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公主府,庭院。


    傷痕累累的薛崇簡被綁在木樁上,披頭散發,垂著腦袋。婢仆們無人敢靠近,更無人敢鬆綁。


    片刻,忙東忙西的婢仆們索性接二連三離開庭院,一個主子被捆綁在木樁上,於他們而言怪膈應。


    待周圍的人漸漸離去,薛崇簡方緩緩抬頭,掃視了周圍一眼,如星光閃爍的目光異常堅定……


    “薛二郎……二郎……嚶嚶嚶……”一道帶著哭腔的嬌柔聲音傳來,武韻一路小跑而來,麵色驚憂,漂亮的臉蛋上掛了兩行淚水。她一眼便瞧見了被綁在木樁上的人,心裏難受得很,“怎麽會這樣……嚶嚶嚶,怎麽辦……”


    武韻不停地察看薛崇簡的身體,越看越心痛萬分,一時不知所措。


    “快,幫我解開。”薛崇簡冷靜地看著哭得梨花帶雨的武韻,開口道。


    武韻哭著忙點頭,立刻去解麻花粗繩,繩子綁得很緊,一雙細嫩的手愣是難以解開,她心急慌亂,見一時難以解開,幹脆用蠻力生拉硬扯,粗糙的繩子沒幾下就將一雙玉手劃出好些通紅的傷痕。


    綁在木樁上的薛崇簡亦是心急如焚,待武韻好不容易鬆開些,他直接握拳奮力掙脫,手肘用力,殘忍地以手勁兒掙脫開粗繩。


    “二郎……”武韻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他已傷痕累累,為何這般急切?莫不是……


    薛崇簡一隻手脫離捆綁,遂自行解另一隻被牢牢綁著的手,沒幾下,便被他粗暴地掙脫開。身上的傷要了他半條命,他的腳步些微踉蹌。


    “二郎……”武韻上前攙扶,語氣滿是擔憂。


    “讓開!”薛崇簡甩開她,欲往府門的方向走去。


    他必須去救她,可惜腳步踉蹌、渾身乏力……


    被他甩在身後的武韻見狀,早已哭成了個淚人,他竟這般堅持,像命被丟在某個地方一般,她撇開頭,不忍直視。她緊緊握著拳,最終崩潰地跺了幾下腳,小跑著追了上去。


    “我帶你去!”武韻紅著眼,一把挽過他的手臂,似賭氣般,拉著他大步往外走。


    未多久,二人來到後門。


    一地淩亂,四處是方才打鬥的痕跡,還未來得及收拾。


    武韻一把推開門,攙扶著薛崇簡踉踉蹌蹌地繼續往外走。門外有馬,薛崇簡費了好些力氣才爬上去,正想馭馬之時,武韻也跨了上來,她一把搶過馬韁,“駕——”


    一匹駿馬立刻朝城外飛奔而去。


    與此同時,城外竹林。


    武藝高超的暗衛早與公主府的刺客展開廝殺搏鬥,荊詞的功夫雖不算多麽高強,卻能靈活地揮動著手中的劍,勉強自衛。


    哐——


    哐哐——


    兵器相撞,血肉橫飛。


    荊詞想不到公主府的兵力竟這般強盛,且接連不斷地湧來,絲毫不肯放過他們。


    轉眼,折損的暗衛將近一半,戰鬥力直線下降,荊詞等人愈發吃力。長久下去,隻怕撐不住。


    武韻馬術精湛,片刻功夫已至城外竹林。


    馬匹尚未停穩,薛崇簡已掙紮著跳下去,拾起地上的劍便朝公主府的護衛刺去……


    武韻心驚,奈何自己不通武藝,站在馬邊著急張望。


    荊詞看到突然加入廝殺隊伍的薛崇簡,亦吃了一驚,遠看薛崇簡已渾身是血痕,他怎也跑了過來?


    她一邊敏捷地揮動著手中的劍,一邊朝他靠近。


    “薛二郎,你怎麽來了?”


    “助你一臂之力。”薛崇簡硬撐著滿身傷,揮著手中的劍費力打鬥,一改一直緊繃的神情,嘴角終於露出一絲笑意。


    “你受傷了。”


    荊詞話音剛落,薛崇簡體力不支一個踉蹌朝地上撲去,幸好,他用手中的劍作為支撐,單膝跪倒在地。


    哐——哐——


    荊詞為他擋掉兩劍。


    護衛目的在荊詞,擺脫掉暗衛的人紛紛舉劍指向荊詞,主子說了,要麽她死,要麽他們提頭迴去。


    噠噠噠——


    不遠處馬踏聲響起,漸漸逼近……


    幾把利劍同時朝荊詞揮去……如今隻剩一二個暗衛同荊詞頑強抵抗,對方人多勢眾,荊詞的體力已消耗了七八分,愈發難支撐。


    一把劍朝荊詞後背刺去,荊詞顧暇不及,剛擋掉前麵的劍,轉身,始料不及……眼看利劍將要落下……


    嚓——


    不遠處,高大的馬背上,英氣逼人的男子用內力將手中的劍隔空插進刺客的胸腔,舉劍的刺客當即吐出一口鮮血……


    荊詞抬頭,眸光一亮,他終於來了。


    崔琞跳下馬,幾個健步朝她飛來,幹淨利落地為她擋去幾劍。他一手擁著她,將她護在自己身邊,一手舉劍向敵,下手快準狠。


    “放開我吧。”荊詞對他道,擁著她,他無法盡全力施展。


    崔琞的手臂卻擁得更緊了,他清楚他們的目標是她,他不能中任何計策使她被人帶走,他必須牢牢將她護在身邊。


    縱使崔琞武藝再高強,也敵不過對方的人多勢眾。


    對方不傻,萬眾一心直擊崔琞……


    有一刺客找著空隙,將利劍刺向荊詞的脖子,崔琞手不及眼,手中的寶劍來不及抵擋,遂整個身子擋在荊詞身前。


    唰——


    崔琞向前一傾,神色一滯……


    荊詞頓時慌了,眼淚刹那間情不自禁流了下來,“崔琞——”


    她舉起垂落的劍,狠狠向刺客揮去,似發怒般,一劍刺穿對方的胸膛……


    此時,華舟終於帶人馬風馳電掣而來……還在遠處便揚起弓箭射殺了荊詞與崔琞近身的幾名刺客。


    荊詞的注意力迴到受傷的崔琞身上,她的聲音些微顫抖,“你、你怎麽樣啊……”


    “沒、沒事……”


    “把他扶到一邊!”華舟一邊與刺客奮力搏殺,一邊不忘衝荊詞大喊。


    華舟帶了好些人馬,個個武藝高強,抵抗刺客完全不在話下。一行刺客轉眼已處於下風,被打得節節潰敗。


    未多時,負隅頑抗的刺客被華舟等人料理得一幹二淨,剩餘的一些殘兵敗將則慌忙往迴逃竄。


    荊詞把崔琞抱在懷裏,用力摁住他肩膀上血流不止的傷口,手足無措,滿眼都是擔憂。


    “別怕,我沒事……”崔琞躺在她懷裏,英俊的麵容無一絲血色,疼痛得發白的嘴唇強顏歡笑。


    荊詞拚命搖頭,淚珠子唰唰地掉下來,她怎麽可能不怕,她擔心得要死,魂都快下沒了。


    一旁的薛崇簡踉踉蹌蹌走過來,看著眼前佳人花容失色,心中亦難受萬分,在他又要撲倒之時,兩隻手穩穩拉住了他的胳膊……一旁焦急的武韻終於衝上前,用盡全身力氣支撐住他。


    此時華舟大步邁過來,蹲下來察看崔琞的傷情,“摁住傷口,把主子放平——”


    荊詞照做,小心翼翼讓崔琞趴在自己身上……


    華舟從自己身上撕扯下一塊布,為其草草包紮。


    “刺客恐怕已迴去搬救兵,咱們必須馬上離開。”


    “咱們去哪?城裏肯定是迴不去了。”


    幾人相視,拿不定主意。


    “潞州。”崔琞忍受著疼痛,淡聲道。


    “好,就去潞州。”荊詞目光炯炯地點頭,爾後看向薛崇簡和武韻,“薛二郎已傷痕累累,現在又違抗了母命,估計迴去也是兇多吉少,你們和我們一起去潞州吧?”


    不等薛崇簡開口,攙扶著他的武韻連忙搶話,一口答應,“好!我們也去潞州!”她著實是怕,怕薛崇簡迴去會兇多吉少。她總算看明白了,太平公主對自己的親生兒子都不會手軟,不愧是……武後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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