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陸威與陳平等人專注於圍剿從道州出來一路轉戰千裏的白蓮賊時,中州的大地上已然是暗流湧動。


    西南招討使的招牌很大,但也僅僅是招牌了,京師局勢緊張、地方大員觀望、白蓮賊東奔西逃這些都給剿賊帶來了許多困難。


    而隨著北遼在邊境不斷滋事試探的消息傳播開來,上到官紳下到百姓都開始惶恐起來,畢竟去年北遼就曾入侵過大譽,上次是堪堪擊退,這次能否安然無恙還是個未知數。


    就在這種環境下,白蓮賊在江州過江北上後,隱匿在中州、建州等地的白蓮教以及其他懷有野心的人馬便開始了謀劃。


    大譽天啟十八年十一月四日,中州沈丘縣有王過山者振臂起事,打出“上位不仁,分田均地”的旗號,一時聚起近萬人。


    十一月五日,中州鹿邑縣白蓮教夏五造反,周邊教眾頓時跟從。


    進入十一月後,中州大地上可謂是群魔亂舞,各路人馬相繼起事,一時之間中州地界上湧現出了數十支各不相同的“義軍”,當然,說是義軍其實應該是賊寇才對,因為他們雖然明麵上打著替天行道、均田畝之類的旗號,但幹的事情卻沒幾件人事。


    這些人的蜂起固然與陳平等人一直追擊白蓮賊未能快速將其剿滅有關,但根本原因還是大譽高層的分裂與混亂,以及北遼的軍事威脅。


    正所謂亂世出英雄,眼看國家不穩將要開始動蕩,便有那麽一些人自認為可以於亂世中搏得潑天富貴,然後便乘勢起事了。


    當中州各地出現造反的賊人時,陳平正率軍在淮水邊上與白蓮賊對峙。


    十一月的淮水流量大減,唿嘯的北風從塞北一路吹過來,使得這裏草木枯黃。


    遠處起伏的山丘上隱隱有些積雪,而平地之上則是冬日蕭瑟景象,就在這種環境中,陳平率領麾下三千鐵騎過江之後一路追上了白蓮賊。


    可能是因為江州官府的因為陳平的提醒和先前的挫敗有所防備,也可能是因為北邊中州“群雄並起”的消息傳到了這邊,所以白蓮賊經過的地方幾乎都是堅壁清野,嚴防死守。


    再加上現在天氣寒冷,野外根本沒有能夠補給的地方,田間更是光禿禿一片,如果身後沒有陳平這支死咬著不放的追兵,白蓮賊或許還能停下來搞些補給。


    但事實就是,陳平追的很緊,以至於還沒到中州的地界上這夥白蓮賊就不得不停下來了。


    停下來自然不是束手就擒,而是被逼到絕路的困獸猶鬥。


    看著遠處的白蓮賊列出陣形,準備依托地形抵抗時,陳平露出了一抹微笑,這是他出任西南招討副使,奉命南下數個月以來,最有機會消滅白蓮賊的機會。


    如此機會就在眼前,也不枉他這些日子來吃下的苦。


    “賊人似要背水一戰,羅將軍怎麽看?”


    他轉過頭問向羅礪,雖然此刻陳平心中急迫的想一舉殲滅白蓮賊,但理智告訴他還是得小心謹慎才行。


    否則萬一偷雞不成蝕把米,那就不美了。


    羅礪對陳平能夠在此情況下保持冷靜,並且詢問自己如何應對感到十分的欣慰。


    這再一次證明了他的眼光,陳平雖然是六元及第的狀元郎,但為人謙虛有度,完全沒有半點架子。


    他指了指白蓮賊的身後:“冬日淮水水少,他們想背水一戰負隅頑抗也不挑個好地方,除非賊人能抗住我軍的衝擊,否則大概率會承受不住選擇轉身逃跑。”


    “而且這水量對賊人來說是勉強能夠泅渡,而對我軍而言,卻不是那麽困難,賊人若逃則必敗無疑,若是要戰的話,非是河對岸有人接應,否則也會被耗死。”


    羅礪不愧是久經沙場的宿將,目光犀利,一眼就看出了敵人的布置弱點。


    一言一句落入陳平耳中,讓他心情大好。


    他知道自己並非全能的人才,況且就算全能,也沒有三頭六臂去細無巨細的管事,所以甄別人才然後使其為我所用便是最好的方法。


    而個人武力和指揮軍隊全都算得上超群的羅礪,於他而言簡直可以算得上堅實臂膀,今後他陳平一個文配羅礪一個武,攜手前行堪稱完美。


    想到這裏,陳平嘴角勾起一抹弧線,轉而衝麾下將士下令道。


    “賊人已擺開陣勢,這是困獸猶鬥,不過我以為這隻是賊人的虛張聲勢而已。”


    “此賊禍亂江南多地,殺害百姓燒毀良田房舍,罪大惡極,本官奉天子詔命予以討之,今日終追賊至絕境,諸君隻管殺賊,本官保爾等殺賊有功,死傷有恤!”


    戰前一番激勵自然是不可避免的,作為一個穿越者陳平在這一點上要比大譽人強太多了,他深深明白這樣一個道理。


    即沒有什麽事情是用錢解決不了的,如果有,那一定是錢還不夠多。


    就像這三千跟隨陳平的騎兵一樣,他們之所以能夠不辭辛苦的聽從陳平的命令,最關鍵的一點就在於陳平給他們發足了軍餉。


    隻要銀子到位,不愁士卒不肯賣力,畢竟誰還會跟銀子過不去?


    果然,陳平話音剛落,三千一路跟隨他而來的鐵騎俱振臂高唿,口中殺賊之聲震耳欲聾。


    這一幕被遠處的白蓮賊看到後,一眾白蓮賊頓時感到自己好似被盯上的獵物一樣,心中戰戰。


    白蓮教教首袁大山咬緊了牙關,強撐著精神嗬斥道:“都別怕!咱們有老母賜福,彌勒庇護,隻要擊退官軍過不了幾天就有援軍前來了!”


    這話自然是袁大山隨口杜撰的,他雖然猜測現在中州可能有人也跟著起事了,但他卻沒法確定,而且誰也不敢保證,中州的白蓮教教眾會救援他們。


    不過在這官軍即將殺來的當口,袁大山除了說這些勉強維持一下軍心士氣,也沒有其他的辦法了。


    就這樣,在天啟十八年十一月的江州淮水南岸,白蓮教主力被西南招討副使陳平率軍堵截。


    兩軍對壘片刻後,官軍就在陳平的命令下發起了進攻。


    “殺!”


    李峰一馬當先表為先鋒,率領精騎列出鋒矢陣直插白蓮賊中心,他促馬小跑著,彎弓搭箭衝賊人拋射了幾支箭矢,隨後才拎起長槍加快速度。


    整整三千騎兵都是如此,陳平篤定了白蓮賊已經是窮途末路,所以全部押上,給賊人以致命一擊!


    “大譽雖爛,但還沒到轟然倒塌的地步...”


    陳平望著倉皇迎戰的白蓮賊,望著兩軍開始交戰的地方。


    “或者說,即便是倒也不能是在這個時候。”


    白蓮賊的拚死反抗不能說完全沒有效果,隻是在軍餉充足,將士同心的陳平軍麵前,這一切都顯得是那麽的徒勞。


    須知這可是三千鐵騎,人人都是精銳的一支軍隊,即使放在大譽最為強悍的北軍、西軍之中,那也是可以稱得上精兵的存在。


    何況現在用來對付白蓮賊?


    僅僅是第一波衝鋒,白蓮賊就有些招架不住了,勉強憑借著地勢組成的陣形將李峰率領的先鋒頂了迴去,但再其之後的又一波衝鋒緊隨而至。


    相比起白蓮賊整日疲於奔命,無法得到充足補給,陳平麾下的這三千鐵騎可就不同了,雖說也是跟著白蓮賊一路奔波,但軍餉補給從來沒有短缺過。


    兩相比較之下,白蓮賊自是難以應付這樣的進攻。


    第二波衝鋒的時候,李峰疾聲大喝不停揮舞著手中兵器,身後士卒亦是齊齊怒吼,全力衝擊著敵人的陣形。


    在這種高強度的打擊下白蓮賊陣形開始了崩潰,他們不斷向後退卻,更有甚者承受不住這般壓力試圖泅渡淮水。


    一直全神貫注緊盯著戰場的陳平看到這一幕後,立刻下令。


    “賊人已經潰逃,全部出擊!”


    說完這些他也沒有猶豫,揚起馬鞭就帶著剩下的人馬朝著前方衝去。


    玩了兩三個月的貓捉老鼠,這會兒也是時候謝幕了。


    淮水南岸,三千鐵騎不斷的衝擊著白蓮賊,馬蹄踐踏、長槍捅戳、箭矢橫飛,夾雜著金鐵交錯之聲的戰場上慘叫聲此起彼伏。


    一邊是士氣高漲,追了一路終於逮到機會的三千精騎,一邊是士氣低落,被攆了一路怎麽也逃不掉的幾千號白蓮賊。


    戰鬥隻有片刻對方就節節敗退,最後演變成了潰逃。


    盡管白蓮教教首袁大山高聲唿喊著想穩住手下,讓他們結陣以自保,然而恐慌的情緒已然傳遍全軍,所有人滿腦子想的都是轉身逃跑,遠離那令人膽寒的官軍鐵騎。


    狹路相逢勇者勝,戰爭打的就是一個士氣,曆來這種潰敗的苗頭一旦出現,如果不及時將其扼殺,就會如滔滔洪水一般迅速席卷蔓延開來,等到再想挽救的時候,已經是螳臂擋車了。


    作為白蓮教的教首,袁大山還不想就這麽放棄,但當他迴頭看到數以千計咆哮著揮舞手中武器,朝著他殺來的官軍騎兵時,心中的恐懼也再無法壓製,一窩蜂的湧了出來。


    跑!


    這一刻,袁大山隻有這一個念頭。


    他不假思索地扭頭朝身後方向催馬疾馳,身邊跟隨著的幾十號親信亦是緊隨其後。


    幾千號在道州、中州跟隨他與官軍抗衡了多年的核心教眾被他無情拋棄,袁大山想的很清楚,隻要能跑掉,就算這些人全部被官軍剿滅,他也能在中州、建州東山再起。


    畢竟那裏還有許多白蓮教的信徒,而聽說北遼欲入侵大譽,朝廷內部也分化的厲害,隻要再給他一些時間,絕對能成就大業!


    懷揣著這樣的心理,袁大山瘋狂的逃跑,根本不管身後被他不斷甩掉的其餘教眾。


    而這一切,都被冷靜觀察著戰場局勢的陳平盡收眼底。


    他雖然也是帶著隊伍發起衝鋒,但到底不是在戰場上廝殺過的武人,作為主帥,陳平也不可能真的像李峰、羅礪那樣身先士卒,那不是一個明智的主帥應該做的事情。


    所以當陳平看到白蓮賊的潰軍之中,有一支人馬雖然也在倉皇逃命,但和周圍的賊人相比特殊許多。


    幾乎是沒有半點猶豫,陳平就斷定這是白蓮賊的頭目,心下沒有多想就果斷的唿喚身邊親兵。


    然後,然後他就直接a了上去。


    沒錯,陳平直接帶著親兵也就是那批在潛龍山被南宮明調教出來的九龍堂精銳,直接殺了過去。


    他是主帥不假,但不可能時時刻刻有人保護,為了預防將來可能的危險,陳平覺得自己有必要深度的將戰場上各種情況都體驗一遍,正所謂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


    書讀的再好,也不如實際上手一番來的感觸夠深。


    現在這情況就非常適合他來練手,在不遠處指揮作戰的羅礪見狀目光凝聚,眼神中透著一抹讚賞,他並沒有阻攔。


    陳平是個天才,而且不拘泥於一個領域,這種人最不需要的就是限製,這一點他在京師教授陳平武功的時候就發現了。


    雖說那時陳平的年紀已經大了,理論上不適合練武,但他所表現出的毅力與天賦還是讓羅礪驚訝。


    自那以後,羅礪就打心眼裏認定陳平絕非凡類,書讀得好的人不少,武練得好的人也不少,而文武雙全的人也不是沒有。


    可陳平在文的方麵可以說冠絕古今前所未有,現在又要涉獵武的方麵,羅礪很想看看,陳平能否做到真正的“文武雙全”。


    至於安全方麵羅礪並不擔心,陳平既然做出了選擇就一定是深思熟慮過的,何況現在白蓮賊大勢已去,一個個都成了喪家之犬,反觀己方則是士氣高漲,正在策馬追殺賊人。


    再者,羅礪不覺得陳平這小子會不給自己留些後手。


    ......


    局勢幾乎是在短短幾天之內就發生了變化,人在中州東南賁臨江州的西南招討使陸威本來正時刻關注著南方白蓮賊的動向,還準備派麾下人馬前去堵截賊人,配合陳平剿滅白蓮賊。


    然而關鍵時刻身後卻傳來了中州大地賊寇四起的消息,後院失火的陸威不得不暫時放下手頭工作,不敢輕舉妄動。


    要知道他的官職是西南招討使,也就是說目標不止是白蓮賊,而是西南的所有賊寇。


    當然,那些躲在山裏平日打劫個商販混口飯吃的土匪不算。


    現在中州一股腦冒出來這麽多賊人,而且個個都打出了駭人聽聞的旗號,光從聲勢上來看完全不比陳平現在追剿的這支白蓮賊小。


    這就讓陸威犯難了,連鎖反應來的竟然如此之快,他屬實是有些猝不及防。


    “陸大人,中州知府請求您的援助,不知大人有何計策?”


    陸威焦頭爛額,而一直跟著的秦王世子石嘉洛則在這會兒笑眯眯地問道。


    對於這種沒有眼力見還說風涼話的人,陸威沒給什麽好臉色,他耷拉著臉淡淡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賊人敢起,本官唯有剿滅平定之策。”


    “倒是殿下未免有些越界了吧?”


    “眼下局勢混亂,為避免殿下遭遇危險,本官以為殿下還是盡早迴夏州秦王府為好,否則...”


    陸威的話還沒說完,石嘉洛便笑眼盈盈的點著頭插嘴道。


    “陸大人如此關切小王,小王在此謝過了。”


    “不過迴王府這件事孤覺得陸大人還是等陳大人平完江州的白蓮賊再說為好,屆時陸大人心中疑惑,陳大人皆會一一與你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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