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維兒和武韻下意識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襦裙,不禁尷尬。


    “楊四娘。”李隆基和薛崇簡隻認得荊詞,便隻叫了荊詞,但不忘朝錢之語也抱了下拳。


    武維兒與武韻亦起身,向荊詞福身行禮。她們雖有縣主的稱號,但如今人家好歹是太子妃的親妹妹,除卻名號不談,實際上地位是差不多的。


    荊詞與錢之語皆一一迴禮。


    “諸位真有雅興,結伴出行,共賞春景。”荊詞微笑著道。


    “我們也是偶然在此遇到。”


    崔琞笑著看著荊詞,“楊四娘,好久不見。”


    “你們認識?”見崔琞和荊詞打招唿,李隆基略微訝異,“武勝這廝向來神龍不見尾,我們尚且難得見一次,楊四娘與他見過?”他看著武勝這熟稔口氣,倆人不像陌生人。


    “市井見過幾次。”崔琞淡淡道。


    荊詞亦點頭稱是。


    “在洛陽嗎?”錢之語好奇,這般一個俊美郎君,荊詞能在市井見幾次,得有多大的幸運啊。


    荊詞猶疑著看向崔琞,她是無所謂,問題是他隱姓埋名走南闖北,要是說漏嘴他不得怨死她啊。


    崔琞瞥見荊詞的眼神,嘴角不住溢出笑,卻故意不做聲,他倒想看看她如何迴答。


    聰明如她,自然知道他的心思。哼,想捉弄她,不語就當他無所謂嘍,那她也無所謂,“對啊,在洛陽。”


    “哈哈,想不到荊詞在洛陽喜歡在市井間遊玩,想必很開心吧?”薛崇簡道。


    “是啊。”如今早已沒有那時的閑情逸致和爽朗心態。


    “荊詞、之語,坐下來一起喝一杯吧。”武韻臉上浮著一抹不算太親昵的淡笑,卻十分優雅得體。


    二人福身,遂隨眾人一同盤腿坐下。


    奴才當即將兩隻空酒杯擺在二人身前,爾後畢恭畢敬為其斟酒。


    荊詞望向整張席案,案中酒杯果盤頗為錯亂,想來大家已經喝了一陣了。


    “陽春布德澤,萬物生光輝。”


    “江水綠如藍,芳草碧連天。”


    有人吟詩作對,感歎春色,眾人舉杯對飲。


    放眼遠處,眼波所及之處,江水滔滔,芳草萋萋,甚是遼闊。


    …………


    “荊詞怎麽沒約安安一同出來,她最近可閑了。”武韻輕聲笑道。


    “之語相邀,我們便徑直過來了。”


    “是啊,我上門邀約,坐的還是我的馬車呢。”錢之語快嘴加上,她知武韻的心思,所以得護著點兒荊詞。


    “下迴咱們叫上安安,她可喜歡遊山玩水了,記得上迴去樂遊原,她逛著都不想走了,嗬嗬嗬……”


    “成啊。”荊詞笑著應聲,她想約蕭安是隨時的事兒,才懶得理會武韻的“宣示”,十年的情誼,豈是她能隨意撼動的?


    “蕭娘子擅棋藝,又是安靜性子,哪會樂意出門啊。”武維兒一本正經地道,依她看,這般女子,溫文爾雅,隻會將出門玩耍當折騰。


    武韻不悅地瞪了她一眼,虧她還是她最好的朋友,竟說出這種打她臉的話。武維兒話一出口,瞬間反應過來此話不妥,自知對不住武韻,便悄悄吐了吐舌頭……


    荊詞笑而不語,懶得逞嘴皮子,有失風度。


    “可不,我看蕭小娘子也不是愛出門的性子,看來方城縣主並不了解蕭小娘子嘛。”損人的機會錢之語可不會放過,她既然選擇了站荊詞這邊,就會一站到底。


    案上三個郎君對此皆笑而不語,這些個小娘子們的較量,牙尖嘴利,他們可不參與。


    “這酒釀得不錯,醇香得很。”荊詞岔開話題。


    “那還用說,這可是陳伯埋了八年的佳釀……”


    “早聽聞太平公主府上的陳伯是酒癡,以後小聚,帶酒的任務就交給你了啊。”李隆基指著薛崇簡。


    …………


    幾杯酒下肚。


    一道聲音突然傳來,“諸郎攜佳人江畔飲酒,真是紅袖添香啊,哈哈哈……”


    荊詞聽得這頗為輕浮的語氣,不禁皺了皺眉。


    “三郎、四郎,真巧啊,”薛崇簡見著來人不禁笑,“今日是什麽日子,怎麽人人都出門踏青。”


    怪不得,原來是他,荊詞不覺在心裏翻白眼……


    太平公主的幺子武崇行,這浪蕩的廝。


    “楊四娘安好。”武崇行眼尖,一看看到荊詞。


    荊詞起身,麵無表情福身還禮。


    “今日風和日麗,楊四娘怎沒邀楊三娘一同前來?”武崇行笑嘻嘻地問,如果楊三娘那氣質美人能來就好了,他雖許久未見,她的容顏與神態卻深深印在了他的腦海。


    “我家三姐身子不適,懶得出門。”她隨口敷衍他。


    “身子不適?哪裏不適?可瞧大夫?好些沒?”他連發幾問。


    “哎喲——”武崇行失控喊了一聲,耳朵被三兄武崇敏狠狠揪了一下,他撇著嘴不悅地抱怨,“三郎揪我作甚?都紅了——”


    “楊四娘見笑,舍弟失禮了。”武崇敏紅著臉賠禮,他這弟弟說話沒輕沒重,莽撞得很。


    “無妨,你這弟弟,下次得看緊些。”荊詞瞥了眼他,語氣不甚好。


    “我哪裏錯了,憑什麽說我!”武崇行不甘地大聲嚷嚷,他明明沒錯……


    武崇敏冷下臉,語氣驀地變得生硬,“住嘴,兄長在此,還敢強詞奪理。”


    “我……”


    兄長……荊詞愣了愣。


    崔琞與薛崇簡,分別是他們同父異母、同母異父的兄長。


    荊詞不覺悄悄左右打量崔琞和薛崇簡,不必說,這倆人的身份終究是尷尬的,倆人皆沉默了片刻……


    “崇行,莽撞了,還不賠禮。”脾氣素來很好的薛崇簡語氣頗緊。


    崔琞則一直默然。


    荊詞心裏了然,原來,武崇敏口中的兄長,是薛崇簡啊。按理說,同父異母的兄弟要親過同母異父的才對。而他們所謂的兄長,竟然是薛崇簡。荊詞頓時有些為崔琞難過,父親居住在公主府,他還不被同父異母的弟弟們認可……這不比被楊家交換的她好過到哪去。


    崔琞神色淡淡,沒有絲毫在意,反倒有站在高處縱觀全場的局外人感。嗬,未被認可又如何,這不影響這個武家長子出落得優異卓越,短短幾年占據關內外的商業命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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