略帶倦色。


    李隆基準備了一大桌子好酒好菜,為他們接風洗塵。


    “我先敬各位一杯,一路辛苦了。”李隆基舉杯,神色誠懇。


    “接下來一段時間,恐怕要在府上打擾幾日。”


    “沒關係,你們盡管安心住著,潞州與長安山長水遠,太平公主還伸不了那麽長的手。”


    晚宴未持續太久,李隆基知道他們連日趕路,已無旺盛的精力,遂備了四間雅間供他們休息。


    晚上,荊詞剛徹徹底底地洗漱幹淨,門外傳來敲門聲。


    “誰?”


    “是我。”門外是一道女聲。


    荊詞聞聲微愣,待反應過來,她不禁激動,立馬上前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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