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詞眼前一亮,立馬追問,“當真?是交到蕭平手上嗎?”


    “被蕭府接走了,至於是不是什麽蕭平,我就不知道了。”


    “你的人起初把信捎給了誰?這總知道吧?”荊詞心急。


    崔琞飲了一口茶,不緊不慢地道:“給了門房,蕭府近來不見客。”


    “為什麽不見客?”


    “嘖嘖,真當我神通廣大無所不知啊。”


    荊詞聞言垂眸,暗暗歎氣,還是沒有他們確切的消息。


    此時,丫鬟端上一杯茶,恭恭敬敬地呈到荊詞麵前。


    “渠江薄片,好茶。”


    “看來是見過世麵的。”崔琞勾了勾嘴角。


    “沒吃過豬肉,總見過豬跑吧。”


    小坐了會兒,反正事情已辦妥,荊詞欲告辭。崔琞叫住她,將一張被塞得甚厚的信封遞予她。


    “什麽?”荊詞不解。


    他揚了揚眉,示意她打開。


    荊詞慢條斯理地將手中的信封拆開,裏麵約有四五張紙,上麵的楷書疏鬆有度、筆畫蒼勁,待她定睛一看,不禁凝神。


    楊壽雁,楊府主母王氏所出,大弘孝皇帝永淳元年嫁廣平郡公,時年十五,則天順聖皇後垂拱四年生長子李諶,載初元年,與廣平郡公和離,獨子李諶被送至嶺南……


    除卻楊壽雁的資料,還有老太太、楊知慶、王婠……


    荊詞將紙疊好,笑了笑,卻掩蓋不住心中的嚴肅,“打算收多少錢啊?”


    “不必了,舉手之勞。”


    “真的?”她對他此舉略為懷疑。


    “為佳人獻力理所應當。”


    “咳、咳……多謝。”


    荊詞隨即告辭,腳步不停走向大門。不計較錢的他顯然有魅力多了。


    …………


    荊詞記性不錯,迴去筎院把資料一一看完,直接燒毀了。崔琞給的都是楊府眾人的資料,有助於她盡快熟悉楊府。


    翌日。


    李諶攜伴手禮至筎院,相邀後花園。


    入了秋,長安的花花草草枯的枯、落的落,楊府的後花園仍舊生機勃勃。各類各色的菊花、木槿、芙蓉,嫣紅一片。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荊詞瞟了李諶一眼。


    “怎麽就非奸即盜了?”李諶一臉無辜,“上迴請你吃飯沒請成,我很是愧疚,今日特意給你送吃的來,那可是我特意去西市買的西域葡萄幹,累得滿頭大汗卻被你這樣說……”他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荊詞不禁噗嗤笑,質問道,“你那日是真心想請我吃飯嗎?”


    “我、我……”


    走過曲橋,一個秋千出現在眼前。


    荊詞來了興致,快步走到秋千旁坐了上去,輕輕蕩了起來,“說吧,什麽事?”這個大外甥的脾性她算了解了,絕對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四姨能不能……借我點錢?”李諶咧開嘴笑著道。他本不是這種曲意逢迎之人,奈何走投無路,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嘛。


    “你衣食無憂,要錢做什麽?”荊詞好奇地盯著他,“難不成……還想著你的橋西?”


    “我答應過橋西替她贖身,但母親肯定不準她進楊府,所以我想給她置一所宅子,我最近手頭有點緊,能不能……”


    “喲——你倒說得出口!”一個聲音從假山那邊傳來,嘲笑語氣頗濃。不一會兒,楊鈺沛麵含譏笑沿著小徑悠悠走了過來。


    “你不肯借,還不許別人借啊!”李諶大嚷。


    楊鈺沛揚起美豔的臉蛋,“哎,你哪隻耳朵聽到我阻止四娘了?我隻是好奇……誰敢冒著被長輩責罰的風險借錢給你。”她一副看好戲的模樣,李諶越急,她便越覺得有趣。


    “你誰啊?給我滾——”


    一道稚嫩的聲音響起,不遠處一個小孩兒叉著腰,指著他們怒吼,爾後怒氣衝衝地朝荊詞等人跑了過來。


    “小郎君等等奴婢——”


    “小郎君,慢點兒——”


    一個婆子和一個丫鬟在後麵緊追而來。


    “滾——你給我下來——”小孩跑到他們跟前,雙手使勁兒地搖荊詞坐著的秋千,試圖把荊詞甩下來。


    荊詞一臉錯愕,“哪來的小孩……”


    李諶與楊鈺沛則臉色一怔。


    “這是我的秋千,你給我滾下來——”小孩衝荊詞大吼大叫。


    荊詞起身讓給他,一臉莫名其妙。


    小孩大約隻有七八歲,手腳對荊詞一陣捶打,像個發泄憤怒的老虎,“你幹嗎坐我的秋千!你幹嗎坐我的秋千!”


    “小郎君,使不得……”跟隨跑過來的丫鬟想阻止小孩的行為,卻遭到婆子的阻止,婆子歪著嘴小聲嘀咕,“誰讓她惹著我們小郎君。”


    小孩軟綿綿的拳頭還是有些力道的,荊詞齜了一下牙,不住地後退,結果小孩幹脆用力推了她一把,她一個趔趄,險些跌倒,幸好楊鈺沛出手相扶。


    “真像山村野夫!毫無教養,野蠻自私,蠻不講理。”李諶冷色,出口罵道。


    “你個野種,有什麽資格罵我?”小孩怒瞪著李諶,又一手叉腰,一手指著李諶的鼻子大罵。


    “說誰野種?你才是野種——”李諶破口大吼迴去。


    小孩被嚇得一愣,索性卯足了勁兒直接朝李諶撞了上去。李諶靈活機敏,一個側身躲閃開。


    砰——


    小孩撲了個空,硬生生栽倒在地。


    “小郎君——”


    “小郎君——”


    隨身伺候的婆子和丫鬟神色大變趕緊上前。


    “哎——你這人怎麽搞得!害小郎君摔倒!”一臉奸險的婆子拔高音調衝李諶大嚷。


    “胡胡——”一男子遠遠看到此景,麵色擔憂快步走過來。


    隨同的還有楊壽雁。


    “胡胡哪裏摔疼了?阿爹瞧瞧。”男子幾步上前,一把將小孩抱入懷中,慌忙為其檢查,“啊——好大一個包!”


    嗚嗚嗚嗚——


    小孩開始使勁兒大哭,抽抽搭搭,驚天動地。


    楊壽雁的眉頭不禁皺了起來,衝丫鬟道:“愣著做什麽!還不去叫醫師!”


    “是、是……”丫鬟大失神色,慌忙轉身小跑著去請醫師。


    “誰幹的?是誰幹的!”五大三粗的男子一手將愛子護在懷裏,麵容浮現蘊怒,衝周圍的人大嚷。


    “是、是李諶……他罵我是野、野種。”趴在男子肩膀上痛哭流涕的小孩不忘抬起頭來指證。


    “李郎君啊,小郎君是您親弟弟,您怎能這麽對待他?”婆子驀地裝得楚楚可憐,一臉苦口婆心。


    男子狠狠瞪了一眼李諶,語氣不甚好,“雁兒,這事,你說怎麽辦?”


    “是不是你幹的?”楊壽雁當即看向李諶,冷冷地問。


    氣氛甚是冰冷尷尬,荊詞第一次見楊壽雁露出此等神色,心中情緒毫無保留,著實可怕。


    “我說不是,你信麽?”李諶靜靜地看著這出戲,語氣嘲弄。


    “就是李諶……他推我,罵、罵我是野種……嗚嗚嗚……”小孩邊哭邊急得跺腳。


    “你告訴我,是,還是不是?”


    荊詞終於忍不住出聲,“不是李諶,李諶沒推他。”


    “嗚嗚嗚……還有她、她們,所有人都罵我……”小孩一並指著荊詞和楊鈺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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