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新年,朝廷官員休沐,在外任職的官員亦各迴各家。


    整個長安城其樂融融,似一派盛世的景象,實則有錢財在平康坊玩樂和流連各大酒樓的,都不是普通百姓。


    正月初三,荊詞一襲男裝,貼胡子、畫濃眉前往長鵲樓赴宴。


    果不其然,一桌都是熟人。


    “王四郎,你可終於來了。”


    “就等你了。”


    “新年如意,各位久等了——”荊詞笑著作揖。


    桌上坐著四位郎君,分別是崔琞、李隆基、薛崇簡,還有一位……李隆範。


    “這不是……李隆範李四朗嗎?許久未見了。”


    “可不,”李隆範笑著相迎,“大半年不見,四娘都改稱四郎了,比吐蕃來朝時可鬧騰多了。哎不過你這身打扮還真一點都看不出女兒身誒,瞧這胡子、這姿態……”


    “哈哈——那是當然,李四朗倒是沒變,一如既往的沒正經。”


    小二接二連三端來各式菜色,又上了一壺酒。


    李隆基為所有人斟酒,大家一同舉杯祝福新年如意。第二輪,崔琞為所有人斟酒,舉杯歡迎李隆基迴來長安過年。


    荊詞旁邊的薛崇簡頗為擔憂地看著她小聲道:“你行嗎?”


    “薛二郎,你可小瞧她了。”李隆基道。


    “哎,今日我可是王四郎。”荊詞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頗為驕傲地看著薛崇簡。


    新年互道祝福,不知不覺已酒過三巡,加之李隆基難得迴來長安一趟,眾人許久未聚了,隻想好好聊聊天,遂沒行酒令大喝大玩。


    “想著年後就要去隴州任職,真是惆悵,那種窮鄉僻壤誰願意去啊。”李隆範嘟囔,除了長安的詩酒繁華,他哪都待不慣。


    “李三郎在潞州待了那麽久都沒抱怨,你還沒去呢,就苦惱成這個樣了。”


    “我跟三郎不同,三郎是有大抱負的,我樂於詩酒音律,讓我去隴州,豈不是要憋死我啊。”


    李隆範是好玩性子,名副其實的貴族浪蕩子弟一枚。


    “李三郎在潞州可還適應?”薛崇簡感歎,“以你的才能,被遣到潞州,著實可惜了。”


    “恰恰相反,我甚是慶幸。”


    “哦?”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長安世道不堪,我卻無力安邦,但在潞州,我至少能護一方百姓安寧。”


    薛崇簡十分認可地點點頭,脫口而出,“我倒是好奇,如若讓你來治理長安,你會怎麽做?”


    李隆基沉思片刻,言語果斷,“奏請裁冗官,杜絕貴族強行占有田宅和賣官鬻爵的行為。這兩種現象直接關係到長安民風與百姓生死存亡,與世風和百姓最為切身相關。”他爾後歎了一口氣,繼續道:“可惜啊,不能正本清源,源頭不正,光治表象有何用?”


    “治國先要齊家,聖上一心想要安撫好各個家人,他待皇後、相王、太平公主以及一幹兒女都挺不錯。”李隆範道出真心話,他明白自己去隴州是聖上不得已而為之,並不會埋怨那個善良的皇伯伯。


    李隆基淺笑,輕描淡寫道:“這可算不得好君主。”


    “此話怎講?”薛崇簡立馬追問。


    “以我之見,君主當先愛天下,愛遼闊的土地,才會不顧一切守護它;其次愛百姓,百姓是一國之君的依托,是君主能力的直接表現;而後愛自身,君主即國家,混為一體,誰也離不開誰;最後才是家人。”


    “誠然,誠然。”薛崇簡不禁笑了出來,“李三郎此番見地甚得我心啊!”激動之下,他不禁舉杯向李隆基敬酒,心悅誠服。


    一旁的荊詞陷入了沉默。


    她在長安呆了一年多,所接觸的王公貴子不在少數,酒宴、出遊見到的長安富貴子弟無數。她不得不承認,有這番博大心胸的郎君,恐怕當今天下,獨此一位。


    如若百姓能得此君,或許會是百姓之幸。


    眾人聊得正起興,太平公主府來了人,說請薛崇簡迴府。


    “薛二郎,你們這公主府,可比長安任何一個府邸的事要多要忙啊,哈哈——”


    “你們就別打趣我了,在下先告辭,有時間再聚。”薛崇簡嘴上說著,連忙起身告辭。


    與此同時,外麵的走廊上……


    “真是熱鬧啊,好久未出來了。”


    “長鵲樓裝修得比以前好看。”


    “各位這邊請,錦子號包間在這邊……”


    楊府的老太太、楊壽雁、楊薇娍、以及禾姨娘、雲姨娘等一行人正朝裏麵走來,恰巧與往外走的薛崇簡打了照麵。


    “見過楊府諸位娘子,新年如意。”薛崇簡打作揖道。


    楊壽雁笑道:“這不是薛二郎嗎?可是出來宴飲?”


    “是啊,荊詞還在‘雅’字號包廂呢,府裏有些事,在下先行告辭。”


    “原來如此,薛二郎慢走。”


    待薛崇簡擦肩而過,楊府眾娘子不禁皆迴頭看其背影。


    “這倒是一個好男兒。”老太太揚著嘴角道。


    禾姨娘眉開眼笑,“可不,據說他是太平公主最為看重的兒子,樣貌堂堂、一表人才啊。”


    楊府各院小道消息甚為靈通,大家皆知薛崇簡差點兒成了楊府的姑爺。若不是太子妃之事,突然同武崇行有了婚約,恐怕楊家四娘如今已經出閣了。


    幾個姨娘不約而同看向楊壽雁,既然二娘和武崇行結不成親,早前的另一起婚約恐怕……


    楊壽雁雖盯著漸行漸遠的背影,麵容中卻掛著一貫以來的微笑,看不出異樣來。


    “他方才說荊詞在‘雅’字號包廂。”楊薇娍道。


    小二接話,“‘雅’字號就在‘錦’字號旁邊呢,客官裏邊請,小的帶你們去……”


    小二做事老道,將一行人帶到“錦”字號包廂後,立即上了茶水,爾後才敲開“雅”字號包廂的門進行稟報。


    荊詞聞言頗感不安,瞧著自己濃眉假鬢、十足十的男人模樣,還不得把祖母和長姐等人嚇著。


    “喲,咱們王四郎也有不安的時候?”崔琞打趣,“既然楊家娘子們來了,不打個招唿說不過去,今日也差不多了,依我看咱們去打個照麵得了。”


    “嗯,我也這麽認為。”


    於是與荊詞同桌的三位郎君不約而同起身……


    “哎你們……有這麽對朋友的麽……”荊詞無奈起身跟著往外走,一邊撕著臉上的假胡鬢,匆忙走在了幾人的前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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